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江心沙 <p> <b><i><u>本文以基本事实为题材,运用文学的手法回忆江心沙的青春岁月。由于文字较长,将内容分段在美篇上一一展示。文中照片大多来自网络,如有不妥之处请予以谅解。</u></i></b></p><p><br></p><p><br></p><p><b style="color: rgb(1, 1, 1);"> 上山下乡对国家来说是一场劫难,大多知青的才华被这场运动湮没。但对知青个体却是认识社会的一次灵魂考验,意志会更坚强!</b></p> <p> 想念,是一种说不出的痛。</p><p> 十月底,我收到沈璐第二封来信,兴奋的得知她调到场部做播音员,这才真是一个好消息。</p><p> 播音工作很适合沈璐,她的嗓子甜、音色好、普通话标准,我在信中祝贺她。</p><p> 接着,我的回信也告知她,我们是“同行”。在师范学校,每个星期的黑板报都由我负责完成,同时也兼业余播音员,下课以后播报学校新闻、校园概况、班级园地、学习交流……</p><p> 记得有一次,我在播毛主席《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p><p> 当时我很自负,也没有备稿,拿起稿子就读,谁知播到“更有潺潺流水”时,不知“潺潺”如何读?只好立即翻阅“新华字典”,再接着播。</p><p> 这下好了,在学员之间成了“笑谈”。可见,播音工作是多么的重要,一点差错都不能有。</p> <p> 我把这个“笑话”写信告诉沈璐,她在回信中对我的“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给予“高度评价”,说这是“江心沙带去的傻(沙)帽!”让我啼笑皆非。</p><p> 其实,沈璐当上农场的播音员,我就想起一件事。那是1970年的国庆节节目排练时,我和沈璐有一段聊天,很有意思。</p><p> 当时,我们连云港知青到江心沙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南通知青多,而且语言不通。</p><p> 尤其我对南通话、海门话“混为一谈”,听不懂也分不清。只要他们一开口,我就懵了——他们都是在说“日本语”?晦涩难懂。</p><p> 大半年过去了,我对南通话还是一窍不通。</p> <p> “沈璐,你们南通话怎么那么难懂啊?”宣传队排练间隙我问。</p><p> “咯、咯、咯……”沈璐笑着侧面望着我,显得很诧异:“是吗?我们南通话还是属于江淮一带的方言,莫说你听不懂,就连附近地方的外地人也都听不懂。”</p><p> “那南通话与海门话是不是一种语音?”我问。</p><p> “不一样,而且相差很大。”沈璐干脆回答。</p><p> “我怎么听得叽哩嘎啦,都是一个样?”我是一头雾水。</p><p> “你要区分开来,没有两三年是分不清的。”沈璐一笑。</p><p> “我看你说的普通话,还是很标准的,怎么说得那么好?”我还是钦佩沈璐的聪慧。</p><p> “是吗?”受到我的赞许,沈璐喜形于色。</p><p> “那天,崔健说南通话‘蚕豆的蚕’与‘安全的全’是一个读音?”我顺口而出,好像不太相信。</p><p> “是的,一个读音。”</p><p> “另外,我觉得南通土语带有独特的地方色彩。我经常听到‘没魂’和‘没根’,是什么意思?”</p><p> “哈哈”沈璐掩面大笑:“这两个词与‘非常’相似,但具有的夸张意义大相径庭。”</p> <p> “怎么解释?愿闻其详。”我望着沈璐那双明亮的眸子。</p><p> “一个是形容被吓得连魂都没有了;另一个就是事情好坏到无限、没有根一样。”沈璐笑着回答。</p><p> “有意思,南通话的各种词语还各有许多文化内涵。”我附和着说。</p><p> “那当然,南通话虽然有点土气,但是南风北韵是一般方言难以媲美的。”沈璐说得有炫耀之意。</p><p> 我接着沈璐的话茬:“是啦,比如‘眼睛乌子’和‘眼睛仁儿’,有什么不一样?‘个曾’还是‘有没有’的意思。这叫外人怎么听得懂?”</p><p> 沈璐:“你越说越玄乎。”</p><p> 我继续问道:“南通话还有什么与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p><p> “还有啦,我们叫‘爸爸’是‘爷爷’;叫‘爷爷’却是‘爹爹’”沈璐好像意犹未尽,继续说道。</p><p> “我们要是做客到你家,生来乍到,不是要出尽洋相?”我逗趣地说。</p><p> “是啊,你来我就会用南通话说‘锅里没得盐”,沈璐狡黠一乐。</p><p> 现在,我有三四年时间农场生活,对南通话、海门话,不仅听懂分辨出来,还会说上几句。一开始还像听天书,怎么听“‘家里没得人’都像是‘锅里没得盐’?”</p> <p> 我把这个说给沈璐听,她闪动着明眸:“嗯,细心琢磨一下,就是这么回事,咯咯咯……”引得沈璐一阵爽朗的笑声。</p><p> 我也忍俊不禁,跟着沈璐的笑声,竖起大拇指来:“南通话的创意够神奇的!”</p><p> 看着我的“失态”,沈璐俊秀的脸上飘来一片红晕,显得妩媚动人:“南通话古怪晦涩,不易听懂,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p><p> “是的,当仁不让啊!”我只能对南通话“心悦诚服”。</p><p> 这时,沈璐顺手拿到我身边的胡琴,一边摆弄一边笑着说:“还是连云港的话有意思。”</p><p> “连云港话哪有南通话有意思?你还有什么见解?”我有点不理解,便身体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p><p> “很奇怪,也很有意思,连云港人相互喊名字后面总有一个拖音——哎!”</p><p> “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你说来听听。”我假装不懂,做洗耳恭听的样子。</p> <p> “和我同宿舍的连云港人赵桂兰,喊谁的名字后面都是……像‘王宝珠哎——’‘蔡玉珍哎——’……”沈璐学得很是那么回事。</p><p> “平时我真的没有这种感觉,给你这一说,还真是……”我顿时有所领悟,连云港话的确有点“拖腔呐怪”。</p><p> “你是连云港人已经习惯这种叫法,而我们外地人却觉得怪怪的。比如喊你‘杨德功哎——’,后面的‘哎’拖得长长的,生怕别人听不见……”沈璐说得有声有色,也很形象。</p><p> “是这么回事,连云港人喊谁的名字就是带拖音,‘小张哎——’‘小李哎——’……哦,我要是喊你,就这样喊‘沈璐哎——’,怎么样?很好听的!”我故作逗人的“嬉皮士”,显出滑稽之意。</p><p> “咯咯咯咯……真是笑煞我了,不习惯……”沈璐大笑地弯下腰,同时放下胡琴,直摆双手。</p><p> “习惯了就好,这只是地方语言的特色,有别于其它语言,这不很好吗?”我在狡辩。</p><p> “我没有说不好,只是有点怪异,与众不同。”沈璐笑得面色红韵。</p><p> 往事不堪回首,我的思路又回到现实中来。</p> <p> 学校生活的确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p><p> 尤其是七十年代初,还处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极左路线盛行,到处政治挂帅,做人的标准都以政治思想、觉悟高低来衡量。</p><p> 何况我们是一批争取入党的学员,处处都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来要求自己,学习积极认真,劳动带头苦干。</p><p> 每天早晨,我都第一个起床为同学打满热水,备好洗漱用具。晚上查点人数,防止夜不归宿出现“阶级斗争新动向”……</p><p> 就连寒暑假也要服从组织安排,到市区工矿企业、农村公社大队,进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宣讲活动。</p><p> 内容大体是:<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i>“毛泽东同志关于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的要点是什么?”“为什么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要划分敌我和人民内部两类矛盾界线?”“如何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怎样必须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对立统一的规律来观察社会主义社会?”“为什么说无产阶级专政下的阶级斗争,在本质上,依然是政权问题?”……</i></b></p> <p> 本来,我是与沈璐约好,每年暑假到南通见面。由于学校安排到基层宣讲,加之我正在积极要求入党,不能有“私心杂念”,只能忍痛割爱。</p><p> 我在信中,再三与沈璐解释,其中一封信是这样写的:</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 你最近好吗?现在正是暑期,江心沙的劳动也进入收种大忙季节,你们机关人员还要下田劳动,请一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我的生活一直都挺好的,本来准备暑假与你见面,但是市里下达“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宣讲活动”,无法成行,请你理解。</i></b></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 在校一切都好,就是想起你的时候,心里酸酸的。这么长时间了,几次梦里见着你。想着你那样子,你那明眸。工作了,想你的时候就觉得空虚,你不在我的身边,也体会不到你对我时时刻刻的关怀,只有见信如面,手里捧着你的信件时才能感到你的温度和心跳。因为相隔两地,你远在江心沙,所以思念,也是孤单的。有人说,分割两地,心也会慢慢变得遥远,我觉得不是。我越想你,就越想见你,距离就越近,越觉得幸福。离开了你。我的心一直系在你的身上,永不忘记。</i></b></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i></b></p> <p> 鸿雁传书,青鸟托信。</p><p> 我和沈璐就这样书信往来,传递信息,倾诉衷肠将近两年。</p><p> 我们都有共同感慨,同时也相信“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p><p> 时间到了1976年春夏过后,我接到沈璐的信件逐渐减少。其中的一封信让我感到事情出了变化:</p><p> <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现在江心沙农场已经被地方接管,各地知青有许多已经陆续招工回城。由于我的工作原因,暂时无人顶替,进城工作一时还不行,上学的名额也有限,都给别的知青去了。所以我也不再向往回城的事,准备在农场工作生活下去。这样长时间下去,牵扯你的精力,对你影响太大。我深深感到你对我的一片真情……你希望我们今后能幸福,但是,我这样牵扯你的精力,太影响你的学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两地生活毕竟是一条充满艰辛的路,给自己以后的工作生活带来痛苦和烦恼。冷静想想家里的意见不无道理,调转工作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i></b></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 江心沙是遥远的,走了就难以回还。现在,你的任务是一定要继续安心学习,提高才干,将来有所作为,定不辜负我们的期望。</i></b></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i></b></p> <p> 沈璐的信,犹如晴天霹雳,让我头晕目眩,不知所措。</p><p> 我们感情可能“搁浅”,难道两人关系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p><p> 是啊,我也许太自私,总是考虑自己的前程,却始终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我能怪谁呢?</p><p> 地域的鸿沟、城乡的差别、观念的落后,还有现实的无奈……沈璐不知要经过多少次的苦思冥想,才痛苦地作出这“不明智”的想法,从而使自己走上一条无法挽回的不归之路…… </p><p> 感情上的失落,给我的精神打击前所未有。我们之间相处的一幕幕情景就在眼前,我怎能忘记她给我的那些深深的爱? </p><p> 如果没有她的关心和感情,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繁忙的工作和无休止的烦恼中崩溃,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每次都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刻,她关心我、帮助我、安慰我,给了我勇气和信心。</p><p> 我怎么能失去她?这一生一世还会遇到这样的爱情吗?</p> <p> 我本应该立即去江心沙见沈璐,但是连云港市要在国庆节期间组织一次革命歌曲汇演,而且组委会让我做大合唱的总指挥。 </p><p> 暑假期间正是排练节目的时间,我无法离身,干着急没办法。</p><p> 回想当年全市四千多人在体育馆参加汇演,一百多件乐器。全市几十个合唱团,在开始之前是全体大合唱。要想演唱整齐很是不易。我只能靠手中的一根指挥棒,做到手势果断,节拍明确。</p><p> 尽管我的心情不畅,但还是坚持完成任务。我还得到大会组委会颁发的“优秀组织奖”。这要得益于音乐老师贾新光的指教,一生难以忘怀!</p> <p> 汇演结束后,我一直在自责。但是,我又乐观地分析一下面临的处境。</p><p> 是啊,冷静之后我知道沈璐是为我好,两地分居的确是很难处理的事。</p><p> 看出来,沈璐还有些自卑,自己在农场,与我相处有城乡之别。</p><p> 我也知道,父母那一代人已经目睹太多的、由于婚后两地分居而带来的痛苦、坎坷甚至衍生的悲剧。</p><p> 是的,我家的情况不就是如此吗?父亲工作单位在上海,调动多次无果;而母亲则带着我们兄妹五个在连云港艰难地生活,给家庭带来无尽的烦扰。</p> <p> </p><p> 正在学校的这一段时间,是党委组织部门考验我的关键时期。而且在极左思潮严重的文革期间,倘若请假离开学校,组织上会说你私情太重,缺少对党的忠贞,难免对我的政治前途有极大影响,我前期的不解努力将前功尽弃。</p><p> 我还在咬牙坚持等着入党再回江心沙!</p><p> 那时,政治生命比什么都重要。</p><p> 现在,我还要到农村学校实习一年,才算毕业。</p><p> 1976年9月,我来到连云港市新坝乡普安小学报到。这里算是我的工作实习基地,也正是我的预备党员考验期,再有一年我就可以“羁鸟出樊笼”。</p><p> 当时心情烦闷,我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学习工作外,经常一个人漫步校外,脑海里充满着对沈璐的思念。</p><p>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田坎上相依相伴的日子。沈璐那双深情的眼睛,带着迷人的微笑;银铃般的歌声还不断地在我耳边响起……</p> <p> 后来我陆续给沈璐写信,让她坚定信念,等着我毕业回江心沙。</p><p> <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我知道,你想离开我,怕牵扯我的精力、影响我的前程。但这对你对我都不公平。离开了你我的心依然还是和你在一起,一直心无杂念。我知道,我因为学习和争取入党没有兑现我的诺言,实在对不起你。我知道,仅仅写信表达不了我的感情,只能等我毕业回去。希望你不要多想,更不要认为自己在农场就比别人“矮一截”。我的爱只为你!</i></b></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 告诉你,我的心里很痛苦。其实我知道你会更痛苦,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现在,各地都开始放宽了知青病退返城和招工的限制,知青开始纷纷返城,几乎每过几天就有知青带着行李离开江心沙。这对你的思想也是有影响的,你不能“破罐破摔”。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最优秀的,谁也比不上你。但是这样做,能减轻心中的痛苦吗?</i></b></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 江心沙,在我心里。它并不遥远,等着我,我会回来的!</i></b></p><p>……</p><p> 想念,是一种说不出的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