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肖悦//浅谈中西诗学中的意象

萧潇

无论是在中国诗歌中,还是在西方诗歌中,意象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西方甚至产生了一个新的诗歌派别“意象派”。但是中西方中的意象的含义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二者既有重合交叠的部分,也存在着诸多差异,本文将从“意象”在中西方的起源,发展,交流与应用等多个方面来观察其中的异同之处。 一、 意象的由来 <br><div><br></div><div>意象这一说法,在中国是来源于古典文论当中的,早在《周易》的《系辞上传》中,就已经有了“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之说,这也是中国意象理论的萌芽。不过在这时,虽然“意”和“象”已经成为一对不可分离的现象,但是二者还是两个分开使用的概念。直到东汉时期,王充在他的著作《论衡》中提到:“夫画布为熊麋之象,名布为侯,礼贵意象,示义取名也。”此时,意象终于作为一个合成词出现。而在《文心雕龙》的神思篇中,刘勰首次将意象列为了比较正式的文论用语,自此以后,意象才被人们广泛的运用。</div><div><br></div><div><br></div>在西方,被翻译成“意象”的单词叫“image”,它来源于拉丁语”imago“,它们的原意有这么几层:模拟或重复;对形象的复制;心目中的形象或者概念;印象;语言中的形象、明喻、隐喻;镜像,影像。后来西方出现了一个新的诗歌派别,我们就将其”image”翻译为了意象派。希腊修辞学家、批评家朗基努斯是西方文论史上最早对意象作出审美论述的人,他在《论崇高》中提出了“崇高的意象”这一文学范畴。朗基努斯认为,文学创作需要用心灵的想象去创作,要通过想象出来的形象来体现创作者庄严伟大激烈的思想情感,这是思想情感与想象出的形象的有机结合,也就是运用想象,创造意象。在康德之后,朗基努斯“崇高的意象”才被哲学深化成为“审美意象”而被列入了美学的范畴。<br> 二、 中西意象理论的发展流变与成熟<br><br><div>在《周易》“立象以尽意”首次将“意”与“象”并列而举之后,意与象的关系问题也随之而来了。三国时期的王弼提出:“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出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言明了言、意和象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中国意象理论中的一个重要的突破,也使得意象进入了语言的领域。意象理论在《文心雕龙》中才算是真正的成熟,刘勰认为,“窥意象而运斤”,意象是“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是统领全文的核心,意象的地位有了大幅度的飞跃提升,传统意象开始成为了正式的意象概念,意象在古典文学中,既是一个审美概念,也是一种创作手法。</div><div><br></div><div>此后,各朝各代的学者也都对意象论有过这样那样的不同程度的探索与创新,如司空图的“象外之象”,张怀的“探彼意象,如此规模”,王昌龄的“久用静思,未契意象”,王夫之的“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深于诗者,妙合无垠”,王世贞的“外足于象,而內足于意,文不减质,声不浮律”等等。意象已然被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那时的学者逐渐以意象为贵,尤其推崇意象以“虚”为贵。对此,王廷相说:“夫诗贵意象透莹,不惜事实粘著,古谓水中之月,镜中之影,可以目睹难以实求是也……言征实则寡余味,情直致而难动物也。故示以意象,是人思而咀之,感而契之,邀哉深矣,此诗之大致也。”即他认为诗人应当学会创造意象,并通过这些意象来表达自己深邃的思想感情,才不会显得寡淡无味。<br></div> <div><br></div><div>在西方,康德首次将意象带进哲学领域进行论述之后,使得审美意象这一审美形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到了二十世纪之后,西方文学中的意象不再自己独立发展,因为这时西方学者开始发掘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意象,二者之间终于开始了互相交流与影响。这个时候,埃兹拉庞德创作出了意象派诗歌,西方产生了一个新的诗歌流派。庞德还在美国的《诗刊》杂志上发表了《意象派宣言》,此后英美的意象派诗人们,从中国古典诗歌和文论中汲取了丰富的意象理论,翻译、改写中国经典诗歌,甚至模仿和引进中国诗歌的写作技巧。<br></div><div><br></div><div>反观中国,在五四运动之后,一些进步的现代诗人也开始注意到了英美的“意象派”,比如在一九一六年,胡适就曾评论《意象派宣言》:“此派之主张与我之主张多相似之处。”胡适还根据《意象派宣言》中的三原则,作出了对新诗的新想法——重视具体的事物,运用意象的语言。同样的,受意象派三原则的影响,诗人闻一多也倡导格律诗,他倡导形式上的三美:音乐美;建筑美;绘画美。不同文化背景下生长的“意象”,在东西方学者的共同努力之下,互相学习交流,使得“意象”在中西方都得到了新的活力。<br></div> <div><br></div><div>意象论在中西方都经历了较为完整的成长历程,从萌芽到逐渐发展成熟,再到互相交流与影响臻于完善,都是一个从抽象到具体,从琐碎到系统的过程。意象是多种文学形象中的高级形态之一,赋予了诗歌和其他的文学作品艺术审美和绘画表现的特色,具有象征性和朦胧性,能够帮助人类达到审美的理想境界,这是中西方学者都认同的。不过,双方对于“意象”的理解绝不相同。在中国,意象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代表了某种意境,中国更加重视情与景的互相结合,心与物的结合,就是指主观的“意”与客观的“象”之间的结合。如司空图提出的“象外之象”、“韵外之致”,和王国维的“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这在中国是非常常见的传统诗学关于诗的意象手法的不同表述,但在西方就没有“意境”的具体概念。英美的意象派诗人们擅长运用意象来连接客观世界和自己的精神世界,在他们看来,意象是近似于一种隐喻的存在,现代意象派诗人强调运用客观并且准确的意象来抒写主观情绪。</div> <div>三、 具体作品中的意象</div><div><br></div>由于地域文化各不相同,中西方对于某些具体的客观事物所能引发的主观情感也不相同。比如在中国,梅兰竹菊,这些植物在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给人们带来一种高洁清雅,不入俗流的情感偏向。梅花,凌寒开放,不屑争春,象征傲骨;兰花,生于幽谷,清雅芬芳,象征高洁典雅;竹子,高高挺立,枝干笔直,象征正直不屈;菊花,深秋开放,象征淡然高雅。传统诗歌中常常有它们作为经典意象出现,如明朝唐寅的《菊花》:“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清朝郑板桥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宋代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在中国一提到这几种植物,人们脑海中会立刻反映出“品性高洁”的主观情感,但是由于地理环境和气候的不同,在西方,它们无论如何也只是植物本身,并没有约定俗成的情感附加。但是相同的是,西方也会用植物来当作表达情感的意象,只不过有表达爱情西方常用玫瑰,而中国常用桃花这样的差异。<br> <div><br></div><div>同样,不光是植物,在自然景观和节气时令上,中西方也往往会选取不同的意象作为情感的宣泄。比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连用几个意象用来表达断肠人的悲凉之感,物我合一,人悲物之悲,也悲己之悲,主观情感与客观事物浑然一体。而在西方诗歌中,用具体事物当作意象,有时是作为一种隐喻,如“西风啊,你何时起,何时才把春雨洒下”,在中国,西风是秋风,代表万物凋零,凄凉萧瑟,雨则多数用来代指离愁别绪,而在西方,雨是一种关于性的隐喻,这来源于一个希腊神话,所以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种隐喻的心理定势。<br></div><br> <div><br></div><div>总之,中西方的意象理论,在各自不同的文化地域环境中独自生长了两千多年,又在近代互相交流学习,已然有了许多共通之处,比如意象的使用必然是对诗人想象力的一种考验,都是通过运用客观事物来抒发诗人内心的主观情感与思想。但在大环境的孕育下,中西意象必然有着更多的差异。比如中国意象贵“虚”,追求以一当十,以简知著,用有限的物象表达无穷无尽丰富多彩的思想感情,强调物境与情的若即若离但又浑然一体。西方意象理论则注重“形”,离不开物的形式载体,是理智与情感的混合体,使得审美更加的具象化。<br></div><div><br></div><div>在信息发达,文化不断交流碰撞的今天,我们应该汲取中西方文化理论中的长处,了解意象在世界范围内的发展演变规律,使其在今天和明天变得更加丰富。<br></div> 参考文献<br>《中西意象理论比较初论》,南昌大学,江英,2010年6月10日<br>《中西诗学意象论比较》,沙洋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阎涛涛、邓艮,2005年<br>《中西“意象”比较》,襄樊学院,王瑛,2005年10月<br>《中西诗学意象差异的文化辨析——意象与自然环境》<br><div>《比较意象诗学》,广州大学,刘介民,2004年</div><div><br></div><div><br></div><div>作者简介:</div><div>赵肖悦,山东昌乐人,山东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学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