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研三）怀斯对何多苓绘画风格的影响

薛琳

在我心里，安德鲁·怀斯可以用几个关键词去形容。

若隐若现的忧愁与诗意、自然气息与不可捉摸的宁静。

他最出名的，是这幅《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克里斯蒂娜是怀斯有腿疾的邻居，有一天怀斯在窗外，看到克莉斯蒂娜拖着沉重的身躯想爬过山坡，去外祖母的坟墓。

他被窗户圈起的画面震撼到，于是有了这幅画。

你看这幅画，会觉得它非常模棱两可，有时是绝望的，她那么费力，参杂着银丝的头发也已经凌乱。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它是充满希望的，全部的暖色调，草地柔软，阳光温柔，不远的地平线发出暖暖的鹅黄色光。

怀斯所处的，那个年代的美国，有着全世界无可匹敌的发展速度，他们以人类史上没有过的速度发展基建、甚至登上月亮。

活跃在艺术圈的是安迪沃霍尔一派的明星一样的波普艺术家，他们笑着，做影像、做行为艺术，如鱼得水的在名利场里玩闹着。

但怀斯却一直固守着他脚下的那一方土地。

他画着他无比熟悉的人物

无比熟悉的风景

画平凡的老妇人

画有故事的老兵

画不知名的孩子

他画被风掀起的窗帘

遒劲苍老的枝干

或者天空

或者小船

他喜欢秋天的叶子、冬日的太阳。你看着他的画，你会觉得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平静、抽离，可再用力一点，就是悲伤。

在中国，何多苓是安德鲁怀斯最忠诚的追随者，当然现在怀斯的影子已经慢慢在他身上淡去。

大三那年的何多苓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怀斯的《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上山下乡孤独等待希望的他自己。他突然感到自己一直想画的，就是这样的画。

何多苓的毕业作品是这幅《春风已经苏醒》，这片草地简直和怀斯一模一样。

何多苓是1978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艺术生，政治运动的余温尚未散去，美院学生的毕业作品大多都在歌颂，而何多苓的小女孩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这个小女孩让何多苓最后没有拿到分数，也没有拿到毕业证。

但没关系，这个小女孩令人心碎的美好感动到我了。能感动到别人的东西是有生命力的，而只有热爱，才有生命力。

有生命力的原因，除了何多苓的热爱，我觉得还因为，那是中国的80年代啊。

有时候我在想，我对80年代的热爱是不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但是每每回想起朋友说的，在那年央美的毕业典礼上，西川（著名诗人）一边击鼓，一边诵着《楚辞》，我就知道，无论如何，那个年代，是历史上仅有的梦幻又文艺的十年。

现在的我们，都想做马云，想做扎克伯格，但在80年代，大家都想做诗人。

何多苓画面中天生的浪漫和不可捉摸就是来自于诗歌。

年轻时的何多苓一遍一遍的读波德莱尔、兰波、叶芝、艾略特。

诗歌是什么，语言应该是凝练的，意境又应该是欲言又止的。

越往后，诗的意味越重。

在这张里，一个刚刚梳妆打扮完的少女凝视着观众，而她的背后不是房间，而是荒原与明月。

怀斯画画，也写诗，他如果知道，应该会无比向往我们曾经逝去的八十年代，毕竟这样基于各种历史动荡与改变的诗意时代，美国从未有过。

安德鲁怀斯最诗意的，在我眼里，是他的风。

当渔网被吹起，羽毛被吹起，窗帘被吹起。

都是那么冰冷的世界里，吹起了这么轻薄柔软的质地，以至于我看着都会流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风而已，可是为什么，却那么神秘、那么悲伤。

也许，就是因为平静，平静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让人感觉到悲伤。

也许是我想起了那个，平静到好像没有发生过的，诗意的8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