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河 边 那 座 古 城

阳光灿烂

作者 | （ 梦幻）王援朝

中国的很多县城都有古城，古老的城都有故事。垣曲古城在县的最南端，以黄河为界与河南省渑池县相邻，两岸居民隔河相望，鸡犬相闻。

1979年，我从三线厂调回垣曲县后，于1985年曾在古城派出所工作过一年，春来春归，雁落雁又回，时间很短崭，但古城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调回机关工作后，虽近在咫尺，但一直没去过，只是偶尔听同事们谈起。知道古城作为小浪底水库淹没区已被沉入水底。那座坐落在黄河边，有着悠久历史，山水秀美的古城已被库水覆盖，荡然无存。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路过时特意去了一趟古城。站在码头岸边，极目眺望，一眼秋水，凉气袭人，被风掀起的波浪击打脚下的岸石，发出“泊泊”声响。望着远处那熟悉的山峦和一行南去的大雁，心中猛然间掠过一丝悲凉，真是桑田沧海，人世无常。没想到，我的那年一去，与这座水泽山城竟是:“别时容易见时难”。

垣曲县见制于商、周，当时叫“亘方”，随着朝代更迭，名称辖属不断变更，直到北宋初年，定名垣曲，沿用至今。



宋年间，为抵御北犯，从河南洛阳加修阳壶古道，因古城地野宽广，道路通达，故在古城筑城设郡。视古城周如垣，城弯曲，道曲折，故将原“垣”县，赐称“垣曲”。

古城四周由城墙围之，城内有街道，商店、寺庙、牌坊，古式庭院与现代农舍错落有致，列地势而铺设。加上曾为县政府所在地，机关、学校、养老院等建筑设施完备。东西各有垣曲境内的沇西河，毫城河环绕。城内北高西低的石坡街，贯通南北城门，两旁商铺林立，绸缎布匹，日用杂货，一应俱全。每当逢集会期间，南北市井商客云集，或搭台，或摆摊，各类小吃，时令用品把古城街占的严严实实。晚上有戏曲，杂耍，锣鼓喧天，人声嘈杂。真把一个偌大的古城闹了个红火。

古城地势低，夏天天气闷热，入伏之后，犹为甚之。古城年轻人吃过晚饭后，待暮色四合，便会三三两两去毫清河散步冲凉，我们派出所几个年轻人也无例外，一到晚上，换上裤衩背心，拿上脸盆毛巾，顺石坡街走出南门。那时没有现在那么多灯火，月没升起，四周很黑，只能看见河边手电的光亮闪烁和说话声音。我们几个顺河一直往上走，觉得越往上水会越清澈。走累了，直到认为上边没人了，一屁股坐在尚有余热的鹅卵石上，聊国事，侃闲碎，很是惬意，稍后，仍听到上游传出姑娘们的笑声。月亮渐渐从山的黑褐色错峰间涌出，光辉明媚姣洁，山水城廓扑朔迷离，渐渐不再像先前那么黑了，能看到不远处的人的身影，看到河滩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鹅卵石错落在河边。就这样，人们尽情在月光下，清水边，嬉戏闲聊，待暑气散尽，才肯回家。

一整个伏天，隔三差五我们几个常会去河边。山头那弯明月，黄河汹涌的怒吼声，毫清河清沏的水流，古城沉寂的身影。多年之后，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古城有几个村，都沿黄河水道而设，久远的泥沙沉淀，釀就了河边沙质良田，勤劳的古城人在此生息繁衍。登上寨里村（古遗址）几十丈峭壁，可望见黄河婉延曲折，一泻千里，河两岸良田阡陌，交织纵横。黄河岸边设有好几个渡口，用木船摆渡，以便两岸居民往来。这里的船没有帆，船靠水流冲击将船冲向对岸，然后，再把船用纤绳纤到上游，以此往复。由于古城处省界接壤处，我们常渡过黄河去河南办案。当我第一次登上那个木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黄河，那咆哮的夹裹着泥沙的湍急水流，水流掀起的一排排黄色浊浪，不断击打着木船，木船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心里还真有点胆怯，艄公待嘈杂的行人坐定后，麻利解开揽绳，向乘客打过招呼，用力一撑撑杆，船便迅速顺水流往河中心斜行驶去，只听船底发出咚咚石块撞击声，使人心惊不安。两位稍公都是40多岁的汉子，精瘦健壮，皮肤黢黑，可能心情好，还唱了几句，别说在波涛怒吼中练就的嗓子，高亢激昂，很是有味，虽然我注意力不集中，但听的很清，他唱的是“黄河船夫曲”，“几十几道湾上有几十几只船哟，几十几船上有几十几根杆哟，几十几个船公来把船儿扳......”，到河中心时，船突然往下沉，浪不时打进船仓，这时稍公手握船桨神色严峻，吆喝大家，相互帮扶，以防不测。船上的人个个凝神屏气，生怕生出个好呆。我心也是揪的高高的，后来索性闭上双眼，终于稀里糊涂的到了河对岸，心才放下。说实在的，那一天，我就没心思办其它事，浮现在脑海中的一直是咆哮的黄河、古老的木船，稍公和他的船夫曲。同事告诉我，他第一次上渡船也很害怕，后来才知道，稍公们都经验很丰富，他一吆喝使人担心，一担心心就揪起，这样可以减轻人的重量，只要天气好，是很安全的。

夏收季节，派出所要派人去各村宣传防火知识，捡查安全隐患，我们沿着黄河每天要走好几个村子。那年前半年几乎没雨，估计黄河上游也很旱，黄河水势较先平稳了许多，水也变的异常清沏，颜色是碧绿色的，远看就像一条绿色的绸带，飘荡在青山白云间。头上烈日烤，脚下沙土蒸，我们疾速行走在黄河边，根本没心思欣赏一路景色。不时看见有人头枕着羊皮囊从黄河飘流而下，这些浪里侠儿往往是乘车去上游办事，回来时将羊皮囊充上气，然后把衣服物品用木棍支立在羊皮囊上，把绑成驼峰状皮囊往肩颈处一枕，顺黄河飘流而下，仰蓝天白云，枕青山绿涛，不时还嘶哑着喊两嗓子，声音在山水间 迴 荡，叫人羡慕不已。那一刻，真想能够像侠儿们一样躺在碧水里悠然自得，逍遥自在。我们双手合拢大声吆喝他们，让我们也试试，他们根本没有回音，毕竟是黄河，浪花击打在耳畔，是听不到岸上声音的。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古城从淹没区后靠，建起了新的家园，古城被列为省级湿地公园，失地农民们告别了农耕生活，选择新的谋生渠道，那些不愿离家的人选择水产养殖、捕鱼，生态旅游等生计。每当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闪跃，鱼船荡漾在万顷波涛上，青山绿水，苍鹭野凫，犹如北国江南。仍然是这个地方，仍然还是这群人，只是少了黄河边那座让人常想起的古老城镇。

王 援 朝

2020年6月26日于垣曲

　　《 无题 》

遥山近水芳草绿，

天高孤舟远。

老城沉坐云水去，

沓沓化轻烟。

蝶儿舞，花正妍，

廊边燕呢喃。

终日花前柳下飞，

断篱觅旧园。

2020年7月15日

2018年7月3日于垣曲县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