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的爷爷叫吴万兴,徽州人,据说12岁(我想还要大一点吧)就离开了徽州老家,来到杭州做茶叶生意,在鼓楼一带的河坊街上,店名叫吴源兴茶叶店。奶奶叫徐彩云,杭州人,我小时候听奶奶说,她的父亲是鼓楼衙门里的官,岀门鸣锣开道的,她兄弟姐妹有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几个),但她是最小,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因此从小就学会了喝酒抽烟。长毛(太平天国)来了,我们都逃散了,几个大哥哥大姐姐不知那里去了,最后一个哥哥是在日本人要来了的警报声中逃过了钱塘江大桥的,(几十年后我们却找到了他的后裔,他的儿子当兵回来后在兰溪人民玻璃厂当保卫干部,改姓朱了),杭州仅留下了她和她的一个姐姐。</p><p> 吴源兴茶叶店应该是生意不错,店里雇有四个伙计,整天忙碌着。爷爷和奶奶生有七个孩子,老大是男孩,老二(我阿姨吴美凤)、老六(我母亲),其余都是男孩,最小一个男孩(老七)的名字叫吴月铃。老大15或16岁的时候,都已能在店里管帐了,有一次和一个伙计争夺一支硬笔,伙计一松手,笔尖剌到了老大胸前,正好是一个要紧的穴位,或者可能是破伤风,几天后竟然离世了,爷爷奶奶非常悲痛。祸不单行,没过多久,二个(老三老四)10岁岀头了的小男孩,外面游耍回来,突然发热,第二天也夭折了,街坊们说这是日本人的细菌战,日本人在浙江衢州义乌那边投了细菌,杭州也有一些影响,又没过多久,竟然老五也同样的诊状,夭折了。爷爷决定让奶奶带着二个女孩(那时阿姨有点大了,能帮助干活了)和最小的儿子月铃回到徽州老家去,暂避战祸,因此我母亲在徽州老家从6~8岁呆了整整三年,日本人投降后才回到杭州。在徽州老家又发生了一件事,奶奶和阿姨上山干活去了,我母亲和弟弟去旁边的溪沟玩耍,回来后弟弟月铃发热了,睡在一只竹扁上,奶奶一个劲的求菩萨,那时缺医少药,听说去徽州府要18里路,要叫人用独轮车推去,稍微犹豫了一下,三岁的小月铃也夭折了。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特别严重,月铃没有了,吴家没有任何希望了,奶奶伤心得死去活来,也没脸回杭州见自己的丈夫,我母亲从小很乖巧,在二个女儿的劝慰下,还是挻了过来。</p><p> 日本人投降后的杭州,还是很不太平,市面上很乱,物价飞涨,我爷爷店铺的生意已大不如从前。奶奶她们回到杭州后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最小的儿子月铃没有了,爷爷从此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非常消沉,经常喝闷酒,店里的活也不再打理了,任由四个伙计处理,奶奶要插手店里的活也不让。生活还要继续,日子还得过下去,于是辞退了四个伙计,搬离了杭州的河坊街,来到了余杭区博陆镇的高家弄,全家人都是伙计,店里的成本下来了,房租也便宜了,在一个萧条的社会环境下,新搬了地方生意更是搞不下去,到处借钱,日子艰难。有一次爷爷告诉奶奶,把徽州老家的祖屋卖掉了,卖了几十元钱(爷爷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潮邦裁缝,祖屋就是爷爷父亲留给爷爷的一个墙门房子,爷爷只是和一个老乡在杭州吃了一顿饭签了个字就卖掉了)。解放后吴源兴茶叶店也改成了茶馆,奶奶也还清了原来的债,爷爷于1953年去世,后来政府组织合作商店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p><p> 家有小女初长成,我母亲慢慢长大了,邻里街坊的经常有人上门给我母亲介绍对象,问一下奶奶的态度,奶奶就是大哭一场,什么也不说,人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奶奶和我母亲说,世上只有拖油瓶的儿子,那有拖油瓶的娘啊!我母亲也明白了奶奶的缘由,就对我奶奶说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博陆供销社来了一个小帅哥,住集体宿舍的,我母亲经常去偷小帅哥的脏衣服,洗好了大大方方地送过去,被邻居包师母看到了,她很热心地做了个媒,我父亲也是一个穷苦孩子,这样的田螺姑娘会不喜欢吗?(我母亲找对象有一套的喔),第二年我就来到了这个世上。我们小时候都是奶奶帮助带大的,我结婚后,我们已经有了儿子,奶奶才过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