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午饭时，上午班前会上厂长的话还在苏符脑子里打转：市场就是这样，时而阳光灿烂，时而暴风骤雨，既有厄尔尼诺捣乱，也有拉尼娜作妖。今年的形势风云突变，外贸企业的境况大家清楚，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已下决心裁员……</p><p class="ql-block"> 苏符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号码，心里一怵，“什么，输送带又坏了？他——”苏符终究把涌到喉结的那两个字咽下肚。他撂下饭碗，就往厂里跑。</p><p class="ql-block"> 天公真是二百五，刚才还是笑嘻嘻的太阳，一忽儿就阴下脸，随即打起闷雷，雨点跟着哗啦啦洒下来了。苏符刚想躲雨，太阳却又探出头来，热辣辣的，贼烫人。</p><p class="ql-block"> “半癫。”苏符狠狠地往地板吐了一口痰，又狠狠地往那口痰踩了一脚。苏符很不舒服，苏符很想骂人。</p><p class="ql-block"> 车间里头谁勤谁懒孰优孰劣你车间主任不清楚？轮得到我这个小领班拍板？这不明摆着把得罪人的事儿往我身上派？苏符一直认定他这个外来和尚的经不好念，他手下的一拔儿人马半数是当地村民，乡里乡亲，粘亲带故的，不好管理，况且还有拆二代、富二代，虽说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股脑儿否定，但“难剃头”是不争的事实。刷谁呢？慧很勤快，心眼也好，就是手脚老慢半拍，凶她，她只会哭。辉强很想把工作做好，可惜身体吃不消，他老婆也没工作。宏雪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口无遮拦，敢作敢当，正是昨天，她指着机台：“苏符，你凶我们，我们凶它，你说，生产会顺吗？”自己也哑了，可她能干……眼下收成旺季，却偏偏裁员，够呛！再这样折腾，今年的胡萝卜，不是烂在地里，就是烂在仓库里。</p><p class="ql-block"> “苏符，又行了。”苏符手下的人都直呼他苏符。他看到辉强正俯着身子手拿螺丝刀顶住马达屁股，，耳朵贴近刀柄，听了又听。慧已是满头大汗，刚才输送带坏了，她只好人工搬运。</p><p class="ql-block"> 苏符不能回去吃饭了，他需要找几个人加班。人家丁老板不好对付呀，合同订的今天交货，第一次打交道，砸了，以后生意咋做？</p><p class="ql-block"> 宏雪把下夜班的都叫齐了，苏符一个下午也一直跟着，但还是迟了。</p><p class="ql-block"> “对不起，丁总。”苏符等着丁老板发火，丁老板一整天在车间盯着呢。“是迟了，但生产难免磕磕碰碰，冲你们这股劲儿，下一单订单，还给你们。”苏符愣了，在场的人都愣了。</p><p class="ql-block"> “愣啥呀？今晚十二点之前包装好，我们连着夜班上。”苏符像是绝症的病人被告之误诊，声音有点歇斯底里。“吃得消吗？早晨才下的夜班。”一双双眼睛都在迟疑。。</p><p class="ql-block"> “苏符昨晚已跟两班了，怎么吃不消？”是宏雪的声音。四周沉默，苏符忽然冷静下来，眼眶一红，他赶忙把头转问窗外，他看到那枚被他骂过已不烫人的太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