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一个饱满灵透的果子 ——读汤汤的《小野兽学堂》

木格子

这段时间，正是江南雨水最充沛的时节。又是一夜的雨，清晨起来，满眼是水润润的绿，深深浅浅，浓浓淡淡，小野兽学堂昨夜上课了吗？

读了汤汤新书《小野兽学堂》，我久久走不出来了。

那是一个嵌在谷底荒弃两年多的村子，群山环绕，浓荫遮蔽，藤蔓爬墙，绿草入屋。每当夜色浸漫，四野风起时，山坡上几乎被荒草覆盖的小学堂却亮起隐隐约约的烛光，空灵幽远的钟声随之响起，一个奇幻的故事便这样呼之欲出了……

读《小野兽学堂》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这是从大山深处长出来的。它先像一只小兽探头探脑，然后呼拉一下窜出来，惊喜着，快乐着。可因为来了一个早早，变得险象横生，不能不心惊胆颤，处处设防。眼看谎言即将戳穿，没想绿影掠过，剧情突变，原来那个盯着小野兽们一路穷追猛究的早早，也是一只野山羊！

接下来会怎样？会怎样，早早也不知道哇！一边是爱他、疼他的爸爸妈妈，一边是自由惬意的山野和这些可爱的小野兽，人类和自然本就是一个大家庭啊，这个从山谷里长出来的奇幻故事，是不是又会回到了山谷深处？

承载着这些重大抉择的《小野兽学堂》却写得轻盈而厚重，质朴而深刻。它就是从山野里长出来的一个饱满而多汁的果子，透过薄薄的果皮，能看见那些诱人的灵透和汁水，想尝得其中滋味，只能跟着早早和采采轮番地叙说，才能把这果子的里里外外吃个痛快。

吃完了，还没完，它不动声色把你迷住了，你会向往那个充满奇幻和温情的小野兽学堂，你会喜欢那些单纯而友好的小兽，你会想念那个瘦瘦高高、慈爱宽容、会讲好听故事的白胡子老麦……当然，你最放不下的，是那个困惑着早早的两难疑问，他是回了百谷新村当回小男孩呢，还是留在了山谷深处天天点亮小野兽学堂的灯？对了，还有那个瞬间，你是不是会问自己：“我是不是也是小野兽变的？是什么野兽呢？”

够了，够多了，这就是汤汤这本童话“用简洁铺垫丰富，用平和表达惊讶，带给我们多重回味和思考。

文学创作离不开构思和想象，一本书，尤其是童话书，一定得给读者的一个奇妙的故事。但这个故事绝对不仅仅只有奇妙，还要自然圆浑，灵透多窍，意蕴饱满。所以，当作家，就得会编故事，编好故事。一本书的好与不好，就在于这个“编”字上。汤汤这本书就编得圆，编得巧；编得稚拙，又编得松软。再加上故事语言如山涧潺潺流水，不紧不慢，不躁不急，就这么见水说水，见坎过坎，就这么温言细语地说，张驰有度地讲，竟把老麦的重病和死去，也写得如此详和、有节制，如风之归去，叶之飘零，自然贴切。这是需要故事之外的大实诚、大智慧、大底气支撑着的。

认识汤汤快二十年了，她先以“鬼精灵系列”惊艳了童话，又退回生活本真去写现实生活的“欢天喜地故事系列”，再探索土豆的奇幻童年，然后到现在写出“幻野故事簿系列”。当然，她还会继续往前走的，也不知她会再写出什么童话，但我知道，她不断变换的只是取材对象，不变的是她童话中的温暖、敏锐、思辨和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