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世人求而不得的深爱——木棉

汐止水

我是不喜欢木棉的，太过艳丽又太过招摇，难免俗气。

但我又必须写这篇文章，与它英雄、爱慕或者珍惜幸福的象征意义无关；与舒婷的《致橡树》无关；与它的铜枝铁干、红硕花朵无关；这份决然，只因为一个关于木棉的故事。

故事开始于一场意外，一根如何都不发芽的枯木被主人狠心扔出了窗外，却恰好打到了一只因为声音沙哑嗓音和羽翼灰暗而被鸟群排挤嘲笑的灰鸟先生头上。他看着与自己同病相怜的枯木，决定将它带走。

灰鸟先生将枯枝种在了河边，日日夜夜细心照料，和它说话、给它唱歌、与它分享一天的心情，在这样的朝夕相处里，他深深地爱上了这株不动声色的枯木。

某天，这株枯木一夕发芽，渐渐地长成参天大树，在春雨无声里，开出了满树殷红的花朵。灰鸟先生兴奋地叫唤起来，“你才不是什么不开花的枯木，你是一株木棉！”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他扑腾着翅膀，放声歌唱，丝毫都不在意往来的嘲笑与鄙夷。

夜深人静，他也有伤心的时候，“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希望自己也是一株木棉，这样我就能看见你看见的世界，听懂你听懂的声音”。灰鸟先生不知道木棉爱不爱他，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自己的爱。

这是一份没有回应的爱，就像用一生来演一场独角戏，可灰鸟先生还是无怨无悔倾心相付。

直到，最后的意外到来。

这片森林被纳入了开发项目，木棉必须被伐掉。灰鸟先生以自己瘦小单薄的身躯与伐木工人对抗。一只小鸟啊，与拿着电锯的人类抗争，若不是心有挚爱，怎生如此孤勇？他必须救他深爱的木棉小姐！

可惜，即使他付出了生命，也无法扭转木棉的结局。

微风吹过，锯子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伐木工人喊着口号，她终于应声倒下，猩红的花瓣落了一地。

谁也未曾想，在断掉的截面里，竟然藏着一颗跳动的树心。它不是普通的树心，而是一颗灰色的心，依稀可见灰色的眼睛、灰色的嘴巴。灰色的小脚，它每一次的跳动都是灰鸟先生的模样。

“我无法说爱你，可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我想，木棉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回应灰鸟先生。她扎根在这片土壤，努力破土而出，怀揣着期盼的心情，想要伸出黑暗，看看那个日夜相伴的灰鸟先生的模样；她努力生长，以参天之势，想以自己的枝干护他周全；她积聚所有的力量，开出最鲜艳的花朵，是想惊艳他的时光。

那一刻，我是多么想要去看一株木棉的盛放啊！

我想在那短暂的花期里，遇见那片艳丽招摇。它绝不是我自以为是的俗气，是一种生命的怒放，是一颗心的赤诚，是热烈，是忠贞，是世人求而不得的深爱。

来年春天，我愿动身跋涉千里，只为远方，“满城都是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