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侄儿侯杰的一封信

侯晓玲

侯杰侄儿：
　　你去天国已经十七天了，你在那边可好，那边是否白云飘飘，仙乐渺渺，鲜花盛开，自在逍遥。是否真的没有伤心，没有痛苦，人人平等而详乐。姑姑惟愿你在那边一切安好，幸福快乐！

　　你在那边可牵挂这人世间的亲人，你的爱妻终日以泪洗面，抱着你们的结婚照和你的篮球日夜思念你。她说，你平时手上被小刀割个小口，都兴师动众又是“创可贴”又是寻求老婆的安慰，可车祸时的痛让我们无法想象，只要想到那惨烈的场面便心如刀绞，痛到无法呼吸。
　　几天后去到车祸现场，你妻跪下来想收起地上你的鲜血，可哪怕双手抠破，都抠不起一点来，那血都渗在了厚重的柏油马路里，那暗红的一片不只渗在马路上，更是渗在我们的心里，变成无尽的眼泪在流淌。
　　你妻一声声呼唤你回来，回来给你包扎伤口，回来给你换新衣服，回来继续过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侯杰啊，你听到了吗？你快回来吧！

　　你八岁的儿子懵懂无知，大人们骗他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回不来。孩子说：“希望爸爸还在原来的单位工作，那就可以五天见一次爸爸了”，看着可爱的孩子成了没爸爸的娃，大人们只能背过去流眼泪，侯杰啊，你想你的儿子吗？你从来不叫你儿子的大名和小名，永远都是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喊，现在宝贝在想你，你能感受到吗？

　　人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你的老爸，我的大哥时常背着人抹眼泪，每天晚上不回家，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转悠，时常看着一棵一枝分两叉的小榆树发呆，夜里常常在侯家群里写随感，还不停念叨“侯杰，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这么狠心丢下你的老爸老妈，丢下你的老婆孩子就走了，你的儿子还需要你养大，还需要你陪伴，还需要你教育，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你的老妈眼泪流尽，成天责备你，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长大？怎么还没有学会保护自己？怎么可以坐那辆疯狂的活生生把你带走的汽车？
　　老爸老妈的责备和埋怨，爱妻爱子的呼唤与思念，都是深深的爱你，爱你到心肺到骨血，他们接受不了你突然离世，好想把你留住，更留住他们的爱和寄托。

　　一九八三年的二月初九，你在你大姑的手里呱呱坠地，侯家长房长孙出生，全家欢天喜地。在你过百日那天，你奶奶把侯家祖传的玉环栓上红绳挂在你的脖子里，希望能保佑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可惜，祖宗不显灵，你刚刚过完三十七岁生日，就与我们阴阳相隔。

　　你一岁半的时候，13虚岁的我放暑假接管了哄你的任务，在针织厂的宿舍大院里，和你同龄的孩子好几个，哄孩子的半大姑娘好几个，我们天天在一起疯玩。你刚刚牙牙学语，我让你叫“姑姑”，你就会叫“嘟嘟”，后来“姑姑”就成了我的专有称呼，下面的侄儿侄女要叫我“三姑”，我不让，我觉得“姑姑”要比“三姑”好听而且亲切。现在几个侄儿侄女都是叫“大姑，二姑”，叫我就是“姑姑”，这是侯杰你开的好头。可是现在叫“姑姑”的就缺了你，让我想起来就想流泪。

　　暑假结束了，我要回老家上初中，你没有人看了，你爸爸妈妈就把你和我一起送回了老家。刚回老家那段时间，爷爷奶奶二爹你都不认识，天天吃喝拉撒全部粘着我，都快成我儿子了，就是半夜喝奶，也是非要我抱着喝，13岁的我天天半夜怀抱你个小奶娃喂奶，瞌睡的东倒西歪，好在一段时间后，你就让奶奶喂了，我终于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现在怀想起当年怀里娇娇软软的你，都可以感受到你对我的依赖。我们姑侄情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到你妈妈生下小弟弟，我们举家搬迁进了城，也住在针织厂的宿舍大院里，你奶奶当起了看门房的，顺便哄两个孙子。即使有了更小的，你依然是我们全家的宝贝。
　　你二爹刚上班工资很低，但天天给你买一块钱的好吃的，连我这个亲妹妹都靠边站，没有给我花过一分钱，他天天蹬山轮车送货都带着你，让你小小年纪，自行车不会骑就学会了蹬山轮车，看着你们在大院里灿烂的笑容，当时我都很羡慕，两个哥哥都不亲我，都亲大侄儿。
　　假若时光可以倒流，我多么愿意回到从前，我们所有的亲人都把爱给你，都宠着你，看着你闹，看着你笑，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1996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岢岚高家会中学教书，你刚刚上初中，你爸妈为了锻炼你吃苦精神，想让你体验农村的住校生活，把你送到了我们学校，你住的是大通铺，吃的是学校统一的粗食，却没有任何怨言，依旧每天笑呵呵的。就是在第一天你喝了米汤没有洗饭缸，我告诉你，吃完饭要洗饭缸，你还傻乎乎问我，喝米汤的饭缸还需要洗吗？现在想起你当年的傻劲我是又好笑又心酸。

　　1998年4月我生下儿子，一直在婆婆家住，你放暑假了，开学就要升初三，你爸妈让我给你辅导功课，就把你送到我婆家来，婆婆家在农村，条件很不好，在放杂物的房子里给你腾出一块地方来铺上被褥，炕上地下全是粮食或者工具，我生怕你嫌弃住的不好，也不敢一个人住，可是性格开朗的你对居住环境满不在乎，每天学习之余就逗我儿子玩。
　　有一天我婆家的驴从山上摔下来摔死了，驴肉卖了一部分，没有卖掉的婆婆煮了一大锅，没有在农村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那锅有多大，煮好的驴肉放在冰箱里吃了好长时间，每次你都能吃好多，直说好吃。直到后来好多次你都和我说，姑姑家的驴肉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肉。
　　去年暑假回老家，你说要请姑姑也吃一回驴肉，我们开的车到了王家岔附近的原始森林附近，茂密的森林，碧绿的草地，三三两两卧在草地休息的牛群，追着母马跑的小马驹，蓝天白云下一顶顶的蒙古包，如诗如画，我们赏着美景，吃着美食，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那时的你高谈阔论，意气风发，前程似锦，我们都为你高兴。可现在风景依旧，请我吃饭的人却已经不在，姑姑还想让你带我去王家岔看美景，再去那儿吃美食，侯杰，你答应我啊！

　　从你出事以来，姑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满脑子满眼全是你，怎么都不敢相信你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前天端午节夜又睡不着，看完你老爸写的随笔，我更伤心难过，也写一首《忆侄儿》
眼泪难书冲天恨，
愁肠寸断念亲人。
今日端午姑凭吊，
侄去楼空意难平。
　　万千文字表达不了我的悲哀与思念，侯杰啊，姑姑好想你，想你憨憨地笑，想你再叫一声“姑姑”，你在那边要好好的，要长大，要懂事，要照顾好自己。

永远想你的姑姑
　　
2020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