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6班的故事★男子汉任锐垚

胜男

风平浪静的大海，每个人都是领航员，但是，只有阳光而无阴影，只有欢乐而无痛苦，那就不是人生，在人生清醒的时刻，在哀痛和伤心的阴影之下，人们离真实的自我最接近。 ——海明威 看到任锐垚我就会想到海明威，就会联想到《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我总觉得任锐垚与海明威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不坏。’他说，“痛苦对一个男子汉不算一回事。”海明威曾这样描写他的硬汉子圣地亚哥。而我也会这样赞我的6班的男子汉任锐垚。 与锐垚相识该是在初二上学期刚刚开学之时。他父母领着他，我见他没说什么，只叫他进教室坐在空位上。之后和他父母寒暄几句，了解了他的大概情况，知道他和大多数转学生一样，有一些与家长老师的纠葛。班里的转进来的学生很多，他们转学的原因无怪乎是和家长有矛盾，和老师有隔阂，和同学有问题。 至于锐垚对我的第一感觉，我也是有幸从他的作文中读到的：“起初，我对这位班主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觉得她和别的老师一样，一见就同我的父母絮絮叨叨、窃窃察察，可见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我只是从一个漩涡跌落到另一个更大的漩涡。她叫我进去，坐好。我便进去，坐好。” 当我读到他的这段针对我的文字时，我有些迟滞了。好在锐垚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就是“叫家长”“再叫家长”“还叫家长”。带初中班级这么多年，与我儿子上学时谈对老师的意见，我深知学生最烦老师动辄叫家长了。他们觉得这最无聊也最伤自尊，更有甚者和家长、老师闹敌对，而且这时的他们就会天不怕地不怕，破罐子破摔。也是，反正这些半大女子半大小子无所畏惧。 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也无风雨也无晴。锐垚学习认真，成绩很好，按时值日。不过，他看起来不容易接近，似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也罢，我不惹你。不过，我还是找机会表扬他。但在他看来，我的这些招数好像特别low。往往在如此情形下，我感觉我是学生，他是老师。唉，这可能就是教学相长吧。 我也试着接近他，我讲课时喜欢串路道，边和学生交流边凑近这个眨巴眨巴眼，确认一下眼神，挨近那个拍拍肩膀，表示你在我心中。对锐垚，我也装作在平常状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但我分明感到他在抗拒，并且脸上现出不悦的神情。我装作没看见，没感觉，估计他也拿我没办法。就这样，我一次次地得逞，我也有一丝丝的得意。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我拍他的肩膀，我也更加得寸进尺了，我更多地表扬他，开始向他提出要求。 “任锐垚，替为师录入一下学生信息？”他答应了。 “任锐垚，张涛老师那里要电子信息，还有整理所有电子照片，按全住校生、半跑校生、全跑校生分类整理，后打包发给张老师。为师有电脑恐惧症，能不能帮帮为师啊？”他不带思索地答应了。 “任锐垚，晚自习时协助高宇管理一下班级，行吗？”他撇了一下嘴巴，点头答应了。 “任锐垚，三晚为师以后就交给你了。哦，还有监督一下他们，晚自习后打扫卫生，还有，关灯，关电扇。”“嗯，郭老师，您放心。”锐垚笃定地对我说。 “嘿嘿，小样儿，看我治了你不。” 哈哈，哈哈，哈哈…… 我特别喜欢讲文学课，尤其是文言文古诗词，有时竟会有些自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神游何地，似与子瞻散步谈“十州十湖”，与子美壮游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与晏相品“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我就这样“从流漂荡，任意东西”，我的学生亦是“思接千载，视听万里”，语文课上，我们时常玩的忘了下课铃声已响。 作为老师我似乎很随性，虽然很严格，但因我是语文老师，又多了浪漫和率真，甚至淘气，乃至于一群学生们神气活现地问我：“郭老师，您知道咱们班里谁最操蛋吗？” 于是我开始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是小宇吗？” “不是！” “是丁铭？” “不是！” “是欣卓？” “不是！” “是……那我也不知道了，是谁？求你们告诉我吧！” “哈哈，是您啊！” “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乖乖听您的教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噢，我的天，最操蛋的是我。也对啊，高晓松说，四十岁，操蛋是年纪，我认。 哈哈，说着锐垚跑到操蛋的年纪上去了。锐垚来后的两个月，约摸是中期考后不久，我在路道里边走边眉飞色舞地讲课，走到他跟前时他低声叫我：“郭老师——”“我赶紧靠近他，“郭老师，您真美～”我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美滋滋。我就知道，这小子迟早会认可我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都飞起来了。 涛走云飞，时光驰逝，初二下学期了。一日饭点儿，一下课我和众弟子们急匆匆地往餐厅赶，锐垚追上我：“郭老师，我有一句话想对您说，又有点儿不敢。”这小子也有认怂的时候，我立马猜测他定然是什么犯了错了。我十分淡定地向他保证：“没事儿，你说。”“郭老师，要在古代，您不是武则天就是花木兰。”说完他一溜烟跑进餐厅了。留下我，半日没反应过来。花木兰还好，武则天，那不是太太太太……我赶紧捂住了自己张得老大的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我被这小子的话吓住了。 有趣的事儿还不少呢。一日下午学校请继业路派出所的民警给学生们宣讲如何预防青少年犯罪。您知道，心灵愈加严谨，外表愈加简单，瞧着吧。下午刚刚开完会，刚上晚自习锐垚同学就来找我了。 “郭老师，我今天打架了。”他很平静地说。 “噢，打架啊，新鲜，自带上咱们班也没个打架的。说说，这个架非打不可吗？”我不紧不慢地问他。 “嗯，得打。”他淡淡说。 “那就说说非打不可的理由吧。”我继续问他。 “今天下午我在水房洗脸，碰上了五班的××，他看了我一眼。”锐垚陈述。 “那你呢？”我追问。 “我也看了他一眼。”他叙述。 “他看你一眼，你看他一眼，以眼还眼，公平。但有点儿小妇人之心之行之嫌啊。”我评论，“那后来呢？” “他把脸盆里的水倒在我头上了，我就打了他两拳，他也打了我两拳，我又打了他两拳。”锐垚绕口令一般地描述。 “噢，是这样啊，这孙子，让我也是打他。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这架是得打。”我一边发表见解，一边忿忿不平。“不行，咱再找××算账去，走！” “不用了，郭老师，我错了。”锐垚开始承认错误了。 “错了？哪儿错了？”我紧追不舍。 “虽然这个架有非打不可的理由，我也应该克制，不该在学校打架，不该给您添麻烦。以后，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学习的。”这小子一脸真诚。 “也是，你这个臭脾气得改改，不能一点就着啊。再说以后，你迟早要长大的，要成大人的，人家哪个女女听说你这暴脾气跟你了。”我一副长者的语重心长。 再后来，锐垚没有发生过打架之类的事件。他说他以为我会第一时间气急败坏地叫家长，可我居然没有。 我当然不会叫家长了，即便是现在，距中考就剩四天的时间了，三年来总共加起来因学生各类小问题叫家长沟通处理的也不足十人次。即便叫，有时也是和家长商量好的唱双簧，表演的是家长望子成龙的教育大戏。 我经常会和家长通电话或是聊微信，及时汇报孩子在学校的发展情况，提醒家长一些注意事项。做这些时，我常常是瞒着学生的，也让家长悄悄地配合教育即可。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我和家长为孩子们能健康成长、快乐学习做了大量的工作。 叫学生的名字，我喜欢不带姓，小宇、晓阳、韬子、鑫鑫、欣卓、玺瑞、丁铭、晓博……可对锐垚，我一直叫他任锐垚，我觉得在班里他是最为成熟稳重的男子汉，甚至有一些硬汉的味道。对这个孩子，我除了疼爱，还多了一点点敬重。不过，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他的臭脾气。 毕业在即，相信锐垚能取得好成绩，进入理想的高中。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噢，还是那句不放心，“锐垚，一定要改改你的臭脾气。最后，为师把海明威的名言送给你：这世界很美好，值得我们去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