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人陈文雄

少年老陈

狠人陈文雄        这个人已经从红尘消失了几个月了，他在我们最理解他最爱他的时候，突然撒手而去，我想把他的名字再次提起并在世上留的长一点，可是提起来揪心的疼，一次一次作罢。    陈文雄，我爸，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气息……一天、三天、一周、七期……快到一百天了，随着衣物一点点在火光中消失，他那几个月重孙儿，伸手试图抓住那飘逝的烟雾，我突然觉得很冷很空，再次泪流满面――走了，画上句号了，彻底到了终点了……从此生死两茫茫！ 妈妈说：你爸好狠心呐，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彻底的把我扔了呀。大家细想起来，都说没有清清楚楚的梦到过他，他真的那么狠吗？    他像是自己导演了他的归途：本来那一段时间住在妹妹家，那天一早起来就叫妹妹收拾衣物，特地嘱咐所有的都带上。天下着大雨，孙子很忙，可他一遍一遍地催着要回大哥家，谁劝都没用。我说您还有几天就要过生日了，过了再走，他大声吼：“过啥生日，不过了”，硬是闹着回家了。一语成谶！瓢泼大雨都没留住他，他比老天爷都狠！     回家后把他的小重孙抱了又抱，像是告别，晚上上厕所时摔了一跤，抢救了两天，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重症监护室呆着，医生说接下来会重度昏迷会水肿等等，我们极度失望万般心疼才决定接回家。可他后来清清楚楚地自己拔掉了食管氧气等，硬生生的痛苦了几天……我不忍回忆，我那时祈祷死神快点把他带走，我强烈希望中国实行安乐死……是谁说2020年这一段时间不算数呀？我太同意了！删除吧！删除吧！删除吧！……真希望有一粒神奇的安眠药，让所有经受苦难的人一觉醒来，还是2019年的好日子，我爸还在……我那时真实的拍照记录都不愿翻看，我又揪心的疼，我爸好狠呀！ 他总是提前给我们念叨：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喊自己去，让我们有心理准备。2008年大地震时，他天天看新闻天天流泪，看着看着他就中风了，可是他又挺过了整整十二年，在这十二年中，没给儿女带来麻烦，积攒的工资都贡献给儿孙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刚好是自己最后的医疗费，什么都安排的顺顺利利的，不方便的疫情期间他安然度过了，三月二十九日来，三月二十八日走，头七清明节，后来每一期都是周末。原来我妈就说过：别看他个脑萎缩，账算的才清呐！    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好多要为他做的事，给他说的话都没来得及，我有次对他说，爸，你闲下来写个自传吧，他说，我一不是名人二不是伟人，写啥？ 可我不愿陈文雄这个名字从此不再，听别人说《竹溪教育志》上记载的有他，我们不知道，他自己也从不提起曾经有过的辉煌，他的老师还给他取了个号叫“隆校”，没有辜负老师，他成长为竹溪四中（天宝中学）首任校长。如今他就这样静悄悄地远去，我却想留下很多……永远……   父女一场，说来惭愧，能在心头闪亮，平静的诉说出来的只有微弱的几点：    他是一个平凡的老好人，与世无争的教师。 他唯一一次和人吵架是因为：小时候，我们辛辛苦苦刨了个盖房子的场地，被别人挖垮了，全家多年的希望啊！所有的钱粮气力都投进去了。于是两家战争不断，最后我爸大声质问：“你是个啥共产党员呀？”那家主人才停止了谩骂，他也是个党员，看来还是知道这句话起作用了。可我家终究没盖成房子，不了了之。有一次上课提问：墨子的主要思想是什么，我只回答到了“非攻”，他让我记住了还有“兼爱”。      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的老脸要紧”。他那时随便跑跑腿动动嘴，我们姐妹都能有很好的工作，可是没有，后来也因此有了大把时间来照顾他，他走了以后，我们心里空落落的，妹妹发圈说：老爸你好狠，那时让我们无业，现在又让我们失业…… 哥哥弟弟的工作都是自己考的，哥哥一开始在山里任教，几年后想调动一下，他说：“我调出来是把校长职位辞了，你要想出来就把教师辞了”！    我妈长期念叨，我爸那时工资二十九块五，还曾经“公转民”，没有过怨言，大雨滂沱的时候，身体有病，推开我妈，扔下这样的话：“共产党一个月给你那么多钱，总不为他做点事？”我们真的在风中凌乱！  他把最好的同学同事也气的再不和他来往了：因为退休后一个啥补助没落实到位，他们约了几个人要到教育局去闹，我爸不去，他们说，你要顾及你儿子的工作，你去了不说话我们说，他说：“不是，我根本就不想去，退休后啥都没干，共产党给你那么多钱，还不甘心？”后面又来一句：“我这每个月钱都用不完呢，要那多干啥？”他们都说陈文雄痴呆了。      后来他经常让我哥打听上面收没收他的党费    后来我说老年协会有党组织，他让我积极入党    后来他和老友笑谈文革时“架飞机”“勾九十度”……     现在他的儿孙里有六个党员，最小的是大学生，他走后被评为优秀党员，言谈作风最像他的小儿子现在也提了干。    现在大哥像他一样天天陪着妈妈看新闻……      他的遗嘱里丧事简办等完全符合我县殡葬改革制度，比其早发了几个月。      他的墓碑上刻着“不求人，不欠情”。他一生就是这样做的，和这次两会上一个代表的观点不谋而合，又早了几个月      ……      我爸狠吧？             老爸，没有您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长和失落，可是又飞快的到了一百天了，今天我们都来看您了，以后就会越来越少，渐行渐远……您大约很放心我们吧，家国平安，您灵魂安然吧，留给我们的痛苦和遗憾渐渐减轻，可是思念长长，深觉父亲对我们的影响绵绵未绝，想说的话太多：爸，您是我们骄傲的父亲，下辈子还当您的儿女……愿您今夜入我梦来。         和您离开时一样的雨声悲咽……    拙文当哭，百日千日长绕时空，献给狠人慈父陈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