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老街的古色

燕子细语

<p class="ql-block">从老街的中医院看完病出来,已是正午时分,便和老公去十字街的影剧院巷子里,吃那家老店的盖盖凉粉。老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店面是老夫妻居住的窑洞前搭建的一个简易房。虽说在僻幽的巷子里,生意却极其红火,“酒香不怕巷子深”,人们都是慕名而来,冲着老夫妻俩做凉粉的好手艺而来。</p><p class="ql-block">每次来老店,店里几乎坐满人,但都不打紧,等几分钟,很快就能有空位。我和老公习惯坐在老夫妻俩切凉粉的小矮桌前的长木凳上,看着那滑如绸缎、颤悠悠的凉粉块被切成小片状,放进洋瓷碗里,盛上凉汤,再配以醋、蒜泥、辣油、柿子酱、芝麻、香菜、韭菜等佐料,呲溜,一口下肚,醇香绕肠,喝一口凉汤,酸辣扑鼻,一碗下肚,味蕾仍然不觉尽兴。</p><p class="ql-block">吃凉粉的过程中,偶尔会和老夫妻拉拉话,听老夫妻俩讲小城的一些遗闻轶事。问起他俩生活累不累,老夫妻表情恬淡知足,他们什么都懂,自给自足,生活不富裕,却觉得一切都好,开心活着就好。老汉儿健谈,说起我们这儿的人文风情,他如数家珍,那种对小城厚重的爱全在他絮絮叨叨的诉说中,正如老夫妻背后的老屋里那些温暖而踏实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小城七月的骄阳似乎没有那么炽热,温热的空气中有微风掠过,舒爽惬意。吃完凉粉,出了小店,抬头看见巷子对面的那棵老枣树上已然挂满果实,高高的枝儿上,碎小的果实挨挨挤挤的,不由地走近,仰头望着碧霄下的那抹绿。老枣树孤独而卑微地立在断壁残垣的老院里,枝桠伸向苍茫的天穹,即使无人关注欣赏,依旧兀自灿烂开放。</p><p class="ql-block">老枣树的树身遍布沟壑的纹路,如老人脸上皴裂的皱褶,透露着斑驳沧桑。虬枝疏密错杂,洒下墙根一片阴凉地儿。枣树有多少年了,不清楚,但它长在我幼年的记忆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上小学,每天上学放学必经影剧院巷道。在我的记忆里,这棵枣树就生长在这个农家院落里。</p><p class="ql-block">回忆裹着流年的风,将记忆镌刻在心的扉页上,不曾忘怀,追溯那时的美好回忆,这棵老枣树,在那个贫瘠的年代,给了我们生命中些许的生机和向往。那时候,枣树没有现在这么高大茂盛,枝头刚刚探出院墙。迎来了春,送走了秋,我亲睹了这棵枣树发芽、抽枝、繁茂到打朵、开花以至缀满果实的时光。一年又一年,枣树如少年长成青年,从青年走向中年,又慢慢步入老年,经历了风霜雨雪的洗礼,待到来年,却又重新延续新的生命的轮回——发芽、开花、结果,芒种时节枣花香,秋分到来枣儿红。待到枣红时,路过小院,总会在墙外捡到几颗红透了自然落地的枣儿,那种甜透心底的快乐,现在的我们再也无法尝到。</p><p class="ql-block">如今,这低矮的院墙里,荒屋破篱,残砖碎瓦,整个院落已面目全非,而眼前的这棵老枣树却依然仰着树脖,向着蓝天,它只管生长枝桠绿叶,只管年年月月向上生长。它伫立于墙根,宛如一位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老宅,默默地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和时光的印记。在饱经风雨历尽沧桑之后,这棵枣树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依然敢于张开臂膀拥抱阳光和绿色,这棵老枣树根本不老。</p> <p class="ql-block">影剧院位于小城正街,剧院的大操场是昔日小城最热闹辉煌的地方,论其性质,也可说是当时的文化广场呢。剧院和操场滩的戏台已拆,但周边依旧保留着旧貌,阻挡了光阴的褪变。几条窄窄的深巷贯穿相连,阡陌交通。记得当时最热闹的“沙家巷”被称为“富人巷”,如今,昔日的辉煌已不复存在,好多院落已人去屋空,落目之处断壁残垣,杂草丛生,落满岁月的灰尘,印证了历史的痕迹和衰落。还有那一扇扇历经风雨侵蚀、洗尽岁月铅华的各式木质院门,有的斑驳如龙钟老叟在褶皱中尽显沧桑。</p> <p class="ql-block">踏上青痕斑斑的石阶,似乎穿梭在时光的斑驳中。用手触摸灰砖青石,砖石是冰冷的,眼角是润湿的,心却是温热的。历史留给我们的沧桑感总会让人想起久远的年代,留在心底的,或许有很多细腻的,无以言表的情愫。那“煎——饼——”吆喝声,在巷子里悠长地回响,惹得孩子们多少次跑回家要钱无果,反而挨一顿父母的责骂。依稀记得年幼的弟弟有次发烧得小脸通红,爸妈不在家,听到外面卖煎饼的吆喝声“煎——饼——”,扯着稚气又沙哑的声音回应到“么——钱——”,惹得我又感好笑又心酸。那个年代,连吃一碗煎饼都会感到是奢侈的。古巷幽深窄长,收藏了岁月的痕迹,收藏着生活中的故事。偶有人家窑顶上的烟囱里炊烟袅袅,残存着昔日的市井味儿和厚厚的岁月沉淀。</p><p class="ql-block">因为有两所小学和一所幼儿园的存在,“书院巷”依旧人欢景深,承载了小城书香文化的气息。书院巷的“瓦窑堡小学”始建于清朝同治年间,是一所具有光荣传统、历史悠久的名校。儿时听老一辈儿人叫老城是“瓦窑堡(pu)”,这所老校便传承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它也是我小学时期的母校,参加工作后,又在母校奋斗耕耘十年,与我的老师成为同事,续缘母校。我的老师们两鬓染白,往日的风采已经不在,但初心依旧。虽说因工作调整离开母校数年,但母校永远是我的牵念。我那十几年的童年、青春——可以说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光阴,驻留在那里。我现在的单位也在这条巷子里,与瓦小只隔一条横穿书院巷的另外一个深巷。两条巷子纵横交错,学校与单位恰在“十”中线上,我依旧如儿时那样,穿梭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巷子里,遇到戴红领巾的小女孩,目光不由地追随着她们的身影,她们是童年的我自己。</p><p class="ql-block">书院巷向南拐的龙虎山脚下的城关中学校址还在,一切却物是人非,这所中学因改制而撤并。父亲曾是这所中学的老师,听父亲说,学校原名叫“五七中学”,后来才改称“城关中学”。学校房屋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的校舍如一个个庭院,让这个学校有着别样的雅致与风格。这所中学从当初的辉煌走向衰退,我们无从追究一些历史或人文原因,只留给曾在这里工作和上学的师生们永远的怀念。</p><p class="ql-block">那些知名儿的,不知名儿的巷子纵横交错,悠长而落寞,仿佛诉说着老街曾经的繁华与风采。而今,有些巷子里的人家翻修了楼房,有的人家搬到了高楼大厦,也有的远走他乡,多少人事变迁。也许,若干年后,随着小城新建,这些古巷也会拆迁,湮灭在岁月的尘埃中。从内心呼唤,小城建设不要破坏了原迹原貌,或为那独特的人文景观,或为那悠久的历史,留住古城的原迹和古韵。</p><p class="ql-block">小城的古巷如安详的老人,座座庭院历史文化厚重。修缮过的老街仿古建筑群,层次错落的宅院屋顶,青灰色的格调,青砖黛瓦古色悠悠,一座座一排排,小城的正街是老的,小城的店铺也是老的,匾额雕梁,亭楼屋檐,简单的着色,勾勒出小城的古朴凝重的气息。</p><p class="ql-block">我把所有的记忆和厚爱都留给了小城的这条老街和那些古巷。这条老街承载了小城的风土人情和文化古韵,走在青砖铺就的街上,似乎行走在那些旧时光里。尽管小城已扩建成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条条新街宽敞靓丽,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我却独爱小城的那条老街,总喜欢在小城老街一隅,细品味小城旧事。</p><p class="ql-block">光阴流转,可怎么转都转不回从前,如今的小城已不复当年模样。陕北黄土高原深处的这座小城,从狭小荒芜到繁华似锦,有着流年的温暖。任何时期,我都爱着这座城,爱它如今的繁华,也爱它曾经的沧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