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普仁医院,锡城首家西医名院,110年来,它始终守望着锡城的安康,它与锡城百姓百年伴随的故事,应该有很多很多。</p> <p>我的外公胡子丹是传教士暨医学博士李克乐的朋友,当李克乐在创建美国圣公会普仁门诊所的时候,西医还完全不被民众接受,民间常有西医治病就是剖肚挖眼的危言耸听的传说,当年小小的圣公会普仁门诊所门可罗雀,但我的外公,一位当年锡城为数不多的能接受西方文化的徽商二代,因着对西医的正确认识,也因着对李克乐博士人品的信任,开始勇敢地接受西医,将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交予了李博士,于是,就有了我家六代人的和普仁医院的百年交集的故事。</p><p><br></p><p>110年来,我们家的新生命在普仁医院诞生,长辈在普仁医院被安详送去天堂!迎来送往,一代又一代。</p> <p> 外公胡子丹。(中)</p> <p>晚年的外公。</p> <p>外公的母亲是普仁医院的第一代病人,她是一个从徽州山沟沟里进城的小脚女子,身体孱弱并恪守着徽州山民的习俗,听母亲说她起先的许多疾病都是不讲卫生造成的,她当然也拒绝西医,但旧式妇女疼爱儿子,对唯一的儿子的顺从让她不得不接受了李博士,久而久之,李博士治病的神效和对得病原理的耐心讲解,竟然渐渐改了她的陋习,她竟从一个终身没洗头习惯的徽州山里妇人变成了那年代里的与众不同的洁癖老人。她能和街坊四邻讲基础卫生知识;她懂粪道与水道隔离是阻止疾病传播的道理,她出钱支持乡里改造饮水源;她常常开窗通风晒被,她知道科学卫生的育儿方法,她甚至常常煮沸水消毒碗筷……,从她开始,洁癖在我们家传承了一代又一代,健康长寿也在我们家延续了一代又一代。</p><p><br></p><p>外公的母亲最后去世在普仁医院避日寇战乱的停业时期,抗战时期因没了普仁,李博士也回美了,老人因得不到及时治疗而离世,享年76岁。我妈始终认定,只要有李博士医治,老人一定不会死!妈妈为此念叨了一辈子。</p> <p>外公的母亲,第一代普仁医院患者。</p> <p>我的外婆是普仁医院1927年的外科病人,是我们家在普仁医院的第二代病人,也是仅有的一列不遵医嘱而导致医治失败的典型病例。外婆在生了我大姨不久出现了小腹胀痛,之后不思饮食。在医疗辅助检查几乎为空白的年代,李博士决定先行剖腹探查,继而再施手术治疗。面对这治疗方案,家里除了外公理解并想尝试外,遭到的是全体家人的反对,这不就是社会上流传的外国人剖肚挖眼的证实么?当时最强烈的反对来自外婆的娘家,外公无奈,实在不敢独自下剖腹探查的“赌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外婆的腹痛加重加剧,直至抛别三个年幼的孩子撒手归天。谁也不知外婆得了什么病?是肿瘤?是胆疾?是妇疾?抑或仅仅是个阑尾炎?世俗偏见束缚了李克乐博士,而我的外婆,在放弃了手术的同时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事后,李博士和我外公一样悲痛,并且沮丧透顶。</p> <p>外婆,普仁医院的第二代患者,唯一不遵医嘱而去世的病人。</p> <p>我的二舅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普仁医院的小患者,是我家的第三代普仁医院病人。二舅三岁那年高烧近半月,被李博士诊断为死亡率奇高的脑膜炎,就在家人哭作一团准备放弃的时刻,李博士镇定地用刚刚问世的抗菌素挽回了二舅的小命。李博士除了下药,还对高烧的二舅施行了各种物理降温措施,他在高烧病孩的全身上下放满了冰块,就在四邻八乡人被外国传教士的奇葩治病措施又惊掉下巴的时候,二舅竟毫无后遗症地痊愈了。得过脑膜炎的二舅,仍然智商超人并学有成就,他是五十年代的研究生,掌握多国语言,是新中国第一代雕塑艺术家。李博士治愈二舅脑膜炎的故事在我们家流传了近百年,从那开始,我们家对李博士的感恩,对普仁西医的相信几乎成了唯一,全家人都丢弃了所有不科学的求神拜仙方法和民间偏方,坚定的崇尚和相信西医了。</p><p><br></p><p>但是徽商外公具有扎实的中医药知识,他还会开中药处方,他不弃中医,常常帮助李博士认同中医药,一来二往,外公和李博士的友谊也更深了。话说李博士当年曾经在二舅身上使用的对高烧病人的物理降温方法,日后成了我家谁都能掌握的绝活,从此,面对高烧的惊慌恐惧在我家没再有过。</p> <p>第三代普仁患者。</p> <p>二舅,被普仁医院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脑膜炎小患者。</p> <p>二舅长大后感恩上帝,感恩普仁,成了中山路教堂的圣咏团成员。</p> <p>在舅舅阿姨们陪伴下的年迈了的外公。</p> <p>妈,姨和外公。</p> <p>第三代普仁患者的最后合影。</p> <p>妈妈的闺蜜蒋青华,早年李克乐手术的得力助手。</p> <p>我们是普仁医院的第四代病人,在我们的年代,普仁医院早已结束了李克乐博士独当一面的局面,各科都有了领军人物,到了五六十年代,普仁医院更是快速发展,集中了江南更多的名医,可谓是名医荟萃。我的大表姐在赵振业老先生的眼科手术下,治愈了先天性白内障;二表姐在普仁治愈了儿童肠梗阻;小表妹在已经没了气息的情况下,是梅柏如的足底一弹,使她瞬间哭出了声。普仁医院为调皮的表哥接过骨头,为常年发烧的表弟割过扁桃体,为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兄弟姐妹们治过各式各样的毛病。我在八岁那年得了一种听来像外国名字的叫阿米巴痢疾的传染性疾病,被普仁医院隔离住院了二周,当妈妈在家里因牵挂而伤心的时候,我却得到了医生护士们的最好的治疗,正和医生护士相处甚欢呢。</p><p><br></p><p>文革期间,普仁医院的许多名医都遭到了批斗,甚至被剥夺了治病救人的天职,我哥哥大卫适逢此时在苏北农村染上了重症虐疾,妈妈领回了近似奄奄一息的哥哥,连夜送往普仁医院,但此时普仁医院的济世能力已经大大消弱了,我妈妈发疯似的寻找着她认为能救命的希望。当我妈簒着所有检查资料,在门诊大楼的厕所门口找到了正在扫厕所的普仁名医张玉寿老先生时,我妈早已泣不成声了,但是她的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张医生和我妈有着几十年的主内肢体交往,老先生环视四周,在确认没有造反派跟随后,走进了男厕所,将我妈独自留在了男厕所的门口。在仔细看过我哥哥的全部检查资料和赤脚医生已经作出的治疗处理后,他从厕所里出来,宽慰我母亲说,别着急,虐原虫早已经有特效药,只要诊断明确,治疗都是一样的。一代普仁名医在厕所里为病人看病的笑话,也只有在那年代才会发生。这是我家第四代人发生在普仁医院的“有趣”故事。</p> <p>外公与最疼爱的表弟。</p> <p>到了第五代,我们还是只相信普仁医院。在第五代不久,我那一辈子体健,一辈子疾病不染身的经历了二个世纪三个朝代的高寿外公去世了,但我家仍然受外公百年普仁情结的影响,还是只将生病的孩子送往普仁医院,普仁医院早已经改名叫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了,但我们仍只会称其-普仁医院。</p><p><br></p><p>80年代,普仁医院有锡城最好的儿科,有胡引昌、陆主任、梅柏如、任智红等几层梯队的儿科专家,我家的第五代孩子多病,所以我几乎认识所有的儿科医生。现在我家的这群第五代普仁小患者,大多数分散去了世界各地,但他们都始终不忘普仁,不忘当年慈祥的医生爷爷和医生奶奶,不忘那个被稚童暴粗口骂过“丑八怪”的注射室阿姨。每次探亲归家,每次路过中山路,他们总会提出,我要进去看看。</p> <p>外公,1897—1990,一位给儿孙留下了基督教信仰种子和无数墨迹的慈祥老人。</p> <p>第五代普仁患者们。</p> <p>五代的医院写生画。</p> <p>十年前,普仁医院的儿科并入了无锡儿童医院,我外公家的第六代普仁小患者们,又都成了儿童医院的小患者,我不清楚,儿童医院的今世前身,还能不能扯上百年普仁的渊源?但愿能!</p> <p>六代普仁小患者。</p> <p>普仁还有许许多多我终生难忘的感人的故事,我忘记不了八十年代初,在僻静的沿沙巷围墙内的那幢红色小三楼上的九病房,忘记不了病房里那个漂亮的护士长和一群天使般的姑娘,忘记不了他们为我父亲提供的最有情的临终关怀……。</p> <p>晚年的父亲。</p> <p>太多的普仁故事,留下了太多的感动。普仁的百年故事中尽是串串光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