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不知为什么,自高中读书离开下管中学后,我很少再踏进过它的大门。即便我的家就在下管镇上,离学校十几分钟步行距离,即便我工作后每个月都回家,但一直都没有再去学校转转,以致很久以后再次踏入校门时,发现一切都已经是新的模样了。</p> <p>83年,我们初一的教室是最边上的三间平房,从教室门望出去,是学校操场边上的单杠和爬竿。我们会在上课时偷看高年级同学的体育课上单杠的动作,然后在下课十分钟和男生抢单杠玩新看到的动作。那时候男生女生平时几乎都不说话,有哪一方先碰到单杠另一方基本不再去抢了,似乎我是每次必抢的那个“野蛮女生”,也似乎女生比男生更多机会抢到单杠。那个不知高低的年龄,我们曾经会在单杠上做很多高难度动作。</p> <p>那时候,班主任王老师和英语何老师会在班队活动课上教我们唱歌,比单调的音乐课更让人喜欢,热烈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下课铃响后还久久不能散去,直到教室窗台和门口围满了另外两班的同学,看着他们脸上羡慕的眼神,我们是满脸的自豪和兴奋。</p><p>那时候何老师还给我们编过2曲舞蹈,男生的“印第安小男孩”和女生的“洗衣舞”,王老师还教了我一首“咪咪曲”,都代表学校参加了县里的“娥江之春”演出,都获了奖,我记得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支钢笔,说是唱歌得了二等奖的奖品,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支钢笔。我第一次从洗衣歌中知道,西藏有条“雅鲁藏布江”,一直想去看看。去年一直走到雅鲁藏布江的源头,心中还是想起这首初一学过的歌词。</p><p>很多年以后我长大工作了,再次见到王老师时候,他说我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那个小小的个子站在台上唱“咪咪曲”的那个样子。可能老师不知道,初中毕业后,我再也不会唱歌了。</p> <p>那时候的我们,普通话基本不会。从小学开始,很多任课老师都是方言上课,语文老师为了我们的普通话费尽心机,从拼音教起,让我们分清了前鼻音后鼻音、平舌音卷舌音……</p> <p>那个时候,《排球女将》正风靡全国,黑白电视机还是稀罕之物,我们不愿意错过这么精彩的电视剧,每天早早地相约去有电视机的同学家看电视,还几个人排队模仿着电视中的镜头一二一二地喊着跑步去跑步回,到斜坡的地方还手背着蹲跳着上去,那时候,卫生院的高同学家成了比自己家还要喜欢去的地方。</p><p>而到家后的最喜欢的课外活动,是把泡沫割成球的形状,在狭窄的弄堂里展示“高炮发球”、“流星赶月”……那时候小鹿纯子是我们的偶像,那时候的梦,都是翻着跟斗相互追逐,仿佛自己就是武林高手。</p> <p>那个时候的夏天,学校安排午睡,我们家在镇上的同学可以在家睡,住校生和中饭在学校吃的走读生要求在学校午睡。于是我家的小阁楼成了不愿午睡的走读生们的据点。我们打牌,有时也去山上摘桑葚,然后在下午的课堂上打瞌睡…</p> <p>那个时候的我,还常常以老师为标准喜欢或讨厌他教的那门课。</p><p>记得我们小学养成的作文习惯,喜欢写一些口号式的大话空话,语文老师在我们的作文课上说,再小的真情实感也比最大的假大空美,这句话一直都记着,也受益良多。</p><p>记得喜欢数学是初三的事了,只是因为老师在课堂上作范本表扬了我作业本的整洁和作业做得全对,我在后来每次做数学家庭作业时都格外认真,仿佛马虎了就对不起老师的表扬。</p><p>我也喜欢物理课,老师能用简单的方式给我们分析生活中很多常见的现象,在那时的我看来都很神奇……</p> <p>那时候的我,同一个班级的同学,也有没说过话的,也有好到刎颈之交的朋友,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时候都想要在一起</p> <p>初二那一年,我们喜欢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调走了,教我们舞蹈的英语老师也调走了,再也没有老师在班队课上教我们唱歌跳舞了,很多女生都哭了,有几个和我要好的同学因此决定重读一级,不再跟班上初三。</p><p><br></p> <p>到了中考前一个月,学校按成绩好差分班,我最要好的同桌被分到了慢班。那天回家我哭着和妈妈说,我们分班了,老妈紧张地问“你分到差班了?”不是,是我好朋友到差班去了。我记得妈妈笑了,而我哭得更凶了。</p> <p>后来女儿高二时面临文理分班,她的班级被拆分,她也哭着各种舍不得,我其实非常理解。后来她为此提前出国读书,和我当时的心情也有相似。我曾经在分班后和父亲提起想留一级再重读一年,有逃避也有泄气的成分在。那一段时间,我对学校甚至有点讨厌,我想重读,也是为了离开这个学校。</p> <p>中考是我经历的第一次喜和悲大反转的情景。85年夏天,得知成绩下来的那天,妈妈催着我去学校看分数,我却越被催越胆怯,一直到傍晚都不愿去学校,直到数学老师骑着自行车来到家里,告诉妈妈我考上了中专,全校三个人。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妈妈一边骂我不肯去学校看成绩一边笑着告诉邻居我上榜了的样子。我以为,从此以后,我就跳出农门了,那时候,读春晖不是父母的梦想,父母都希望我早点跳出农门就好。而我,几乎没有自己的梦想。</p> <p>没想到那个夏天经历了大喜大悲,我在体检时被剔出了中专录取资格,谁都不相信我这么一个能跑能跳能在体育课上保持全优初三时体育老师还想把我收进篮球队的野女孩,竟然会有心脏问题。</p> <p>就这样和春晖接了缘,三年后又因同样的原因与大学绝了缘。从此那个野女孩,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p><p>也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自闭又自卑,我的心不再对别人打开,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最脆弱的那部分包裹起来,并不期待有一天能打开它</p> <p>直到有一天,91年的7月,那个高考的日子,收到一封同为下管中学校友的信,从那封信里的一首词开始,慢慢打开了很多的心结,慢慢地又开始学会了让笑容挂在脸上。</p><p>那个校友,后来成了我的丈夫,母校和一个悲伤故事里的老同学,成了我们的媒人。</p> <p>去年,母校被撤了,从此耕读小镇连中学都不存在了。很多人遗憾,很多人失落,很多人特意去学校看看。先生和他们那届同学还特意去学校开了个毕业三十周年同学会。那天我也在下管,但是没有进去学校看看。</p><p>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或感情,留在心里,更保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