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达黎加的凤凰：凤尾绿咬鹃

梅慈敏

世上不乏凤尾鸟，也不乏咬鹃物种，但中美洲丛林里的凤尾绿咬鹃无疑是其中之娇娇者。绿羽红胸，长尾飘逸，君子般潇洒，仙子般神秘，去鸟国哥斯达黎加的“朝圣”的观鸟人和摄影人多半是冲着这明星鸟去的。

若顾名思义，凤尾绿咬鹃这一中文冠名仅仅体现了形与色（“咬”字不知出自何处）。而英文名Resplendent Quetzals中的“resplendent”意为灿烂，可谓名副其实。“Quetzals”一词则源自印第安传说里的神明——羽蛇神奎查尔Quetzalcoatl，凤尾绿咬鹃被认为是羽蛇神的化身。

区域图：唯中美洲独有

从上面区域图来看，凤尾绿咬鹃仅分布于墨西哥南部、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和巴拿马等地。它是危地马拉的国鸟，连当地货币也称“quetzal”。而哥斯达黎加则以其良好的生态环境而成为目睹风尾绿咬鹃之首选。

公鸟：华丽登场

相比之下，母鸟便逊色许多，并非人们想象中的凰。大自然为了让母鸟更隐蔽而免去其长尾羽，也没有亮丽的丝状羽冠，头部呈深褐色，远看貌似削发为尼，令人怜惜。这种差别叫sexual dimorphism, 即雌雄异形或两性异形，从原始生态经天择、性择演变而来，与进化程度密切相关，如我们熟知的孔雀比绿咬鹃更具二态性，母鸟之素颜令人难以置信。

母鸟：深藏不露

母鸟（上图放大）

其实我非常喜欢前面的大场景，但为了以便大家能看清母鸟才裁剪放大。而那大场景才是一张内涵丰富的生态图：枝繁叶茂的丛林苍翠而静谧，树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黄绿色植被，如千百条金蛇缠绕，好一个天然掩体将母鸟隐蔽起来。这些寄生植物是中南美云林cloud forest的典型特征之一。

雌雄同框：传说中的凤与凰

凤尾竹绿咬鹃生活在中美洲潮湿的热带雨林或高山云林（cloud forest)，1200-3000米的山高使它们少了许多天敌， 却没逃过人类的魔爪。华丽的羽毛令某些人垂延，近年来绿咬鹃成为捕掠对象而渐稀为贵，目前剩5万只，属于近危物种（near endangered)。说到捕掠，在中南美文化与玛雅人的眼中，凤尾绿咬鹃是圣鸟也是自由的化身，因为它从未容忍过被人工长时间喂养，总是在被捕捉到之后一段时间内自行死去，可谓宁死不屈。正因如此，捕掠凤尾绿咬鹃实质上等于捕杀。

再来看看它的食物链。由于绿咬鹃栖息于森林地带，通常以昆虫和和小型的脊椎动物（如青蛙）为食。 也吃植物果实，如图中的野生牛油果avocado便是一道营养丰富的美食。

凤尾绿咬鹃长38-41厘米，加上尾羽长达70厘米。原以为这凤凰般飘逸的尾羽在与身俱来后便一生拥有，没想到只是为了爱才花开一时，每年春天才长出来，所以严格说来，这凤尾并非尾羽，而是尾羽之上的覆羽。一款华丽的凤尾，仅为一场华丽的爱，待到夏末育雏后则自动脱落，来年随大地回春东山再起，如此这般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凤尾绿咬鹃的育雏故事，比华羽本身更动人。一年一度的凤尾如花开花谢，灿烂到极致时修成的正果，却深藏秘阁。爱巢营建在树洞里，不过，咬鹃本身没有啄木能力，只能借宿啄木鸟一或其他鸟的弃洞。雌雄鸟交配后会在树洞中产卵，每窝仅产1～2个卵，之后亲鸟共担责任孵化2-3周，出壳之后近一个月中轮流觅食喂养，直到雏鸟长成。

归巢喂雏

华丽背羽

由于凤尾绿咬鹃是独居动物，只有在繁殖季节才会成对出现。既便如此，育雏期间拍到公母同框还是很难得（见前），因为洞内无论是蛋还是小仔皆需要寸步不离的守护，亲鸟一般会在交班后由才放心离巢。

偶见母鸟

我拍到的三处都是超级奶爸忙进忙出，只有一次偶遇母鸟进洞（上图），而且没带口粮，便觉得奇怪。回来查资料后得知，雌鸟常常会放弃对幼鸟的哺育，改由雄鸟单独喂养，多达80%的幼鸟不能成活，成活的幼鸟却又有80%活不到成年，怪不得是近危物种。地处同一高度的黑鹰雕Spizaetus tyrannus、丽鹰雕Spizaetus ornatus等猛禽，都是绿咬鹃的天敌，生存不易啊！近年来雨林面积的萎缩也那里的鸟类构成一大威胁，所以保护雨林是人类对鸟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左右察看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之前提及绿咬鹃借树洞营巢，这与哥斯达黎加的另一种明星鸟toucan巨嘴鸟（下图）在育雏上有着相似之处。不过，大而不尖、大而不坚的巨嘴却啄不出树洞，也得找现成的，所以僧多粥少，儒雅气质的凤尾绿咬鹃终究斗不过猛男型的巨嘴鸟。据说在我们到达之前，Montevede高地的三窝绿咬鹃中有二窝被巨嘴鸟给毁了，令人不胜唏嘘，物竞天择的悲剧在动物世界乃正常现象。

彩虹巨嘴鸟 Keel-billed toucan

绿巨嘴鸟 Emerald toucan

领簇舌巨嘴鸟 Collared Aracari

火焰嘴巨嘴鸟 Fiery-billed Aracari

黄喉巨嘴鸟 Yellow-throated toucan

不知上面具体哪一种巨嘴鸟把凤尾绿咬鹃小仔给毁了。巨嘴鸟的胆量似乎和嘴一样大，并不像绿咬鹃那样藏匿于阴暗树林，加上本身色彩明亮，所以不难找到，好像也不怕人，拍个特写毫无问题。

除了凤尾绿咬鹃，世界上咬鹃共有一科六属39种，主要分布于拉丁美洲，非洲和东南亚。在哥斯达黎加我还碰上到其他几种，当然凤尾绿咬鹃最灿烂最“resplendent”，沒有之一。

黑头咬鹃 Black-headed trogon

拜氏咬鹃 Baird’s trogon

且让我们回过头来再看一眼凤尾绿咬鹃：

正面：梳妆打扮

背面：回眸一瞥

想起徐志摩的一首诗《黄鹂》：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 有人说。

翘着尾尖，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

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我以为黄鹂固然可爱灵动，但尺寸好小，照亮浓密过于夸张了，相比之下凤尾绿咬鹃才是视觉盛宴。于是我试着改了几个字：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凤凰！” 有人说。

飘着尾羽，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而最后“热情”二字，可以顺理成章改为“爱情”。毕竟，这华丽的覆羽为爱而生。

一展翅，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爱情

【后记】

此次自驾游共十七天，我大约化了一周仔细研究与制定行程，并提前半年订生态旅馆，发现有的还是订晚了，靠直接与旅馆保持联系才等到。此行只有进出San Jose机场的前后两晚是用Hotels.com综合平台订的，其他都是直接订或与旅馆伊妹联系，因为网上更新不是很及时。在哥国，通常一个合适的旅馆本身或bird center有着环境良好的生态园(TripAdvisor上有许多评论可以参考），所以这些地方及全程我们没雇鸟导，但包括绿咬鹃在內的个别鸟点则通过朋友介绍联系了当地鸟导，先用伊妹，到达哥国后用Whatsup，这样既便对方不讲英语，他们也可以用译文交流。

凤尾绿咬鹃育雏一年中时间有限（哥国三、四月份），地点也有限，但北面Montevede云林与南边的Quetzals国家公园在季节上相差至少一两周时间，所以我们先南后北。拍绿咬鹃飞版实属不易，因为丛林本身光线暗背景杂，而这鸟却偏偏栖处昏暗，生性安静不好动，难以发现。一旦飞行时却不但上下飘忽，而且风风火火速度极快，来时如风飘然而至，去时如风无影无踪，可谓凤之风飞，非同凡响。林子里所拍的片子ISO皆超高，回来后因懒得化时间去噪整理而搁置了一年多。疫情宅家期间试了最新版的Topaz AI软件，觉得效果不错，推荐。

遗憾当时没把这股仙气拍成视频。不过，正如一朋友所说：“能看到就是福气，能拍到更是人品好。” 我应当感到幸运才是，何况鸟国并不遥远，离我直飞才三个多小时。

© C. Mei 梅慈敏 版权所有

哥斯达黎加工作照

2019.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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