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九六八年底,按照国家的统一安排,我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地方是尖山区大水坪公社富裕大队台子上生产队。这个队有一户人家姓严,家中有三兄弟,老大严天罡,老二严天旭,老三严天石,家中有老母六十八岁,父亲已离世,有个姐姐也已出嫁多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二严天旭三十多岁,在本队一户罗姓人家倒插门当了上门女婿,育有一子,老少三辈五口人。严天旭读过书有文化会裁缝,整天在家施展手艺缝衣服做裤子,给生产队缴付业钱拿工分,兼做生产队会计,另拿一份工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三刚成年,还未成家,跟大哥住在一起。大哥有一儿一女,十岁左右。</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兄弟都是宽皮大脸,彪形大汉;老大严天罡四十岁刚出头,身高一米八几,生性憨厚,满脸沧桑;他没有进过学校门,虽不识字,但人极有心智,对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十分得心应手,当了多年的生产队长,社员们不分男女无论老少个个敬他服他,我们下乡知青和大家一样,都称呼他罡哥。</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九七一年秋季,正是开始收割田间大粮的时节,谁知天公不作美,秋雨绵绵不绝,下了将近一个月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生产队里能在雨天做的活路早就全部做完了,好几十个劳动力都在家呆着;那些年月,既无麻将搓,更无电视看,个个心烦意乱,更多的是担心田里的稻谷生芽霉烂。就在大家认为无法应对这个烂天、破天、疯天时,罡哥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出乎人预料的决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清晨,天刚麻麻亮,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队长严天罡起床后站在屋门口,扯起大嗓门喊答应了隔河对面山脚黎家的老大黎华轩,并对他说:叫大家下田打谷子!黎华轩马上亮开嗓子对着斜对面半山坡的陈大品家喊了一声:队长通知下田打谷子!陈家紧接着又通知了山对面另一家,就这样,一会儿功夫,沿河两岸各家各户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得到了通知。早饭一吃,所有劳动力都急不可耐地戴着斗笠,身披簑衣,扛上搭斗,挑着箩兜来到了队长引着去的那丘田里。</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整天,几十个劳动力冒着雨干到傍晚,把熟透了的几亩稻谷收完后,湿谷子全部集中到了生产队的保管室。保管员陈大品说:刚才队长安排的,按人头,每人称回八十斤湿谷子。这样一来,有的家庭人口多的便有几百斤湿谷子摸黑挑回家。这个湿谷子拿回去怎么办呢?我们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队长见状,便给我们教了处理的方法:刚才挑回去,马上摊在屋里和楼上的木板上,过几天,待谷子水汽稍微吹干一些后,就烧火在锅里炒干,然后再去加工厂打米。我们就按照这个方法得到了大米饭吃,但这个像阴米一样的大米煮熟后口感很差,远远不如太阳晒干的谷子打的米,并且米粒较碎一点也不涨饭。尽管如此,但接连又是好长时间的雨天证明了队长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老三严天石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他家老屋有五柱二两大间摆在后来修的新屋的前面,我和他曾同住一间大屋将近三年。在那间大屋里,他给我提供了一个陈旧的大木柜使用,这木柜有两米多长一米五宽一米五高,他叫我把吃的和穿的都放在大木柜里面,这样老鼠就咬不到了。严天石在我离开生产队后的第三年入伍当了兵,两年预备役结束后回来娶了媳妇,自己修了房子,与大哥分了家。从部队回来后的第二个月便被政府安排在大水坪公社任武装部长,我和他再见面是在县委党校的行政干部培训班上,较短时间地相处了几天,其间我陪他到县有关部门去争取过水利建设资金。若干年后,有一天,我突然听到了有关他的凶讯,说他因心肌梗塞不幸离世,不禁大吃一惊!那时,他还没有退休。</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事后好久才知道,他是因眼疾到严一福医生的私人诊所住院治疗时突发心梗,严一福医生的爱人石晓菊老师告诉我说,严天石的心梗是吃出来的,他食量很大,住院治疗眼病时正是古历五月端午节期间,端午那天,他一次就吃了七个粽子,吃肉也很随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谁知道他有心脏病!</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政府有一个口号,叫"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生产队长是那个年代中国级别最低的干部,并且没有工资,没有补贴,完全和社员一样,按劳动记工分,按工分多少参加生产队分配。</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严天罡作为队长,之所以在生产队有很高的威信,是因为他能吃苦,能带头,事事走在社员的前面。</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知道,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经过岁月的磨砺和冲刷,留有记忆的和记忆深刻的,必定是那些有意义的、有意思的、刺激性强的一类事情,这类事情虽年代久远但却仍会被选择留在人们的大脑储存库里。</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严天罡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就有这样几件事。</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离台子上生产队七、八里路远有一个地方名叫环路,属于大水坪公社另外一个大队,但台子上生产队不知为啥在环路有一块面积约五亩多的土地,尽管路远不便于管理,但队长一直以来都没有丢弃它,年年都种着庄稼。一九七O年春季种了苞谷,当苞谷苗子长到尺把高时,正是需要施肥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化肥,田里土里都是施用农家肥,头天放工时队长就安排了第二天男劳力全部挑粪到环路淋苞谷,妇女愿去的也行。天刚大亮,队长已挑粪上路了,一声长长的吆喝,社员们都知道他已带头出门了。本来这个话路太累人,好多人都不想去,但队长打头先去了,其他人也就只好跟上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生产队每年冬天开窑烧瓦都要上金星大队的高山地带去砍柴,去来有二十多里路,每天扛两回,异常辛苦。那天放工时,队长就把准备第二天上山砍柴的大劳动力作了安排。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队长就已经上路了。再怎么辛苦,队长上了前,社员们能不跟上吗?</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距今虽然已五十余年,但严家三兄弟留在我心中的印象却仍然历历在目,他们那些勤劳、节俭、朴实、吃苦耐劳、公而忘私、先人后己的众多美德时时影响着我,教育着我,这种再教育让人终生难忘!</span></p><p><br></p><p><br></p><p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O二O年八月十五日</span></p><p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5px;">(家庭记实小故事之二十四)</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