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彬散文《村庄》

韩彬

盛夏时节，午后三点，炽烈的阳光直射书桌，让人难以静心。我轻轻拉上窗帘，躲进一方阴凉，沉沉睡去。一个多小时后，本应出门散步，但夏日的酷热让人望而却步，索性打开空调，坐在书桌前，随手翻阅几页书，或静静发呆，享受片刻的清凉与宁静。

傍晚七点，西边的太阳依旧炙热。我并未急着拉开窗帘，而是坐在电脑前，播放一段悠扬的音乐，思索今日该写些什么。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手机相册的一组照片上，那是几年前在陕南汉阴县古凤堰梯田拍摄的村庄景象。那些村庄，美得让人心醉，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里的人们生活富足，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白墙青瓦的二层小楼，甚至有些人家建起了三层小楼。这些房屋或集中或分散地坐落在平坦开阔的山坡上，背后是苍翠的山岭，门前是一片片梯田，梯田里种满了绿油油的水稻。树木在沟坎间错落有致，整个画面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白色的墙壁、葱郁的山林、蜿蜒的梯田，再加上稻田中镜面般的水面，以及阵阵蛙鸣蝉声，让人忍不住想要在此久居。

在城市待得太久，不仅喧嚣令人厌烦，更糟糕的是空气的污染。我们真应该常常去这样的村庄走走，呼吸那清新的空气，感受那份宁静与美好。如果有机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那将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陕南的村庄，处处弥漫着一种祥和的气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达到了最佳的状态。

看着这些清新的图片，我不禁回忆起童年时光。那时我住在江南的老家，祖屋四周环绕着潺潺流水，每户人家都有片片竹林。我家是青砖砌成的瓦房，而外婆家则是草房。夏日里，棋盘般的稻田中不仅有青蛙，还有黄鳝、泥鳅和螃蟹，这些都是天然的美味。那时肉类稀缺，我常拿着鱼叉、虾网和黄鳝夹子去河里捕捞。每当有所收获，外婆总是十分高兴，因为家里的餐桌又能添上几道佳肴。小时候抓得最多的是螺蛳和河蚌。外婆会将螺蛳煮熟，用针挑出肉，再配上新鲜的韭菜，炒制出一道美味的扬州菜——螺蛳炒韭菜，格外下饭。若是河蚌，则将蚌肉切丝，与青菜一同烹煮，同样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我还记得，有一次和学校的女老师一起下河踩河蚌，那次我竟然摸了一盆子河蚌回来。

家后的河段曾是我们的专属领地，母亲每年都会在河里种植菱角和茭白。每年中秋前后，每隔五天，她都会拖着家里的大澡盆去河里采摘菱角，每次都能摘满两大篮子，足足有一百斤左右。随后，母亲挑着菱角，乘船穿过一条大河，前往江都仙女庙售卖。而我，小时候是个顽皮的孩子，五岁时曾把家里的木脚盆拖到河里摘茭白，想生吃。结果不小心弄翻了木脚盆，掉进水里，却意外学会了游泳。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往事真是既有趣又难忘。

如今，外婆和母亲都已离世，故乡那充满鱼米之香的村庄也不复存在。故乡的人们拿着拆迁补偿款，搬进了不同的小区，成为了城市居民。故乡的小河受到污染，钓来的鱼只能喂猫，许多野生的美味已无法食用。故乡的农民不仅失去了祖屋，更怀念自家的菜地。舅舅家曾有一亩大的菜地，种满了各种蔬菜，如今他们和我一样，住在鸽笼般的公寓里，邻里之间互不相识，相识相知的人只能通过微信联系。腿脚不便的老人是否也会使用微信呢？我不得而知。

时代在前进，高铁让我们可以快速穿梭于各个城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但总有一种千篇一律的感觉。我依然喜爱村庄，尤其是那些美丽宁静的乡村。我希望看到更多的宁静村野，喜欢乘坐大巴车旅行，当大巴车穿越秦岭山脉，进入汉中盆地的洋县时，我看到大片的稻田，一座座白墙青瓦的民居，心中充满了激动。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绿油油的稻田中飞翔着洁白的朱鹮，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多么幸福！在甘肃云屏三峡，我见到的村庄更是令人心动，不禁想起川端康成笔下的伊豆。如今，我更喜欢原汁原味的东西，旅行中更偏爱原始的风景。这些宁静祥和的村野，仿佛是一篇篇无韵之绝唱。

人类已经无法忍受过分的喧嚣，尽管许多人喜欢繁华的都市，但内心丰富的人更向往简单的生活。正如梭罗所言：“在这个美妙的黄昏，我的身心融为一体，大自然的一切都显得与我相宜。夜幕降临，风儿在林间低语，水波轻拍堤岸，生灵们唱起了催眠曲。” 静静写下这些关于村庄的点滴，我对村庄的热爱与记忆，如同蓝天白云在水中的倒影，令我心生欢喜。我喜欢村庄，喜欢那里的田野、民居和山水间的宁静。在我眼中，村庄就像一本精装的书籍，翻开任何一页，都能感受到舒适与温馨。

2020，7，3，

韩彬：诗人，作家，出版有《韩彬的诗》《诗篇》《爱情诗篇》《人世间最美的书信》《尘世中我们的相识》《夜在我的窗外》等诗集，曾在《钟山》《花城》《十月》《天涯》《山花》《青年文学》《诗刊》《星星》《绿风》等近百家文学期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600多篇首，作品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诗歌精选》《中国诗歌年鉴》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