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 晴雯：两个奋斗者，为何结局大相径庭

心中有梦想，世界有阳光

百看不厌的《红楼梦》，每看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在那个阶级森严的社会，落魄的贵公子曹雪芹张开了他充满悲悯的眼睛，去重新审视这社会所谓的秩序和规则，在他的笔下，即便是地位卑贱的下人，也一样立体丰满，有着自己的悲欢离合。

红楼梦的背景贾府，是开国元勋，世袭公爵，代降一等，加上担任过江宁织造这样的肥缺，贾府其实是江南首富，也就是全国首富，好一个温柔富贵乡。

偌大一个贾府，经过三代之后，光奴仆就有四百人之多，能够成为主子身边的红人实属不易，袭人与晴雯都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得到了贾府最高统治者贾母的垂青。

两人都有着悲苦的身世，都是被家里人卖给贾府的，入府时候最多不过十岁年纪，今天看来都是小孩子，就要学会服侍主人，做针线女红，看人眼色，受人打骂，最终脱颖而出，成了贾府最受宠爱的继承人———贾宝玉的大丫鬟。

丫鬟伺候公子，很有可能转为妾室，虽说依旧是半奴半主的身份，但对于穷苦人家出身的丫鬟们来说，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

毕竟，一个妾的月例银子就有2两，而当时，20两就够普通小康人家过一年了。

作为贾母赐给宝玉的两个正当韶龄的大丫鬟，俩人之间的竞争，几乎是公开的。

论起先天条件，晴雯完败袭人。论外表，晴雯的相貌身材，在贾府数百的江南丫鬟中，名列第一，无人可以与之媲美，袭人仅仅是中人以上之姿；论女红，晴雯属于心灵手巧，傲视群雄，技能满分，袭人只能自嘲为呆呆笨笨。

所以贾母属意晴雯，想将晴雯作为宝玉未来的妾室培养，袭人只是被定位成一个温柔体贴的保姆罢了。

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最终上位的却是袭人，晴雯被逐出贾府，一命呜呼。

虽属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晴雯虽然美丽灵巧，却不如袭人有眼界，有城府。

换句话说，她们俩的命运，是由各人的性格决定的。

在诸多丫鬟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甚至争论不休的，无疑就是晴雯与袭人了。就如宝钗和黛玉一样，晴雯和袭人，也是红楼里永远的话题。

袭人和晴雯两人都是宝玉最为疼爱的丫鬟。晴雯比袭人小几个月，不仅漂亮论心灵手巧且在袭人之上。为啥袭人却是稳步长进，成为了宝玉的姨太太，实现了一个底层女孩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反观晴雯，却屡遭妒忌，备受打击，生病之时被赶出大观园，在贫困交加中死去。

一）在取得主子信任方面袭人胜过晴雯

袭人和晴雯原来都是贾母身边的丫鬟，由贾母先后派给宝玉的。两人在宝玉那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后去的晴雯不甘落人后，打算来个捷足先登后来居上；先去的袭人更是快马加鞭，通过奉献自己的玉体，先与宝玉结成了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一招十分有效，宝玉视袭人与别的人不同，袭人侍候宝玉更为尽心。聪明的袭人深知真正的人事大权掌握在王夫人手里，性格懦弱的宝玉在大事上“只有席坐没有话说”。袭人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在王夫人那里“打卡”留好印象。宝玉不听话，有次差一点儿被老爹揍死，心疼宝玉的袭人嘴上却给王夫人说：论理宝玉也须得老爷教训，如老爷再不管，将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还积极给王夫人提出建设性意见：希望太太怎样变个法，把二爷搬出大观园。王夫人听了十分感动，心里不停地点赞这丫鬟片子懂事理、识大局，是个体贴丈夫管好老公的最佳人选，于是赏给她两个菜，还命令王熙凤给她增加一倍半工资。

晴雯却反其道而行之，仗着宝玉对她的喜欢，对主人的态度十分不恭，在宝玉面前常开过头的玩笑。

见宝玉给麝月梳头，就扯到交杯酒。甚到连宝玉和袭人的私情都敢毫无顾忌地抖露出来，说“你们鬼鬼祟祟干的事，也瞒不过我去。”

晴雯更懂不起要和王夫人搞好关系的道理。在宝玉身边干了好几年，王夫人只留有听过她说过一些坏话的印象。王夫人找她谈话，她不仅不认真想想主子要提出哪些问题、自己如何回答，去的时候还是一副衣服散乱、头发蓬松的消闲模样。

俗话讲“谁人面前不说谁，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她的负面传言王夫人早就听到过不少，这下眼见为实了，心里来了气，骂她是狐狸精，坚定了要炒她鱿鱼的想法。

二）袭人对人宽容忍让，晴雯则不能

一般来说，年头混久了，不少人会产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想法，自诩为是当然的“老革命”，对青年人喜欢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算计一把。大观园里的人更是脱不了这俗。比如爱口出狂言的焦大，给宝玉当过奶妈的李嬷嬷，那个狗仗人势的王保善家的……这些人地位地不高，影响力却不能小觑。

袭人深知这些人的厉害，奉行与人为善之道，处处小心应对。如刘姥姥喝醉了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宝玉的床上呼呼睡觉，袭人不仅不责怪她，还主动帮她掩饰。使酒醒后的刘姥姥从心眼里感谢袭人，否则以后再也没脸来贾府了。李嬷嬷喝了宝玉的茶，宝玉怒砸茶杯，惊动了贾母。贾母派人来问，袭人赶紧帮她掩饰，说是自己失手砸了的。

遇到这类事，晴雯可不是这样，完全是针尖对麦芒的，与坠儿妈吵过、与王保善家的吵过、与周瑞家的吵过……反正是谁对她不客气，她总认为自己在理且又受不得憋屈，就狠狠地怼过去。算了算，晴雯把大观园里的这类老人几乎都得罪完了。这类老人不停地在王夫人面前告状，百般诋毁她，让王夫人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差。

袭人作为丫鬟里的“大姐大”，不仅从不打击那些小丫鬟们，还想办法为她们护短，为他们解围。当王夫人问袭人宝玉身边那几个丫鬟的情况时，她不去细数她们的不足和缺点，而是说她们都好，都会伺候二爷。就是对晴雯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袭人也是尽力为她开脱。

心高气傲的晴雯对“姐妹伙”却十分刻薄，说个话常常是带着刺儿，不是点她们的痛处，就是揭她们的短子。小红奉王熙凤之命去办事，晴雯看到了就挖苦她是攀高枝什么的。晴雯不想想，假如主子安排自己去办，自己能违抗命令？小红是个三等丫鬟，本身就就很自卑，这么去讽刺人家，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晴雯为自己埋下了祸根哟。小红虽然是个三等丫鬟，可她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林之孝听闻这事后，不想方设法为自己女儿出出气？

三）袭人是忍辱负重的典型

某天宝玉淋着雨回到怡红院，几个小丫鬟只顾玩没有及时去开门，袭人后来急急地把门打开。宝玉这公子哥儿没好气地一脚踢去，嘴里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我取笑儿了。殊不知狠狠一脚踢去后，宝玉这才看清楚是袭人，十分心痛地问：哎哟，是你来了！踢到哪里了？

听了宝玉这么一说，袭人知道自己是被挨了误伤，于是忍着痛说到：没有踢着，你浑身湿透了，快去换衣服。

这一脚啊踢得用力且又正当道，袭人肋上青了一大块。当晚袭人半夜疼醒了，忍不住“哎哟、哎哟”叫起来。宝玉赶忙起来查看伤情，又是准备派人请大夫来诊断，又是不停地自责。晴雯在旁边吃起醋来，在给宝玉换衣服时，故意将扇子掉在地上，遇巧被摔坏了。宝玉责备几句，晴雯竟然以离开怡红园要挟宝玉。宝玉气得浑身颤抖，袭人听到后连忙过来劝，晴雯又与袭人杠上了，说袭人因为服侍得好才挨了窝心脚.，我们不会服侍的以后不知犯什么罪！

宝玉觉得晴雯太过份，便要马上去告诉王夫人，要王夫人将晴雯打发走。晴雯看到宝玉要动真格的，哭着说死也不出这个门。宝玉执意要去……最后由袭人带头，几个丫鬟齐下跪求宝玉。宝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只好在床上坐了下来。这么一场纠纷以袭人的委曲求全而结束。

四）晴雯是个精明人，袭人却是个聪明人

袭人的聪明之处在于不像晴雯那样锋芒毕露，喜怒形于色，一味地争强好胜，而是十分善于控制自己；在关键人物、关键时刻下功夫。

到头来，晴雯则是因小失大，输得一塌糊涂，袭人则是稳步发展，最终出人头地。

袭人是封建道德的忠实维护者，一切以封建礼教为准则，不逾越半点，她的识大体顾大局，堪称大观园中的楷模，时时规劝宝玉读书上进，给王夫人进言将宝玉移出园子，避免与姐妹们厮混久了生事，无一不是为了维护贾家的荣誉。

贾母将她给了宝玉之后，袭人满眼满心都是宝玉，有读者认为是爱，我个人认为更多的是一种对主子唯命是从的重要体现，包括初试云雨情，也是因为贾宝玉有需要而发生的。

为人谨慎，处事低调，皆因身世所累

袭人整部书给人印象便是为人谦和、低调，不止对像王夫人这样的主子，对贾府其他的仆人也是十分随和。其实这与她从小卖身为奴的经历有关，小小年纪便要寄人篱下，与人为奴，没有点眼力见儿，估计是活不过两集的。而且她深谙侯门深府生存之道，上头要讨好，下边也要笼络，否则你知道谁会给你背后捅一刀子，她家世贫苦，卖身为奴贴补家用，一个人身上系着全家的生计，怎能不小心？

袭人虽与宝玉有过云雨情，但是身份终究是个下人，难登正室之位，即便想做个名正言顺的姨娘估计也是高攀，这一点上袭人也很清楚。袭人的结局在我看来算是作者给她的厚待了，贾府忽喇喇似大厦倾，其下安有完卵？但是袭人能逃得一劫，并且得到蒋玉函的真情庇护，算是袭人最好的归宿了。

晴雯是有自我意识的，是有朦胧的平等意识的。这一点与袭人将自己彻底当成一个奴婢完全不同。

与袭人不同，晴雯不知道先奠定口碑的道理，说话直率，往往朋友之间直率些没什么不好，既然是朋友大家性情相投，彼此直爽，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大观园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语言艺术与行为艺术很重要，晴雯没能领会——其实我也没能领悟。或许晴雯不是没领会是不屑去如此做。事实上，造成这种情景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晴雯没有当“奴才”的“觉悟”——或者说她“要强”。

晴雯与宝玉的冲突。反映出晴雯从来不以奴才对主子的态度对待宝玉。她对宝玉的突然发作，不是吓得低头认罪，而是毫无奴才相地表示气忿和不服。

在抄检大观园的事件中，袭人等大小丫鬟任其搜查，忍气吞声，就连迎春、惜春这些贵族小姐也不敢吱声，唯有晴雯毫不退缩，文中是这样刻画的：“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王善保家的也觉没趣。”这充分表现出其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她倒出的是她多年咽不下的一股怒气，她对恶奴王善保家的的一顿火辣辣地斥责，实际上喷向王夫人等封建主子的一腔怒火。这也为她的悲剧埋下了祸根。

晴雯短暂而悲惨的一生，是 “心比天高”的性格与“身为下贱”的地位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抗争的一生。所谓“心比天高”，其实，她的最高要求不过是希望得到做人的最起码权利。她渴望平等，哪怕仅仅是精神上的平等。然而，就连这一点点希冀也被视为大逆不道。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地位卑微却又不耻于象袭人那样做奴才。以仅有的生命去抗争，最后被压迫致死。

晴雯的悲剧是鲜明的性格悲剧，而袭人则是无声的性格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