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隧 红 火 ——记襄渝线上的岚河口隧道大火

胖瘦

黑 隧 红 火

——记襄渝线上的岚河口隧道大火

林建军

当年发生过大火的岚河口隧道出口·照片由王照华提供

发生于1971年5月15日的岚河口隧道大火，是未被记入铁道兵史册的一次重大施工事故，当年震惊了襄渝线。

在这次惨烈的事故中，有22名配属铁道兵施工的民兵被夺去生命，有1名学兵不幸遇难。

岚河口隧道全长3682米，是襄渝线陕西境内的第二长隧道，施工异常艰苦。

1970年7月，岚河口隧道分别从进、出口两端相向开挖动工。1971年11月，在下导坑1840米处实现了全隧道贯通。

52团3营和配属的52团学生11、12、13、14、15连及安康民兵一师的民兵连，承担着岚河口隧道进口【位于郭家河】方向的施工任务。

52团4营和配属的52团学生16、17、18、19、20连以及安康民兵一师的数个民兵连，承担着岚河口隧道出口【位于水田坝】方向的施工任务。

铁道兵版画《穿透万重山》·版画家黄嘉善提供

岚河口隧道长3682米·照片由王照华提供

平行导坑施工示意图·冯永胜提供

岚河口隧道大火，最初发生在岚河口隧道出口的平行导坑中。

岚河口隧道是长隧，为了增加工作面，在隧道一侧开挖了平行导坑。所谓平行导坑，就是与主隧道同向平行再打一个“小隧道”。因为平行导坑规模小，挖掘进度大大先于主隧道。每隔大约200米，平行导坑就向主隧道方向挖一个斜向的横道。施工人员从横道进入主隧道后，可以对向增加两个施工掌子面，大大提高了施工进度。

平行导坑设有通向主隧道的三管两线（即导风管、压缩空气管、水管、供电线和轨道线），时刻为隧道内的施工人员和机械提供施工保障。导风管、输送压缩空气管、水管及照明线路，大多由橡胶制品制成，固定在平行导坑一侧的上方。

为了施工安全，铁道兵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除带班干部和安全员、炮工外，其他施工人员均不得带入火柴、打火机等火种，并派有专人24小时在洞口检查。

铁道兵油画·沸腾工地··版画家黄嘉善提供

1971年的“红五月”，襄渝线上的铁十一师部队，施工如火如荼。三支施工队伍——铁道兵、学兵、民兵在岚河口隧道奋力拼杀。

五月中旬，52团接上级指示，部队停工学习中央文件。在岚河口隧道出口的工地上，除了少数部队机械连的战士、学兵16连和18连的各1个排外，主要是民兵连在施工。

1971年5月15日凌晨12时，铁道兵、民兵、学兵上后夜班的人员各自进入工作岗位，进行施工作业。进洞施工的民兵连中，民兵19连3排由副排长王忠定带队，负责下导坑掘进，民兵22连1个排在平行导坑的一个斜横道作业。

此时，谁也没有料到：一场巨大的灾难性事故正在渐渐逼近。

事故的起因是有一台风枪发生故障，没有按规定到隧道外进行擦洗。当时正在“大战红五月”，为了抢施工进度，就在洞内设了清洗风枪的工作台，位置在隧道进深500余米处和平行导坑斜横道交汇的地方。

负责擦洗风枪的曹启海在大铁盆里倒了半盆柴油，开始擦洗。他并不知道倒入盆中的其实是汽油，是上一班将汽油装错了桶，装进了标有“柴”字的柴油桶内。

凌晨3点，民兵排长翁伯明走过这里，闻出了是汽油。他随手掏出身上的打火机，将手伸进盆里给打火机灌汽油。打火机灌满汽油后，他随便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沾满汽油的手，就开始试打。打火机突然喷出一股火苗，引燃了他手上的汽油。他条件反射甩出的打火机，又引燃了油盆里的汽油。

油盆中瞬间冲起3米多高的火焰，引燃了在油盆上方的橡胶玻璃丝布的导风管，接着引燃了捆扎在一起的其他橡胶管和电线。正常运转的导风管助燃了火势，点燃了排架，并将燃烧产生的有毒浓烟弥散至平行导坑和隧道。

在隧道口外侧值勤的战士，观察到导坑洞口连续不断排出黑色浓烟和刺鼻的胶皮臭味，立即报告了工地值班领导，经领导同意，当即切断了通向洞内的一切电源和气源。

平行导坑和隧道内霎时间漆黑一片，浓重的有毒烟雾弥散在平行导坑和隧道内……人被熏得喘不上气，睁不开眼……

铁道兵油画·巴山深处·版画家黄嘉善提供

起火点在平行导坑与隧道交汇处，距隧道口进深500余米。

学兵在进深不到500余米处的隧道口一侧施工。学兵16连和学兵18连很快就撤出了隧道。但是，学兵16连有2个学兵去下导坑看民兵使用的日本造新风枪，被困在了下导坑里。其中1个学兵顺着排水沟爬了出来，另一个学兵张保会不幸遇难。

民兵19连和22连的两个排约90人，正在隧道内里施工。失火后释放出的大量有毒气体伴随着滚滚浓烟，扑向了施工的民兵。19连的一个排在下导坑内施工，距隧道口进深约800米；22连的一个排在平行导坑的斜横道内作业，所处位置也超过了距隧道口进深500余米的起火点。他们都被大火和浓烟堵在了隧道内。

火灾发生时，民兵副排长王忠定正在离掌子面几十米处检查轨道，发现异常后，立即向着火点跑去。刚跑了30多米，他就看见了烈火和浓烟。这时他如果冲过去，完全可以安全撤出隧道外，但是王忠定却转身向下导坑掌子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洞里失火了，快往外冲，快往外冲！”听到他的喊声，有12名民兵冲出了火海浓烟，成功获救。但是，王忠定没能冲出来。事后发现，他痛苦地趴在下导坑的排水沟里，距离牺牲的民兵战友不到2米。他的双手做前伸状，似乎还在竭力呼喊，又似乎要伸手去拉民兵战友……

在大火和浓烟中，有一部分民兵没有向外跑，而是跑向了隧道的深处——跑向了死亡。这是一条还没有贯通的隧道，隧道的深处是盲端，无处散烟……

火灾发生后，在两个排的民兵中，陆续自救出洞的只有40人左右，还有50余人未能及时撤出。

获悉岚河口隧道发生火灾后，52团4营命令全体官兵紧急到岚河口隧道出口待命，并建立了临时抢险指挥部，组织抢救。同时，向团部和师部报告。

平行导坑中的黑烟像潮水一样往外涌，隧道内也是浓烟滚滚。

4营以党团员为骨干的100多名抢险队员，左臂上扎着白毛巾，戴着防毒口罩和手套，轮流跟随电瓶车进洞救人，扑灭明火。

机械连的电瓶车全部启动，快速进洞，抢救伤员。每辆车、每趟配司机2人，闹钟1个，拉平板车2辆。每车跟随抢险队员5人；每趟车每次进洞时间为15分钟，最多不能超过20分钟；每趟次无论是否救出伤员，必须按时撤出洞外。

为了方便抢救，抢险队将电瓶车后面斗车上的车斗拆掉了，铺上了木板。每找到伤亡者，就放在斗车的木板上，从电瓶车上摘下这一节斗车，推出隧道外。

抢救工作紧张而有序地推进，一直进行了3个多小时，至凌晨6点前后。电瓶车与抢险队员的最后几次进洞，已不能成功救出一名伤员。

期间，电瓶车和抢险队不间断地交错进洞抢险已达到20—30次之多。

期间，隧道口急救室大量增加了医护人员和急救药品，并向师医院和团卫生队紧急求援。

期间，2107工程陕西民兵第一师、民兵第一师4团、52团领导，陆续赶到岚河口隧道出口工地；铁道兵十一师领导机关及时派出了工作组，赶赴岚河口隧道出口工地指导抢险工作。

此时，隧道内的明火已经渐次熄灭，但是有毒烟雾仍旧非常浓重……

此时，隧道外的空地上，黑压压躺着一片满脸乌黑的人，足有七八十人。其中有已经死亡的民兵，也有被毒烟熏晕的铁道兵战士。抢险队员们虽然戴着防毒口罩，仍旧有人未能幸免毒烟的戕害。前面的抢险队员倒下了，后面的抢险队员冲进去，再把他们救出隧道……那是一个何等壮烈的场面！！

此时，临时抢险指挥部经过慎重考证和研判，确认隧道内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为避免给参加抢救的人员造成次生伤亡，决定停止抢救。

临时抢险指挥部决定：　
1、恢复隧道内电力照明。
2、开启平行道的大通风机，迅速排烟通风。
3、一边救人，一边抢险，两项工作同时进行；抢险队员逐步开始用高压水管喷水降低烟雾。
4、将已燃烧过的和还在继续蔓延燃烧的橡胶物品与过火的橡胶品分离后迅速运出隧道。
5、再次全面排查隧道内，将有关人员和尸体运出洞外。（据宋远志文章）

毒烟在一个多小时后渐渐散去，部队用高压水管进行了喷水降尘后，隧道内空气质量明显改善。师工作组、民兵师领导、52团领导们，在4营临时抢险指挥部人员的陪同下进入隧道查看。下导坑掌子面仍可见有十多位已经牺牲的民兵，或坐或卧，手抓前胸，眼球爆出，口张得很大……

52团4营宣传队一位叫香香（向书香）的女民兵，也在这次隧道大火中丧生。她与3位女民兵紧紧地抱在一起，很难分开……香香1954年出生于安康县石转区洪山公社，是民兵19连的战士。她与其他女民兵一样，在平行导坑的岔道口扳道岔。当隧道内照明灯熄灭后，她们找不到逃生的方向……香香才17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不幸葬身在大火中，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条花手帕……

香香的弟弟哭晕在她的遗体前，因为摆脱不掉巨大的悲痛，不久也随姐姐而去，在世上留下了孤苦伶仃的老父亲。

学兵16连的张保会在遇难时，参加襄渝线建设才刚刚53天。

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铁道兵十一师的医务人员赶到现场，在隧道外进行了积极有效的的救治。

事故发生时，恰逢师医院的一支医疗队就在52团，驻地离现场只有60米，立即投入了现场抢救。师医院医疗队由附诊所韩金牛所长带队，是在穿棉衣的季节进入52团的。队员有杨德江、叶道宏、王玉斌、滕渭春（女）、贾建援（女）、刘静（女）等9人。

师医院医疗队到达现场时，只见民兵从平行道、战士从主隧道拼命往外跑……医疗队的队员们曾试图冲入隧道进行抢救，戴着普通口罩进入仅仅10多米就喘不动气，只得退出。

隧道外的空地上（约有足球场大小）躺着一片民兵，医疗队员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抢救：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心脏复苏，注射强心剂……

52团卫生队随后赶到，参加了现场抢救……52团卫生队在岚河口隧道出口的斜对岸，驻扎于汉江南岸的岚河口（后来搬迁至汉江北岸的郭家河）。

52团参谋陈树林负责将受伤的40多人用船运到52团卫生队进行抢救，船只来回穿梭，非常紧张。（陈树林说：我记得咱师上襄渝线时提出“化整为零、笨鸟先飞”，被动后又赶着修施工便道，叫“先通后善”。）

接到事故报告后，杨洪训副师长带着警卫员孙俊生等人火速赶到事故现场，不顾一路颠簸（当时便道刚刚修通），当即要进入隧道参加抢救，被大家拦下。隧道外地上摆着10多具尸体，用布盖着。

关于几个关键问题的调查结论：

第一、在隧道内擦风枪的是民兵。根据是：当时全师部队均停工进行上半年度的“四好初评”活动（评比四好连队、五好战士）。纵向看，全铁道兵各师的部队均在同一时间停工进行学习和评比活动，根据来源于铁道兵史料记载。

第二、部队当年对事故的口径是“大火引起瓦斯爆炸”。

第三、有人说慕翠师长亲临了事故现场，有人说慕翠师长未到事故现场。

据师医院赴52团医疗队的杨德江军医说：慕师长同杨副师长亲临现场是我们亲眼所见！

据81年任52团政委的齐国栋说：事故发生当年我还是师政治部组织科干事。事故发生前，慕师长曾带我在岚河口隧道3营蹲点。部队停工学习后，我随慕师长回到师机关。在开师党委会时，慕师长听到该事故的报告后一下晕倒。从此以后，慕师长就再不能工作，我们蹲点工作组也就结束了此次蹲点，没再回去。

据杨洪训副师长的警卫员孙俊生说：记忆中慕翠师长没有去事故现场。

据师部小车班侯本文战友说：慕翠师长和杨洪训副师长都到了事故现场，当时司、政、后都有首长乘小车赶赴现场。看到隧道前黑压压地躺倒了一片（有牺牲者、有进隧道抢救中毒者），穆翠师长昏倒了，从此再没有上班，返回顺昌家中休养。

第四、岚河口隧道的名称，在铁道兵史料中记载为岚河隧道。铁路线别为襄渝线，地理位置为陕西省安康；中心里程K331+478，隧道长度3682米，投资1425.30万元。由铁十一师52团施工，1970年5月开工，1973年9月竣工。

《安康烈士陵园》“汉滨区零散烈士墓集中迁建区”中的无名烈士纪念塔。

岚河口隧道大火，夺去了23条鲜活的生命！

这23名牺牲者被统一安葬在南溪沟火车站北边的半山坡上，形成了一个集体墓园。其中的王忠定烈士墓，在2013年被迁葬至《安康烈士陵园》的“汉滨区零散烈士墓集中迁建区”。

王忠定烈士墓。2013年迁葬到《安康烈士陵园》“汉滨区零散烈士墓集中迁建区”。
刘志强拍摄

《安康烈士陵园》中的“汉滨区零散烈士墓集中迁建区”·刘志强拍摄

1972年11月1日《安康日报》做了相关报道

在事故发生后的次年，1972年10月14日，各条战线的代表一千多人，在安康红卫剧场隆重聚会，热烈庆祝省军区给王忠定同志追记一等功。中共安康地委书记、中国人民解放军陕西省安康军分区司令员张仕本同志，代表省军区宣读了《关于陕西省军区给王忠定同志追记一等功的决定》，并代表省军区给王忠定同志的家属和生前所在的民兵连颁发了奖状。安康军分区副司令员郭邦振同志向全体与会代表介绍了王忠定同志的英雄事迹。

1972年11月1日，《安康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了纪念王忠定同志的文章。文章的标题是：我是国家主人——记民兵副排长、共青团员王忠定同志的英雄事迹。

1972年11月25日的《陕西日报》做了相关报道

1972年11月25日，《陕西日报》也在头版头条发表了纪念王忠定同志的文章。文章的标题是：“我是国家主人”——记某民兵师副排长王忠定同志的英雄事迹。文章中引用了王忠定同志的话：“我是国家主人，只有我干不到的，没有不该我干的。”在《陕西日报》头版报头，还刊载了大号字的毛主席语录：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1972年11月25日的《陕西日报》发表了评论员文章

1972年11月25日的《陕西日报》还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文章的标题是：赞“国家主人”的革命精神——向英雄王忠定同志学习。文章中写道：王忠定同志的英雄事迹，为我们树立了一个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建设社会主义而献身的革命者的光辉形象。“我是国家主人”，这是王忠定同志生前的豪迈口号。他深深懂得毛主席指出的“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这一伟大真理，所以他把自己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无限热爱党和毛主席，无限热爱社会主义，把建设好社会主义伟大祖国看成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民兵英雄王忠定同志的父亲王全英，听到儿子牺牲的消息后，带着女儿来到王忠定所在的工地，大义凛然地说：“定娃子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是死得其所。只可惜，他没有完成毛主席交给的任务，死得太早了。我们全家决定，叫他的妹妹王忠菊来接他的班，完成定娃子没有完成的任务！”英雄故乡的广大贫下中农，听到英雄牺牲的消息，几天之内有394人报名上工地，继承英雄的事业。工地党组织根据王忠定的生前志愿，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据陕西日报）

根据不完全统计：在抢修襄渝、阳安两条铁路中，安康县参战民兵最多时高达14.5万人，占当时全县民兵总数15.2万人(其中基干民兵83993人、普通民兵67604人)的96%，是同期10县参战民兵总数的一半还多。施工中全县参战民兵共牺牲306人，伤残2008人。其中修建襄渝铁路牺性240人，占死亡总数的78%(配属5761部队牺牲民兵232人,配属5752部队牺牲民兵8人)；伤残1702人(类残废20人，二类51人，三类1114人，未列等级517人)，占伤残总数的85%。另有729人因病退场。修建阳安铁路的季节民兵死亡66人，伤残306人。

据说，在岚河口隧道发生大火三天后的追悼大会上，军民齐声背诵毛主席语录：“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在铁道兵十一师挺进襄渝线50周年之际，我用此文纪念为修建襄渝线牺牲的所有军民，愿历史和人民永远铭记！

52团学兵王照华战友在岚河口隧道进口前。他在岚河口隧道干了一年，专职做混凝土衬砌的工作。

感谢王照华战友！感谢宋远志战友！
感谢李仁康军医！感谢王德玲战友！
感谢杨德江军医！感谢张吉根战友！
感谢为本文提供历史线索的首长和战友们！

完稿于2020年7月5日夜

修改于2020年8月8日

补记：

关于“岚河隧道大火”这个施工事故，我在铁十一师医院当兵时就听说过。50年后再采写这篇文章时，却因时过境迁大费周折。

我一直在苦苦追寻写作素材，是为了最真实地呈现那段血与火的历史；我一直在苦苦寻找当年战斗在抢救第一线的52团官兵——那些曾经进入过隧道的战友，却始终没有如愿，直至成文。

2021年1月3日，新年伊始，我意外收到师医院救护车司机陈木清转发的帖子。帖子是52团4营机械连（20连）4班黄春海班长写的。在岚河隧道大火中，他开着电瓶车，冒死进出隧道4次，抢救出14名民工，直至被隧道内的毒烟熏倒。他被紧急送入团卫生队抢救，七天七夜后才醒来。他所在的4班荣获集体三等功，他本人也荣获三等功。

2021年1月9日，我拨通了黄春海的手机，就我非常想知道的抢救现场细节进行发问。通话一直持续了45分钟。黄春海的叙述，让若隐若现的抢救现场渐渐清晰起来，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连贯的画面，一些扑朔迷离的关键细节都有了答案。

黄春海所在的20连是52团4营的机械连，职责是用电瓶车运送隧道内产生的石渣。当时4班的驻地在公路边，离出事的隧道口有200多米。大约是在凌晨3点多钟，黄春海听到4营长到隔壁宿舍找机械连的夏连长，说隧道里出事了。大家只穿着一条裤子都跑出来了……

部队按照营、连、排的编制在隧道口集合待命。隧道内的烟很大，进不去。

大约凌晨4点多钟，烟雾渐渐小了一些，黄春海戴着用水浸湿的三层口罩，开着电瓶车首先进入隧道。隧道内只有一条轨道，只能跑一辆电瓶车。

电瓶车前面，推着两节平板车，车上有6名战士。战士手中拿着大号手电筒（5节电池）进行照明，照见隧道内的地上有人就给抬上平板车。

黄春海开着电瓶车进入隧道四次：第一次拉出来4个人，第二次拉出来6个人，第三次拉出来4个人，第四次没有找到人。事后证实：被救出隧道的14个人都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电瓶车有驾驶室，驾驶室有门有窗户。因为隧道内粉尘大，很容易落在玻璃上遮挡视线，所以驾驶室的前挡风玻璃被拆掉了。

电瓶车每一次驶出隧道，平板车上的战士都会新换一批。黄春海作为电瓶车司机，一个人坚持进出隧道四次，直到被毒烟熏至昏迷。

根据黄春海回忆：他所开的电瓶车第一次深入隧道300多米，第二次深入隧道800多米，第三次深入隧道1000多米；第四次进入隧道更远一些，在一个分岔口，电瓶车推着的第一节平板车掉轨了。黄春海和战士们一起把平板车抬上轨道，向隧道外开去……隧道口等候的人见车没响铃就冲出来了，急忙跳上去把电瓶车刹住，将已经陷入昏迷的黄春海和3名战士背下车……

2019年建军节，在纪念入伍50周年的吴川战友聚会上，当年的战友们久别重逢。麦忠伟战友告诉黄春海，是他用大货车把黄春海送到了团卫生队；团卫生队的吴意战友说，他参与了黄春海的现场抢救。黄春海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才醒过来，同班战友始终守在抢救现场。黄春海万分感谢战友们抢救了他的生命！

说到当年参加岚河口隧道大火抢险，黄春海仍旧非常激动。他在帖子中写道：“洞里着火后，熊熊的大火把洞里的电缆线、通风胶管、支架木头等都烧着了，与洞壁岩石缝中渗出的瓦斯汇成极毒的滚滚浓烟，睁着眼却看不见人影。我是共产党员，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董存瑞、邱少云等英雄人物……我动员大家用棉纱口罩浸湿水后，三个口罩贴在一起戴上，用五节电池的强光电筒照明。我开着一辆电瓶车，电瓶车前面挂着两辆平板车，平板车上站着6个铁道兵战友，冲入洞里抢救民工。”

黄春海在铁道兵部队7年，以副连长的职务转业到地方。担任过公社和乡镇党委书记。机遇巧合，进入了地方政府的“老中青三结合”领导班子。他曾经在湛江市政府财贸办公室工作，于处长的职位上退休。目前身体健康，家庭生活美满。

补记于2021年1月12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