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寻踪忆往昔

老骥

<p>  转眼间我们参加襄渝铁路建设整整五十年了。前段时间重返故地,寻找学生18连当年转战三个县安营扎寨的地方,探访那些我们曾经流过血撒过汗的工地,追寻我们走向社会的第一行脚印。试图用这些照片资料串起半个世纪前的珍贵回忆,回顾那些影响自己一生的难忘经历。</p> <p>山城紫阳,五十年前是全国仅剩的四个不通公路的县之一,物资运输全靠汉江航运,人工拉船。现在恒口到紫阳、县城到毛坝的省道,都是在1970年铁道兵、学兵们修建的施工便道基础上拓展的。1970年8月25号,我们告别西安、告别家人,历时四天才到达紫阳县高桥镇权河口。</p> <p>距紫阳县城七十多里的三胜寨山下一个叫权河口的地方,任河河畔的一片沙滩,是我们铁道兵二师第18学生连安营扎寨的第一个驻地,十几顶帆布帐篷扎在河滩上,165名刚出校门的学娃子睡着稻草铺成的地铺,吃着萝卜缨就包谷饭。每天抡大锤、打炮眼、耙石渣、修公路。恶劣的自然环境、繁重的体力劳动和缺油少肉的贫瘠伙食对每个刚出家门的学生兵都是严峻的考验。</p> 2003年的权河口河滩。 2006年洪水后的河滩 营房对面的山--鸡鸣坡,是18连买柴火的能源基地。几乎每个同学都上山扛过柴。那沉甸甸、硬邦邦的树干扛在弱小的肩膀上,个个压的龇牙咧嘴。走到山边,急不可待地把柴火从坡上扔下去。现在,那个被磨得光秃秃的山坡已经郁郁葱葱了。 当年大家戏称的18拐(2003年摄) <p>随着襄渝铁路二线的建成通车,全部客车和部分货车都改走二线,当年我们参与修建的铁路失去往年的繁忙,偶尔有列货车经过,展示着这条铁路存在的价值。18连营房上边修建的权河火车站也因运力调整而废弃不用了。</p> 2003年的权河火车站 包茂高速公路建设期间,施工便道穿过18连扎营的河滩,大半个河滩已被覆盖。 刚到河滩扎营时,许多会游泳的同学都喜欢游到对岸去接一壶小溪流的清水喝,大家乐此不彼。几天后有上山打柴的同学发现,这条小溪是从山上稻田里流出来的,在水湾里还泡了一条胀大变形的死狗。。。。。。 <p>有双线铁路、双向高速公路这种超级运输能力,加上四通八达的省、县、村级公路,任河上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些繁忙运货的船和竹排,河边那条著名的“四川大道”早已荒草丛生,再也看不到身背大背篓、手持“打杵子”在崎岖山路艰难行走的人流,再也听不到此起彼伏的“嗨-呀--”“嗨---呀!”的换气吆喝声了。不过这一切恍惚还是昨天的情景。</p> 权河口所在的高桥镇发展起各种扶贫产业,发展起任河漂流等旅游项目。 <p>当年对瓦房店印象最深的是河边的小饭馆。每次从县城背粮食是最难熬的活路,在沿任河的小路上一天要往返一百多里路,返回时,要扛着一袋面粉或大米。上坡下坎、磕磕绊绊地,体力消耗非常大。早上出发时炊事班给每人发的一个大馒头,在任河嘴摆渡时就已经干掉了,扛着50斤粮食走到这里已经饥肠辘辘,平时就吃不饱肚子的十六七岁小伙子们,几乎每次都要在这里加餐。四两一个的花卷一口气吃掉四五个。过往的这一切都埋在了瀛湖水库下面。</p> 去县城背过粮食的同学都不会忘记任河嘴摆渡的感觉。 当年与家里联络的重要纽带--邮电局 <p>因为施工需要,我们学生18连被抽调到佛坪参与开发大栏沟林场,为紫阳铁路建设工地提供木料。当时的佛坪是个只有不足3万人的小县,县城只有一条短短的街道,一所小学校、一个国营食堂、一个邮局、一个县革委会办公的院子----。108国道也刚开工修建。</p> 进入大栏沟的道路是学生18连与铁道兵一个连队并肩奋战修建出来的,部队一个连长因此献出了生命。 <p>第18学生连的第二个驻地--佛坪大栏沟。在带队干部指导下,这帮学生娃就地取材用木材、扒钉、泥巴、帆布建起十几间营房和伙房等配套设施。只有五户人家的大栏沟热闹起来了,每天从山上拉下来的原木排成长龙,往外拉木材的车辆络绎不绝。无论是修林场公路还是伐木,都是强体力劳动,都有很大的危险性。全连同学士气高昂,连续奋战,超额完成了伐木任务,还学会了不少劳动技能。许多同学漆树过敏全身浮肿,仍坚持在一线。</p><p><br></p> 根据前方需要,连部决定以我们四班为主,充实人员组成烧炭班,连续两个冬天在大栏沟烧木炭。十几个小伙子自己动手在深山沟平整土地,砍树和泥盖房子;打炭窑,砍柴、装窑、看窑、出炭……周而复始。夜晚看窑时,拿支手电在没有路的树丛中穿梭,腰里别把斧头壮胆,各种不知名的鸟兽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出炭时,脸被几百度的炭窑快烤焦了,背上被刺骨寒风吹的直打哆嗦。大家用藤条或导火索拦腰把破棉袄系紧,在冰火两重天的炭窑前度过一天又一天。我们烧的钢炭比当地老乡烧的质量还好。虽然很苦(大概比张思德还要苦),看着卡车里满载着装在麻袋里木炭运往紫阳工地,我们也是挺欣慰的。 2002年那场几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和以后生长起来的灌木丛,掩盖了当年18连营房的痕迹。现在居住的徐家,18连迁走后搬过来居住至今,在原营房地基上盖的砖瓦房。 大家印象深刻的邻居---小溪边三角窝棚里那一家,老汉廖仁有已去世十六七年了。哑巴儿子进了养老院,哑巴的媳妇回了娘家。哑巴的哥哥廖子顺已经75岁,2002年洪水冲毁了窝棚,就搬到沟里边居住,现在已经拥有六间大瓦房。儿女都在外地打工,帮他们还清了建房贷款,老两口吃低保,日子悠然自得。 刚到大栏沟时,满山尽是大树,山下是青冈、麻柳等硬杂木和白桦树,山上全是大松树。冬天的晚上刮起风来林涛吼声排山倒海般震撼人心。经过18连在内的几支伐木队伍的艰苦奋战,襄渝铁路通车时大栏沟只剩下满山的树桩在无声地抗议着人类对大自然的摧残。大规模地建设需要大量木材,在当时只追求建设速度、环保意识淡漠的环境下,我们的辛勤劳作既为铁路建设提供了坚实的保障,又客观上损坏了山林植被。经过几十年的封山育林,植被得到初步恢复,树桩们被新长起来的灌木丛掩盖,但那满山参天大树的环境很难再现了。 大栏沟现居住的十几户村民看起来生活都很富裕。 深山沟里也用上自来水。 <p>在林场干的顺风顺水,一面面山坡被剃光头的时候,大概是我们这个学兵连特别能打硬仗,上级又调我们连到石泉县负责物资转运。说白了就是当装卸工,每天从西万路过来的卡车上卸下水泥、炸药、雷管、木材、大米,装到汉江的货轮上。阳安铁路修到石泉后,每天从火车上卸下水泥炸药原木,装到卡车上。各种物资经过我们的双手和肩膀,源源不断地转运到紫阳铁路建设工地。</p> 当年18连驻扎在石泉栲胶厂的大仓库里,是第三个正式驻地了。基本上是每一个排一间大库房,旁边库房里堆满了橡树籽、青㭎树皮等栲胶原材料。现在想起来,如果原料库房烧起一把大火,我们这些人估计都在劫难逃了。 如今的栲胶厂已经被开发商购买后建成居民小区。 栲胶厂的退休职工还记得与18连学生交往的事情。 阳安铁路修到石泉站后,18连搬迁到汉江对岸火车站旁边,建起最后一处营房直至全员退场。如今,营房旧址上建起高档酒店、油库,开办了农家乐。谁也不记得近五十年前这里驻扎过一百六十多名出苦力的学生兵,也没有人知道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在这里献出年轻的生命。 石泉火车站的货场,还是48年前的老样子--一个封闭式货栈和一个敞开式货栈。我们每天在这里与水泥炸药打交道,卸火车、装汽车,一个班十一二个人40分钟卸下60吨水泥是平常事。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双手夹着或肩膀扛着两包水泥往返奔跑着,那可是200斤的实货啊!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1973年襄渝铁路基本完工即将通车之际,我们告别了这里,分赴各自新的工作岗位,开始各自新的生活。 铁道兵5752部队学生18连全体学兵在石泉县汉江河滩合影留念 <p>故地重游所到之处旧貌换新颜,我们奉献过青春年华的陕南山区比以前更美了。安康山区经济的发展、老百姓生活的改善与襄渝铁路等交通干线的开通有密切的因果关系,这里边也有我们学兵连的一份付出、几分功劳,值得缅怀,引以自豪。半个世纪时间秦巴山区经济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充满活力,而我们这些当年的建设者们渐渐都老了,已有29名战友永远离开了我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五十年中经历的许多事都被淡化、被忘却了。但是修建襄渝铁路那段艰苦奋斗的经历却深深地刻在心里,永难磨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