皮皮｜小小说

安静的小雏菊

作者／王晓棠，

  皮皮是一条狗。

  十年前的初夏，我逛平遥古城，在宫墙下的花鸟鱼虫市场，见到卖大狗小狗的，一时喜欢，花300元买了一只。我怕小狗难养，买的是只半大的狗，应该是被人养过的。卖者说这是俄罗斯狗，叫皮皮。往后，我也就喊它皮皮了。

  皮皮短毛，通体雪白，短耳耸立，体格健壮，尤其好动。我一开始并没理会，后来看别的狗摇尾巴，咦！皮皮怎么不摇？仔细一看，天呀！皮皮没尾巴！或者说也有，但只是个小尾椎，跟没有差不多。请教明白人，说就是这样的品种，摇不了尾巴。

那一年，我的生活发生了好多变故，我认为简直是糟透了。相恋7年的男友分手了。工作上也失误不断。每天早九晚五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感觉很迷茫无助。举目无亲的小县城，要靠自己的力量站着，其实很累。而喊累不是我的性格，我宁可装的痴傻疯癫博得大家一笑，也是博得自己一笑。可是最真实的心只有自己才懂。那笑容的背后，是多么的渴望有人看透它其实很孤单。大部分时间是坐在电脑前排解一个人的时光，直至累了饿了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生气的人。

   我很惭愧，在这一点上我不如皮皮。皮皮天生傲气——没尾巴可摇，从不向人讨喜欢。又短又硬的尾巴像锥子，硬气地向上撅着，像跟刺向权势的尖矛。我问它：你怎么这么牛？见了我也不表示？皮皮耷拉下狗眼——狗眼看人低，它一定感觉没什么了不起，都一般高，没必要低三下四地去和你主动亲热。

那时，我在平遥制粱场项目部。大西铁路工地做了一名实验员。兼工地报业余记者。属于不错的工作。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工地的日子。

  我很羡慕皮皮，皮皮心无挂碍，一身轻松，躺下就睡，醒来就玩。皮皮个性十足，脑后有反骨，我叫它老实趴下，它偏遛弯儿。

我带它出去遛弯儿，碰到其他的同类，它从不向前凑，它不羡慕所谓的公子（狗名），也不喜欢什么贵妇。皮皮要做的就是自己。

我想辞职了，跟闺蜜私下说了，得到的都是善意的劝说——哼！你二呀，人家花钱都来不了平遥制梁场！领导让你做工地的业余记者，每天背着单反随意自由。你要辞职了，多没意思。我看了看皮皮，皮皮一点儿也不喜欢工地还要定期洗澡。它只想回归自然，回到同类中去。

  我还是写了辞职报告。领导再三劝说后，看我态度坚决，终于批下来了。拖着行李箱走出项目部，我瞬间一身轻松，领着皮皮走在平遥古城下，我喊：“see you again”！皮皮也跳跃着“汪汪汪”地吼几声。

这一年我32岁，毕业8年，第一次如此轻松。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屋子里。身边只有皮皮相伴。没有电话，没有应酬，事态冷暖，不上我心。我很快乐，皮皮也很安静。但我还想给它更好的快乐。

  一年以后，皮皮长成一条大狗。有一天，我带它到山上，前面是一片森林，再往前就是通往南方的路。我忽然想试一试，对皮皮说：你要是愿意走，就走吧。懵懂间，皮皮竟然听懂了！它先是一动不动地瞅着我。当我又说了一遍，它就慢慢地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后，它停下来，扭头朝我叫了几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森林深处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