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我的老村子

渔趣悠然

<p>老村子里有我的根儿,老村子里有我的魂儿。老村子并不“老”,只是我情感上的留恋和回忆,我印象里的那个村子更让我魂牵梦绕,更让我温馨温暖。</p> <p>这些年,我人常“回”村子,村子里还有我至亲至爱的人,有亲情在,回家就是必然,也是自然。</p> <p>可没有一次是踏踏实实地“回”村,匆匆来,又匆匆走,仿佛就是一位匆匆过客。我的“老”村子老在何处?又新在哪里?我看不到,也少听到。</p> <p>我在想,一个人无论走多久走多远,终归要回到他的起点。梦在远处,魂归故土。突然就想有一次真正的回归,踏踏实实地转一转老巷子,看一看老房子,踩一踩老宅子。</p> <p>老院子依旧在,老宅子容颜改。荒芜了的时光,荒芜了的院落,勾起的往事却依旧鲜活</p> <p>去看看西河坝,水渠,柿树,老猪场。童年的歌谣,儿时的甜蜜,似乎都埋在西河坝里,我只须轻轻踩踏,或者用一把小铲子轻轻一挖,那些散落的快乐,便会珍珠一样蹦出来</p> <p>水渠应是旧时渠,流水却非旧时水。儿时常在渠里逮鱼捉螃蟹,夏日的大中午,看四下无人,脱光了扑扑腾腾把自己淘洗淘洗,然后光溜溜坐石头上听知了在树上叫,看鸟儿在枝头飞</p> <p>渠窄了小了,蒿草簇拥的土埝变成水泥砌就,仿佛把我的童年也挖空了砌没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失落油然而生。</p> <p>记忆里的西河坝是村子里的粮仓菜园子,也是孩子们最爱去的乐园子。一弯河水清粼粼环绕而过,恰似一条温柔的臂膀环抱着明珠珍宝,河湾里的土地肥沃平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来都没亏待过热爱她伺弄她的人,当然,也厚待我们这些毛娃儿狗蛋们,为我们生发了多少快乐的儿时记忆</p> <p>西河坝依旧是村里的菜园子。望着一片片菜蔬绿果,我的心里找到久违了的回家的感觉</p> <p>那散落在埝塄上的柿树已经不见踪影,一片核桃树挂着绿莹莹的果实,仿佛在向我诉说着四十多年的变迁,诉说着老村子新河坝的故事</p> <p>一地的马齿菜,这是我的最爱。爱自儿时起,时光从未改。蹲下身子拽一把,心里觉得好自在。</p> <p>我有些偏执,执意想找找那些水晶牛津火柿子,转来转去,除了踩两脚泥,看一片绿,可也没觉得失望,更没有失落</p> <p>柿子果的经济价值,当然和核桃没法比,柿子树的告别和核桃树的隆重,既是必然也是自然,只是柿子树挂着的是我儿时的甜蜜,让我有了一种恋恋的情节。如此而已……</p> <p>这片空地,以前是杨树林乱石滩,三伏天我们几个光屁股在河沟里耍完,把衣服晾在石头上,把时光交给香梦里。这里阴凉着呢,还有微微的河风吹着,可比现在的空调美多了</p> <p>河对面就是西塬,那年村长找我,不知处于何意让我规划一下村子的发展远景,我和村长登上西塬,村子一览无余,规划生成心中。形成决意后,我负责画图和制作,村头专门砌了一面墙,我画的那张规划图赫然其上,每次回村或者路过,自豪了好长时间。只是规划图没了,规划也没了,村长换了几茬,心里的那个美丽乡村依然在心里美丽着</p> <p>印象中那个粼粼汪汪的一条大河,被两岸的庄稼地挤成了一条水渠,而且,而且,大部分时间是干涸的,只有发洪水时,才像是条河</p> <p>我想找儿时逮鱼的河槽子,和记忆里的那块比一座房子还大的青石,遗憾的是,没找到大青石,那个有着汪汪一槽子河水的地儿,也一起没了</p> <p>我从南转到北,有路走路,无路野走,努力搜寻着记忆里的往事和眼前的物事匹配,一次又一次徒劳却一次又一次激动。这个世界,变迁是肯定的,如果没有变迁,几十年还是老样子,那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初衷,可你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个早已经面目全非了的旧貌呢?难道,你真的老了吗?</p> <p>老油坊老面坊,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时候跟父亲在油坊玩儿,为一颗钉子被父亲教训一顿,鼻子一酸,觉得泪水已经涌满眼眶。努力寻找老油坊的印痕,还是有所发现,在一条小水渠旁边,找到这块半截子埋进泥土里的磨盘。枯坐其上,神思游离,一个个过往,似乎被这块石磨盘研磨出来</p> <p>通往田间的路,曲折而幽静。偶尔几声鸟啼,让这份幽静更添几分。菜园子里有的是瓜果,没有篱笆,也没人看管。想起小时候,我和一群怂娃子偷生产队里的豌豆吃嘴,那时候队里连黄瓜都不敢种,派专人看管犹怕“贼”娃子偷,眼下世道变了,家家有瓜果园,谁还再稀罕?</p> <p>要在城里,这样路我天天都会走: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清爽清幽,自在自耍。儿时有没有走过?记不得了,眼下正走的这条路,串起了菜园瓜园,串起了果园家园,串起我散失了的记忆,串起我那些暖暖的童年</p> <p>人的一生能走多少路?谁又能说得清!走的路多了,许多路都会觉得似曾相识,觉得大路小路曲径幽径,多少都会有些雷同。可有些路,是唯一的,不能有岔路歧路,可以曲折坎坷,可以千回百转,但你找不出第二条相同或者相似的,这条路叫做通往心灵的路。无论你走过多少路,这条路是你必须要走的,因为,你终归要回家,而这,正是你回家的路。</p> <p>刀动瓦响,那个给了你生命给了你童年的老宅子,此刻已经砌起新砖墙。我泪腺浅,怕睹景生情,有意绕开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恰好哥打电话,问我去看没看老院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穿过树丛,声音不由自主发哽:二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施工的地方,正是我家四合院北房所在,父亲走的时候,正坐在北房灶火前给老牛做饭,爱唱的蒲剧,爱敲的竹板,都在我耳边回旋……</p> <p>眼前的这一片葱绿,几十年前是一个大河湾,我脚下应该是一道土崖,土崖下面就是一个小水坝,坝子里蓄了汪汪一波水,夏天的时候,扎猛子打水仗,这是最爱偷偷跑去的地方。那时候谁给你讲安全?全是一群不要命的顽童,爹妈咋能不管?逮住无非一顿暴打,加上一顿狠训。可是没二性,转弯架不住伙伴勾引,又下去了。记得那天中午放学后,家也不回饭也不吃,一群怂娃把衣服脱在路边,唧唧咋咋把个河湾要玩儿个底儿朝天。不知谁喊了一声:李老师李老师。马上安静了,怯怯地往崖头一看,还真是李(育生)老师,倒背着手,一脸严霜,目光却冒着火。看我们一个个光溜溜出水泥鳅,不吱声,掐起一堆衣服就往学校走。坏了坏了,我们要被全裸示众了,这回丢人丟到家了。伏里天,南墙一溜行,一手遮天,一手捂裆,那个燥热的场面,要搁现在,你李育生是不想要饭碗了吧!可当时却是李老师的杀手锏。李老师毕竟没忍心让我们真的“示众”,估摸其他娃快上学了,让把衣服先穿上,再继续“老鳖晒盖”。你看我现在黑不溜球,都是那次让李老师整治的,印象太深刻了。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偷着下河游泳了。</p> <p>我小时候的玩伴儿,一个话不多力气多的,后来把这道河湾改造成了莲池,曾经是村里的一道风景。据说又后来发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水,全冲没了。河湾多少年缺水,如今野草杂生,几乎成了一片“草林”,荒凉的景象,只有回忆还生动着</p> <p>从宽巷子到窄巷子,从安静再到安静,口袋里装了一盒烟,心想碰到老熟人赶紧让烟,可我从东转到西,从北转到南,除了引我鼻酸泪落的施工现场,几百口人的村落,熟悉的陌生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愣是没碰见一个人。</p> <p>果园里蹲着一个人,像是厚哥。我叫了一声,真是他,模样没咋变,就是半天认不出我,正要自报家门,一拍脑门子,你是丙治吧。我忙一叠声是是是。总算是掏出一根儿烟,厚哥还摇摇手。七十八了,还这么拼命地干?不干咋办?干活权当城里人的锻炼。老大才旺不在家?都出去了,自己养活自己,我也用不着他们,跟你老嫂子还中用着,公家见月还给百十块钱养老金,满够。村里咋不见个人影儿?年轻的谁还窝家里,都出去了。年老的,都扎堆儿耍呢。娃们还没放假,你看着可是不像快八十,还是小伙子呢!你哄你哥呢。走路不得劲了。还能吃能睡,算结实着呢。说着说着忘了,也没给厚哥攝个影儿。</p> <p>我还是做了匆匆过客,不,只是像游客一样,走了走看了看,有点印象牵着回忆,酸酸甜甜地把自己感动了一场。嫂子催着吃晌午饭,熬的玉谷糁子汤,稀稠正好,连着喝了三大碗,一锅粥让我喝了个够。嫂子精心炒了两个菜,盐放重了,我开玩笑说存心不让我吃菜,嫂子哈哈一笑,我再给你炒一个,不放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