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鱼酱

李wenbo

“哎？老伴，今天做鱼酱了？”从天坛遛弯回来，刚打开家门，沁人心脾的鱼香味从厨房迎面扑来。“今儿，去超市刚巧碰到你爱吃的小鱼儿，就买了，咱有些日子没吃鱼酱了。”老伴一边切菜一边回答。 是啊，自小养成的口味很难改变。 家乡离海很近，且有蓟运河直通大海，因此，家乡河叉的小渠小沟就有吃不完的小鱼、小虾、小蟹。自然，这些就成了家乡饭桌上常见的美味。 而我，最爱吃老伴做的鱼酱......将一倍小鱼体积的水放入锅内，然后放入葱、姜、蒜、花椒大料，盐和酱油要多放一些，大火将水烧至滚开，再将洗净的小鱼小虾倒入锅内，烧上个把小时，待将鱼汤收干，就可以上桌享用了。 可自从退休来到北京，饭桌上这“老口味”就鲜见了：不是老伴不买，而是北京超市很少卖小鱼、小虾；偶尔碰见，老伴是一定会买回来做成鱼酱解馋的。 每当吃到这有着浓厚家乡味道的鱼酱，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少年时期与小伙伴怀宝一起淘鱼的有趣情景...... 老家的鱼酱 那是上世纪1966年的WG初期，我小学毕业，因客观原因没继续上学。怀宝差一年小学毕业，也不上学了。我和他相邻，成了无话不谈、一起上树掏鸟、一起沟里淘鱼的小伙伴。 九月的一天，黎明破晓，我来到怀宝家窗外“怀宝！怀宝！你起床没？”“谁呀？怎么这么早叫怀宝，啥事呀？”屋内传出怀宝妈的声音。“大妈，我是文伯，昨天和怀宝讲好，今天去浅水湾淘鱼。”“怀宝，快起床，文伯叫你呢。”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怀宝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怎么这么早，还没睡醒呢。”“不早了，到浅水湾要走七、八里路呢，咱们早去早回。” 我俩麻利地整理着“淘”鱼的工具：水斗，脸盆，芦苇薄，铁锨。“你午饭怎没带？”我问怀宝。“哦，忘了，”他返回屋拿了两个馒头。 我们带上工具，光着脚丫子，穿着短裤、背心，伴着黎明的曙光，愉快地踏上了去往浅水湾的小路。 初秋的早晨，天气格外清爽，路边草丛露珠点点，草色青青。一路上蟋蟀震羽，蝉声长鸣，偶有一两只蚂蚱蹦跳出来，我轻手轻脚去捉，“扑.....”飞走了，害得我差点摔个跟头。 太阳一杆子高了，我们来到目的地——浅水湾。顾名思义，地名“浅水湾”是因广袤野地中有一片片的浅水洼。 家乡的浅水湾 我们挑选了一片水面适中的水洼，水中有矮矮的芦苇和水草。细观察，不时有小鱼儿从水中蹦跳起来。 凭感觉，这片水洼鱼不会少。 我俩看好地形，用铁锨先挖出一条浅浅的引水沟，准备将淘出的水顺沟引向其它水洼。 然后，开始用铁锨在水中挖泥筑埝。这时，水浑浊了，芦苇、水草被铁锨拦腰铲断，水面的水蜘蛛开始乱跳，青蛙窜出水面，惊恐的四散逃去；齐膝深的水里不时有鱼儿慌乱地撞击着脚面、脚裸和小腿儿，摩挲的皮肤痒痒的。 为了泥埝牢固结实，我们将铲断的芦苇、水草掺入泥埝，这样能防止淘水时因激起的水浪反复冲击而导致泥埝坍塌。 好大一会，泥埝开始露出水面，我和怀宝不断的将泥埝加高、加固；所有可疑渗水的地方都用泥巴封堵的严严实实，以防止淘出去的水倒渗回来。 当“二童治水”初见成效，我们直起腰望着筑好的泥埝，才听到肚子“咕咕”叫起来：“怀宝，要不咱们先吃饭吧？”“好嘞！我也饿了，你看，太阳正午了。” 我们找一块树荫坐了下来，“怀宝，给你咸菜！”我拿起饭盒中的咸菜疙瘩咬下一块递给他。“嘿，你家窝头做的真好，金黄金黄的，看颜色就好吃，给我来一个！”他见我午饭是窝头，接过咸菜顺手扔给我一个馒头。 我知道，怀宝是为了让我吃白面馒头，故意这样说的。 吃过饭，我俩开始用水斗淘水 吃过饭，我们开始淘水。我执水斗的双绳，怀宝执单绳配合默契的舀起水向埝外泼去。水顺着引水沟流向另一水洼，寂静的野外只听得见“哗啦、哗啦”的淘水声。 有个成语叫“竭泽而渔”，说的就是淘鱼。对我们来说，只有淘干洼子里的水，才可以“水落鱼出”、痛快抓鱼呀！ 淘了好久，水面缓缓下降，水中芦苇、水草露出了白色的根须。随着水洼水的逐渐减少，水面越来越小，鱼花儿越来越多，鱼儿顺着水流聚拢向截鱼的苇薄。偶尔有大一点的鱼儿拼命摇着尾巴逆水而窜，溅起的泥水四处散去。 水洼的水越来越少了，用水斗淘水已经不好用了，我和怀宝商量由他换用脸盆继续淘水，我开始抓鱼。 “好多哟！”我一边嚷着一边迅速抓捕苇薄截住的鱼儿。一会儿，抓了大半水斗：大部分是小鲫鱼，还有麦穗鱼。嘿，还有条半尺长的黑鱼，这鱼一般少见，就是它，刚才搅得泥水四溅。 “怀宝，累不累，咱俩换换吧”我转身望着淘水的怀宝。“不累，”他直起腰，扭头看到了水斗中的鱼儿：“哇，抓这么多！”怀宝高兴地笑了，一口洁白的牙在溅满泥水的脸上是那么醒目。 “嘿，你要是不笑，我还以为你是‘泥菩萨’呢！”我望着他那满是泥水的脸蛋，不禁笑出了声。“文伯，你还好意思笑我，你脸上泥水不比我少啊，咱俩彼此彼此，哈哈哈……”空旷的野外响起了我俩欢快的笑声。 野外响起我俩欢快的笑声 夕阳西下，我和怀宝用铁锨柄抬着满满一水斗鱼踏上了回家的小路。稚嫩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劳动得到收获的喜悦，还是落日余晖的映衬。 路边的小草经过一天的日晒，已经有些蔫了；草丛中的蟋蟀、蚂蚱已不见了踪影；树上的蝉鸣声已不像早晨那样此起彼伏，似乎叫声也小了。 这时，我和怀宝才感觉到身体有些疲乏；然而，心里觉得特别快乐，特别有成就感......望着水斗中活蹦乱跳的鱼儿，我们似乎闻到了晚上餐桌上鱼酱那沁入心脾的香味儿。 几十年过去了，故乡渐渐离我远去，鱼酱慢慢固化成了我少年故乡的图腾：它不仅是艰难岁月里的“美食”，更承载了我的精神故乡，唤醒了少年时期的尘封记忆！ 老伴的鱼酱做好了，热气腾腾地端上餐桌，我俩相视而笑：我们一起生活过大半辈子的故乡，就浓缩在这香香地鱼酱里！ 注: 以此文追忆少年时期与小伙伴怀宝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