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荷

春雨

<p> </p><p> 初夏六月,是到了赏荷的季节。培训班老师又组织我们到玄武湖公园去拍荷花。那天多云且难得在夏日里遇到一个不冷不热、气温宜人的天气,说好了下午三点半在莲花广场集中,在张老师的带领下,我们一群人沿着莲花港上了樱洲,在荷花园至莲桥的荷塘边就对着一池的莲荷拍了起来。荷塘长而不宽,莲荷基本上都集中在荷塘的两岸的靠边一侧,中间几乎没有什么荷。说实在的,荷塘的荷叶长势一般,荷花也不是很多,跟南京的莫愁湖公园、高淳千亩莲花、江浦的西埂莲乡不能相比。然而,在荷塘的两侧已吸引了不少于二、三十个前来拍荷花的摄影爱好者。我想,大家也许是冲着玄武湖这里的美丽风景和地处繁华市区的缘故吧!</p><p> 在南方,夏至前后应是观赏荷花的最佳时节,此时,莲荷正处在生长期,荷叶像伞一样的撑起在水面上。看到那一池的碧绿荷叶,给人夏日里一种清凉的感觉,尤其那粉红娇艳的荷花点缀在万绿丛中,醒目的红绿色彩对比让人心头为之一颤。尤其夏季梅雨季节,雨水多、阳光足,使荷花长得更加鲜艳美丽。一阵雨来,打在荷叶上,像玉珠般的在荷叶上滚落。阵阵微风吹起,满塘荷花摇曳多姿,清香扑鼻而来。中国人种植莲花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最早种植莲藕只是为了生活食用为计,而今,为了满足人们观赏需要,已培育出的传统莲花不下于200多种。国人一直钟爱荷花,不仅是因荷花能带给人们物质上的享受,而且更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和心灵上的升华。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写下了许多咏荷的不朽文章和诗句,借荷抒情。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以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等诗句,赋予了荷花的纯洁、高雅、美好的喻意。更有不少政客以荷自喻,咏荷言志,他们看中的正是荷出泥不染,超凡脱俗,宠辱不惊,刚正不阿的品质。而荷对于我来说,它既不是扎根荒野无人识香的野花,也不是深藏庭院不经风雨的盆栽,而是与我同生同长、如影随形、朴实无华、带给我童年欢乐的“伙伴”。我出生在南京西郊的沙洲圩,这里原是河塘纵横,水产丰富的地方。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是一个计划经济、物质匮乏、艰难度日的年代,家乡以种植水稻、小麦等农作物为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间劳作很难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勤劳智慧的当地人穷则思变,充分利用家乡水塘资源的优势发展水产经济。从那时起,家乡人不仅利用水域养起鱼虾,而且在水里种植起莲藕、茭瓜、菱角、荸荠等水生经济植物,以至后来形成了享誉省内外的菱 、藕、茭瓜、茭儿菜、茨菰、鸡头果、荸荠、水芹的“水八鲜”。小的时候,荷给我带来的乐趣至今让我念不忘,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祖辈一直就住在沙洲圩莲花村旁,历史上这里就有种植藕的传统。我记得,我家的东边就有一个长三、四百米、宽约一百多米约有五、六十亩地的大藕塘。每年春季来临,藕塘的水面就开始冒出了小荷的尖尖角。气温转暖,荷塘的荷叶就像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原先长出的尖尖角已渐渐撑开叶面展开了,就像一个个雨伞一样,挺立在水上。阵阵微风吹起,荷就像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摇曳多姿。特别是傍晚时分,蜻蜓就出来了,翩翩飞舞在荷塘的岸边,蜻蜓时而飞在空中,时而歇在小荷的尖尖角。红蜻蜓、绿蜻蜓、黄蜻蜓、黑蜻蜓等不同颜色的蜻蜓,非常好看。蜻蜓的种类也有好几种,常见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比较大点的,数量多、色彩艳;另一种是小点的,身体细长。而我最喜欢大一点的红蜻蜓,最吸引我了,它时而在空中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飞在你的身边,有时你感觉能抓住它,但你一伸手就飞跑了。蜻蜓往往在下雨前喜欢成群出来,这也是我们小伙伴抓蜻蜓的极好机会,有时你只要轻手蹑脚、屏住呼吸,慢慢地伸手,快到蜻蜓边时,再快速用手指去抓住蜻蜓的翅膀,这样就抓住了。但成功率非常低。有的也会用长竹竿绑上沙布袋来套蜻蜓。用沙布袋来套蜻蜓虽然能多抓到些,但比不上空手抓的功夫高,小伙伴有些也会对抓到的蜻蜓会互相显摆一下。蜻蜓也是一个天气预报信息员,成群的出现,预示着将有一场雨水来临,有时我们玩的忘乎所以,会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像落汤鸡,回到家少不了挨一顿大人的臭骂。每年到了六月,荷塘已是一片碧绿,荷花也开始长出来了,从花苞到绽放也就十天半个月时间。在花苞时,它就像一个静静的处子,默默地蓄势待放。而到了盛开时期,它的叶片逐渐展开,一瓣压着一瓣的有序排列,由外而内,依次怒放,直到它把金黄的莲子、莲穗展露在人们眼前。荷花的花期可持续2~3个月。整个夏季,我们可以在塘边或下到水中去摘荷花、莲蓬。荷花最好看的当是它当开未开、粉红色的荷花,摘回去用水杯可放置一周也没问题。到八、九月份荷花脱落,莲子渐渐长成莲蓬,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一个夏季我们不仅能搞到莲蓬吃,采多还可以拿到街上去卖呢。那个年代是没有空调的,三伏天,天再热,我们脱光了在藕塘泡上一泡,顿时一身一阵清凉,非常舒坦。那时候,我们上学是从不带雨伞的,沿途都有藕塘,一旦放学路上下雨,从塘边摘下一个大荷叶当伞打,脱下鞋子,就一路跑回家了。</p><p> 荷叶、荷花带给人们美丽、清新的感官享受,然而它只是荷的外表。真正的荷对我们农民来说,要的是它的真面目、它的果实—藕。藕是一个多年生的水生草本植物,一般可分为七孔和九孔藕。我们这里种植的多为九孔藕,它的表面细嫩光滑,体型又长又细,有的长至四、五节,吃上去的口感非常的爽脆清甜,特别是头节藕,又嫩又脆,水分特别多,特别适合生吃,人们称之为“花香藕”。每年到藕成熟收获的季节,生产队都要组织一些有经验的男劳力去踩藕,而女劳力却只负责洗藕。踩藕不仅是个体力活,更是一个技术活。我的大哥曾是队里踩藕的一把好手。踩藕前,穿着皮连衣裤下水,水深一般齐胸。事先在岸上看看荷叶,就知道哪一片有藕。踩藕时,摸着藕杆,一脚下去,踩着藕时,再轻轻地顺着藕只的走向,慢慢地把藕上面的塘泥用脚掀开,拔弄到一旁,形成一个槽沟,然后再用脚深入到藕的下面,把藕下面的泥掏空,然后用脚顺着藕头方向轻轻拔弄,把藕提弄上来,一支漂亮完整的藕就漂到水面上了。踩一支藕快手也得要一、二十分钟,慢手则要三、四十分钟。高手高就高在既识藕又踩得又快又好,基本上整支藕不断节的概率高。反之,有的只能是又慢又容易把藕踩断,既不出活又影响藕的卖相,我们有时会用南京话称他为“二胡”。踩藕很费体力,一般一天几个小时最多也就能踩一、二百斤。有时踩藕遇到水深的塘,皮裤子用不了,只能是赤身下水去踩,一支藕上来往往要扎几个“水猛子”,虽然这样比穿皮裤子来的快,但伤人。特别是有的藕靠近人家,里面的砖头碗碴也多,容易划破脚。踩藕季节一年可持续好几个月,但一般只在中秋前和春节前为最佳,这个时节去踩,主要是节日供应市场去卖,往往能卖到一个好价钱。冬季踩藕一般多为把塘水抽干后,晒上几天,由专业的踩藕队去进行,踩上来的藕卖后,队里和踩藕队采取三、七或四、六分成方式。在沙洲圩,有好几个踩藕队呢!夏天大人踩藕,往往是我们小孩最上心时,小孩往往躲在塘边,看着踩上来的藕,待着大人们收工后,悄悄下水,搜索一遍,看有没有漏拿的藕,往往都会有意外地收获。如没有搞到,也会偷偷地胡踩一通,弄个几节藕。那时是集体生产,若被队长或其他人发现就要遭殃了,轻则会被队长大骂一顿,重则会被父母被扣工分的,回家免不了还会挨一顿打。我们小时候,冬天好像比现在冷,几乎年年下雪,屋檐下挂着冰坠子,荷塘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小孩们在岸上用小砖块比赛,看谁劈出去的砖块在冰上溜的远。有的胆大的也会到冰上去溜冰,遇到冰上枯了的藕杆子,用脚轻轻拔弄,不一会儿,就能弄一堆,拿回去就是烧饭的好柴火。</p><p> 一帘烟雨,一季花开。荷春来秋去,无论是春华还是秋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期待、惊喜、欢乐,然而它却静如处子,不悲不喜,出污泥而不染,不因成为世人的食物而悲伤,也不因文人雅士喻它为高雅而骄气,而它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它生命的意义。我喜欢荷花,既沒有世人们那样来的实用,也没有雅士们那样对它的升华,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只是觉得它已成为我生命中最恋恋不忘的记忆,一生不灭的记忆。荷,我只想对你说,无论我的童年,我的过去,我的未来,你永远是我相伴一生的朋友。我也会像你一样,把最美好的献给所热爱的人间!</p><p> 2020年6月28日于南京河西</p><p>(照片摄于南京玄武湖公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