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人间惊鸿客，不及牡丹一半娇

汐止水

我有时在想，或许，所谓绝色，只是想极尽一种光芒，让那个一眼万年的人能看见自己。

就像，“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牡丹，它的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亦是为了将万丈光芒投射在那个人眼眸。

相遇时，它可能还只是一粒种子，却将他的举世无双刻进了心扉。此后的破土而出、姹紫嫣红都是为了让那个一瞥惊鸿却不知所踪的人，无论在世间的哪个角落，都能为它动身跋涉千里。

只可惜，我启程洛阳的那一年，没能与牡丹相遇，只得在沿途的故事里，幻想天下人为一睹这姚黄魏紫而涌入洛阳城时喧天的热闹，像极了那年的大唐盛世。想来，那个不为武皇淫威所屈，最终被赶出长安的牡丹，不过一场绽放，便能创一世繁华，无可替代。

缘自来去，虽无意强求，却还是忍不住带回了几颗牡丹花的种子，耐着性子等到来年春天，小心种下，细细呵护，却没能收获一场华美斑斓。

短暂与错过，教会我，人生不能有太多遗憾，想要的就马不停蹄，义无反顾。这个想法，成全了我踏进几十年来途径却不曾推门而入的东湖牡丹园。

那满园春色，已然绝美成一场生命的奇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牡丹，不是绣花枕头上的针线、画框里的颜料、书本里的文字，而是生长在土壤里、带着独有的芬芳、艳丽招摇到让人望之心动的牡丹花。

或是大朵大朵的嫣红，醉染成夕阳云霞，竟也能在纹理间，看到一刹那一刹那的幻灭；或是层层叠叠的粉嫩，娇柔却不造作，天然一段风韵，盈满雨珠时似美人出浴般魅惑；或是大朵白色花瓣带紫色斑纹，像极了墨染的芳华；或是难得一见的绿色牡丹，绒绒的模样，想来真的是那花相公的女儿幻化而成，只可惜啊，偷来的几年缘分，终归是要还的，也说不得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善变，到头来都是为了成全这朵花的传说。

突然就可以理解，《牡丹亭》为何叫牡丹亭，说到底都是一段旖旎风流，在生生死死里，一往而深。

想来人间惊鸿客，不及牡丹一半娇。整个盛唐的璀璨都在这一朵花的姿色里千古流芳，仿佛看到了牡丹的雍容华贵，便能一窥盛世风流，能遥想杨玉环当年的绝艳，能轻触那些文人骚客的狂妄浪漫。

说不清，是盛唐的繁华成就了牡丹的国色，还是牡丹的国色韵染了盛唐的丰饶，只是，王朝总避不开盛衰更迭的宿命，而牡丹的香韵，却能在每一个四季里，生生不息。正如释迦摩尼所说，“他这一生讲过的所有法，都不如一朵花的智慧”。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奇迹，活着时，怎能不好好珍惜？无论是为爱而死的杨玉环，还是为权利而生的武则天，她们都是在极致的爱恨里，燃烧生命的热血，若凤凰涅槃般耀眼夺目，绚烂成历史的车轮都无法碾碎的记忆。

像极了牡丹，真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