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麻石”在上栗的名气,相信家喻户晓。麻石是什么?它在萍乡本地属于最硬的一种石头之一。</p><p class="ql-block"> 在我县赤山镇麻田村有一群老石匠,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他们敢于与石头硬碰硬,靠着双手打造石槽、石磨、石臼(打麻糍用)、石门槛等生活器具谋生。</p><p class="ql-block"> 那一群人,就是我的父辈,我的家人。</p><p class="ql-block">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传统家用石器渐渐淘汰出局。九十年代,这群石匠们又巧花心思琢磨出新品,开始打造出石牌匾、石菩萨、石狮子等工艺品。打造石器是个精细的手艺活,放炮、采石、选材、构思、造型、精雕,每一道工序都容不得半点马虎,稍不注意一件上乘的工艺作品就会沦为废弃的建筑填料。</p><p class="ql-block"> 石厂规模开始很大,最辉煌的时候是在人民公社时期,里头有上百号人。后来,被家人们接手,浓缩成为十来个人的“小作坊”,厂房也就几个经不起风雨的茅草棚,但是“麻石”的名气很大,纯手工石器经土车“吱呀吱呀”推运出村,卖给相邻的村镇,有些石器工艺品甚至转卖到了省外。</p><p class="ql-block"> 石器是那个年代留下的印记,每一件石器的背后亦耗费着父辈们的心血。记忆中那一双双长满老茧的手、佝偻的身形,黝黑带着疲惫的面容还如此清晰。因常年与石料、铁凿为伴,“石匠们”身上患了各种职业病,有的甚至年纪轻轻就得病去世。我的大伯、二伯也是因为常年打造石器相继得矽肺病过世了,我的四叔现在一年四季还得定期到医院输液治疗……我的家人,他们不懂什么叫匠人精神,也许只是靠这门手艺来养家糊口,但是传承却生生不息,这门手艺从爷爷辈传承到了哥哥们手中。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他们都会坚守在那个地方,有时候也会将半成品带回家继续打磨。</p><p class="ql-block"> 仿佛,他们打磨的不是石头,是时光,是生活,是一种人生。质朴善良、勤劳智慧、自立自强、脚踏实地……渐渐地,这种靠着双手挥洒汗水,“打磨”属于自己的好日子,逐渐成为我们麻田村伍姓家人的优良家风。</p><p class="ql-block"> 时光,沉静,无言。现在那个石厂已经关闭荒废了十几年,当年的石板小道也已荆棘丛生。但透过荆棘,依然能找到时光的年轮,那些年被运送石器的土车所深深碾压过的痕迹,依然那么深、那么长。回到娘家,闲坐老家门口,望着对门那座小山,我偶尔也不禁会热泪盈眶,会想起过世的大伯、二伯的面容,想起他们脚踩石板小道,双手靠背躬腰爬山的背影,想起他们灰尘弥漫的劳作场面,想起他们用芦苇枝当筷凑合着往嘴里扒饭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刀在石上磨,人在事上练”。我们常用“铁棒磨成针”的故事来形容做事要有耐心和恒心。石头或许没有铁一般坚硬,也不需要将它磨成针,但是常年累月与坚硬的石头打交道,以打造石器讨生活,是同样需要极好耐心和恒心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人们敢于打磨、善于打磨、勤于打磨的那种积极生活的心态就像一缕阳光,我们走到哪里,它就照亮着哪里。慢慢地,我们带着这一缕光融入生活、带进工作、磨练自己。</p><p class="ql-block"> 岁月无声,唯石可言。我时常会有一种幻听,听到父辈们手握铁锤、敲击铁錾、撞击石料的声音,那是充斥着我整个童年的声音,一种传承的声音……一种时刻“敲打”我们脚踏实地、过好日子的一种声音,一种让我们后辈心里温暖和踏实的声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