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 <p class="ql-block"> 正是五月初五端午,今年落雨的时间特别多,河里的水成了豆绿色。阴雨的天气湿润了一切,也湿润了我的心,长长岁月人世上的变化总会触动一些思绪使我的记忆浮现,给我人生平白增添了一点忧郁,一点寂寞。 </p><p class="ql-block"> 我能正确记忆我小时候的一切,那还要从上学时说起,我在小学里几乎什么责罚都受过,不是个用心念书的学生,但我的记忆力比较好,对付一些背诵的课目从来都是轻松应对,许多书总是临时读几遍,就可以背诵的朗朗上口,成绩也名列前茅,但我在老师眼里还是个坏学生,那是因为我打架、逃课、欺负女学生,跟老师唱反调,凡是一个应该发生在坏学生身上的事几乎我都做过。我只是觉得读书太容易了一点,我更感兴趣的是周围的人和发生在他们身上有关的事, 为什么家里的狗很远就能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街上卖力气的是苗人居多? 为什么邻居家的大门上要挂一面镜子? 为什么镜子又要做成圆形?这些令我好奇的事太多了。</p><p class="ql-block"> 我对周围的事物都充满好奇,总是想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我的母亲那时在乡下卫生院工作,我的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跟随她在那度过的。白日里大人忙事情,我就获得了绝对的自由,我经常跑到卫生院后山去玩,那里除了苞谷地就是树林和坟墓,雨后的天气,空气里混着腐草的气味,昆虫的气味,有人在地里给作物打药,给地松土。我就看他们做事,他们有时会对我说几句苗语,我听不懂他们的意思,有点害羞又有些害怕便躲开了。时常会有苗人在树荫下歇脚乘凉,有的是上山找枞菌的,有的是挖草药的,有的是走长路去赶集的。有时候还会遇到几对男女青年,女孩唱歌,我看唱歌,男人抽烟,我看抽烟,不知道他们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果,但这种仪式让我着迷。我时常会爬上一个墓碑上,又爬上另外一个更高的墓碑上,想象着自己腾云驾雾,迎合着自己脑中的幻想,一直到天上的云渐渐发紫,我就得设计打量回家的路线,回到家然后给母亲讲我的所见所闻,并夸张描述一些其实根本没发生但我认为能让母亲惊奇的事。母亲对我说的只是微微地笑笑,我讲多久,她听多久。到了夜里我便做了很多古怪稀奇的梦,皎洁的茫茫月色下,我登上一个悬崖一跃而下,然后又被某种力量托起,最后进入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很多年以后我常常都还会做这样的梦,这些梦既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又可以使我的人生多一点色彩、多一点想象。 </p><p class="ql-block"> 在苗区赶集也是我的一大爱好,我欢喜一个人去到街上看这些东西,一面看一面又能明白许多事情。路上可看到带着老花镜的头包花帕的苗妇人低着头在那磨针穿线,又可见到剃头铺里剃头老师傅给顾客刮脸,有卖斗篷簸箕的生意人,卖本地鸡蛋的小姑娘,卷着半只裤脚筒腰揣镰刀的老人,有人做着猪牛家禽的交易,有人为自己的孙子挑选刚满月的狗幼崽带回家当个陪伴。光膀屠夫案桌上的肉,架在煤篓子上盖着白帕子的红、紫薯,女人背篓里的娃娃,放着当下流行歌曲卖光碟的老板,还有棺材铺里摆放着的金童玉女,鱼龙娇子。在我印象中这里所有的一切目前正被“网红粉店第一名”,“喜茶、悦茶”各种店面一一替代。我对这种变化既觉得合理又感到可惜,替当下一群四处打卡毫无思索却沾沾自喜的人感到他们生活的无趣,也对这迅速消失的形形色色人间百态惋惜,我如今只能用想象去领会那时候人活着的生命姿态,凭着一份经验,再试着接触人应当赋予意义的灵魂,我要捕捉应有的事物,要捕捉我为这些事物缠绵和迷惑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天上落雨,是最使人高兴的事,我换上黑胶高筒鞋,街上许多地方被水浸没,行人都是避开水洼路走,我却故意要向深水处走去,这就是对于我有趣的事情。一落雨我就穿上高筒鞋,踩水,踩深水,看着水花四溅,享受这给予我心灵触动的事,我会莫名感到喜悦,恰有对于这一切的发生皆那么温暖的爱着。</p><p class="ql-block"> 我为自己的这些经历感到荣幸,它们使我的生命有了弹性,以及对“生命”较深一点的思索。</p><p class="ql-block"> 承志2020.06.29</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