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夜

江程浩

　　年少的时候，读过一篇叫《雨巷》的散文诗，作者叫戴望舒。

《雨巷》的篇幅并不很长，只有300多个字，描绘了一幅二十世纪初在中国南方小镇悠深绵长的巷子里，一位青年撑着油纸伞，独自在雨中徘徊的意境。期待在这狭窄悠长的小巷子里，能够遇到一位跟他有着同样忧怨彷徨心情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丁香的芬芳。少女擦肩而过，留下了丁香的味道在雨夜的小巷子里随风飘荡。夏日的雨夜如诗如画，少女的身影如仙如梦，丁香的芬芳如酒如茶。

初次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被诗里描绘的夏日雨夜，灯光暗淡，寂静无声的意境深深的打动了，于是也喜欢上了在夏日雨夜里打着伞，闲散漫步的习惯。

那个年龄，总是对人生充满期待，对未来充满幻想，对美的事物充满迷恋与模仿，后来没多久就去乡下当了知青。在乡下少有书读，更少有青年的浪漫，于是《雨巷》里的意境，成为镌刻在内心深处一抹淡淡的色彩。

有一年夏天，在乡下实在累得不行，于是请了假回到县城的家里。也是一个炎热夏日的雨夜，约了一位叫张远相的知青“战友”，打着伞在县城的街道上漫步。雨夜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凉爽的雨冲淡了炎热，微风把细细的水沫撩到脸上，让人忘却掉白天的酷暑，忘却掉乡下艰苦的生活，享受这难得的清凉和宁静。也许是雨夜的宁静会让人产生许多联想，那一晚在那条不太长的街道上往往返返走了好久好久，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那个严肃的时代，并不期待会有带着丁香花芬芳的少女与我们擦着肩而过，夏日雨夜的宁静和清凉，却是让人十分惬意。那一个雨夜的情景至今存留在我的心里，还有那个叫张远相的知青“战友”也至今存留在我的心里。

前几年，专门写过一篇叫《张远相与冬古子》的QQ日志，寄托那些陪伴我渡过艰苦岁月的知青“战友”们深深的情义。

后来年纪稍长，逐渐对夏日的雨夜有了进一步的体会。雨夜的宁静仍然永恒不变，雨夜的忧怨少女仍然只是戴望舒先生心中的一个幻觉，雨夜里的油纸伞早已演变成了方便的折叠伞。如今的都市里，更是找不到《雨巷》里那悠长暗淡的小巷子，有的只是喧嚣的人声，明亮的街景，飞驰的车灯，难得寻觅一处宁静的伊甸园。

在如此嘈杂又急功近利的世界里，真的不容易有机会静下心来，翻耕一下内心深处那片荒芜已久的土地。于是期待有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人们都被雨水挡在家里的时候，我却独自一个人打着雨伞，踏着四处飞溅的雨水，绕着那条走习惯了的路径，缓缓的踱着，把内心里细碎的往事，捻成一根长长的纸烟花。

2020年7月8日是高考推迟以后考试结束的日子，许多家庭在这一个夜晚充满着悲与喜，憧憬与彷徨互相交融的氛围。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到晚上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晚餐有朋友相约，喝了几杯酒，回到家里倒头睡下了，晚九点才醒过来。爬到窗户朝外面望去，大雨仍然在下，屋外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我又想起了在乡下当知青时，那一晚雨夜的漫步，又想起了存留在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淡淡的色彩。

时间虽然有些晚了，但雨天的夜晚，却有难得的宁静。拿上手机，把耳机戴上，打着伞，趟着雨水，走到那条经常散步的熟悉路径上独自漫步着。QQ音乐里有我最近几年收集的数百首曲子，优美的音乐轻轻地在耳朵里回响，虽然是七月的夏日，但雨夜的晚上十分凉爽。道路上空无一人，车辆也比以往少了很多，只有不知疲倦的雨水在不停地下着。雨水打在地上，溅起好高的水花，无数的水花组成一片白色的水雾，此刻的心情十分平静。

我一边漫步，一边又在心里默默地背诵着差不多一百年前戴望舒先生写的那首《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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