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我读苏轼,没有史学家那样详实的考究,也不在乎他的生平或逸事。我只是用心去感悟他,感悟他的作品进而感悟他的做人。</p><p> 说起苏轼,人们似乎都把目光放在他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上,为那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击节赞叹,这首词作毕竟是是他作为铁板琵琶豪放派领军人物的代表作。我很不赞成在文坛人为地去分什么派别的,可历朝历代的评论家似乎都热衷于牵强附会地把所有作家分作若干个流派,这样的坏习惯至今都延续着,并且有愈来愈荒唐的趋势。什么“鸳鸯蝴蝶派”之后来个“山药蛋派”“白洋淀派”,前几年又时兴叫嚷又什么“晋军”“湘军”“鲁军”的,文章越写越没落,派别越来越繁杂,名头越来越喧闹。简单问题复杂化,是中国做学问者的一个坏习气,越是浅薄,越会整些新鲜的名堂来咋呼人。我读任何人都习惯只读他的作品,读他的作品也不是读他的那些所谓的代表作,而是读我感兴趣的能引起我共鸣的作品。</p><p>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无论写得如何大气磅礴,气壮山河,我终究不能象历朝历代的人那样看好。虽然豪放干云,虽然震撼人心,但总隐隐感觉到有一些气虚和做作在其中。我这样去评价他的代表作,肯定会受到喜欢他的人或者假装喜欢他的人的责难的。但既然读他,而且是我自己读他,就该读出我自己的感悟,任何由此引来的责难都阻挡不住我说我话我写我心的执着。</p><p> 相比较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我倒是更欣赏他的那首写给亡妻的词《江城子.乙丑正月二十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起句平实自然,犹如一泓清泉自然流出。“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没有刻意的渲染,词句气韵却平和中见婉转,把对亡妻追思之情写的活灵活现。“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梦境很美,梦里的人更美,“小轩窗,正梳妆”六个字刻画亡妻的形象,具有画龙点睛之神韵。读到此处,仿若看到那个他死去十年的亡妻对镜梳妆的美丽倩影。“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什么话语在这里都显得多余,唯有“泪千行”才是最最深切的情感表达,多少爱恨情愁,多少朝思暮想都包含在那“泪千行”里了,文字传神简约,没有半点夸张。“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结句急转而下,嘎然收笔。点明作者每年都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里来追忆和吊念亡妻的。纵观全词,行文流畅,用墨简约,平实而不夸张,把词人吊念亡妻的形态和心情表露无遗而又不见斧凿之痕迹。这与写作技巧无关,纯粹是真挚感情的自然流露,这样没有任何雕琢痕迹的词作应该是词人留给人类的瑰宝,这首词同样回答了写作上争吵不休的技巧和情感孰轻孰重的大问题。</p><p> 狗尾续貂,容我把道听途说到的关于这位被词人吊念的亡妻简略述说一下。据说该妻王姓,刚入门时,苏轼并不怎么看得起她,年轻气盛目空一切的文人臭习气,苏轼也不能避免。后来亡妻不显山不漏水地向苏轼逐步显示着她的才思敏捷和对于接人待物的生活常识的熟稔。苏轼才刮目相看,在生活和仕途上都对她深深依赖。妻子贤淑、聪慧、温婉,堪称完美。正由于她的这些才情让词人失去她时才有那样深切的思念,才成就了这首吊念亡妻的千古绝唱。</p><p> 读苏轼,我还愿意读他的另外一首《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缺月挂疏通,漏断人初静,不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何等的幽静凄清,简直是作者那灰冷的心绪的传神再现。“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不是我不热爱世界,是世界不热爱我,不是我不想大展雄心,而是如沙洲一般的冷漠熄灭了我热情的火焰。把词人追寻半生图谋报国的热情浇灭的究竟是什么?读者见仁见智。全词意象冷僻孤傲,环境氛围渲染出一种不食半点人间烟火的清幽。要说艺术,这才是艺术,信手写来,如潺潺流水蜿蜒不绝。而全词遣词造句,全凭自心流露,没有半点艰涩和故弄玄虚的感觉。比之《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豪放,我更喜欢这样一份淡定的情怀和熟稔的生活态度。如果说《念奴娇.赤壁怀古》是词人如日中天的心情写照,那么这首《卜算子》则应该是夕阳谢幕时挥手依依的婉约告别。</p><p> 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读了苏轼和苏轼的三阕词,似乎与传统的解读有些许违和之处。但我开篇已经说过,我读谁都不能象史学家和评论家那样有详实的史料做佐证的,而只是感悟。用自己一颗心去感悟大师的作品,虽然浅显但很真实,不是说真实是做人的根本吗?那么就允许我真实一下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