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回头

胜男

前天，五月端午，夫君回老家了，儿子又在西安工作，我便去了妹妹家，我见到了父亲。

我也快奔五十了，“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我时常玩味白居易此句的深意。或许，我说这话还早些，可我常常念及。

做出门准备时还想，北京今日又有新增病例，陕西也出现了两例输入病例，坐公共车要求戴口罩，我得准备个口罩。心里想着，临行前因为臭美换了个包，口罩的事儿就忘却了。

出了门，乘电梯下楼，在楼门口瞥见一对似老年夫妇的从我身旁经过进入单元楼。男的稍高，女的中等身材，短发，稍胖，红色针织开衫上衣。我忽有一种熟悉感，那身型和步态好似母亲，只是矮了些，我猛地回头泪眼汪汪地注视着她走进电梯口。我多想，这就是我的母亲，在五月端午节和我的父亲来到我家，我虽厨艺不佳，也当然会精心烹制饭菜招待我的父亲母亲。我怔怔地望着他们关闭电梯门。他们不经意间留给我深长的惆怅。

屋外太阳依旧很大，灼热。在公共车站牌旁等了许久也没有公交车驶来，路上也不见出租车。撑着伞，慢慢等，也一直在想刚刚的那一幕。

这世间，唯有母子亲情不灭不变。总是揪心，总是泪目，总是梦萦魂牵。

垂杨披拂，绿荫斑驳，我的思绪纷扰，纠葛，早就回到了去年夏天乘坐公交车的一刻，一切如在眼前一般历历可见。在六小开完会，返回。我坐在5路车的后高台一排，隔前边两排靠里车窗边坐这一位背影与母亲极相似的阿姨。头发花白，头部偏左头发有一些稀疏，圆圆的发型，温厚的脊背，像极了我的母亲。泪眼婆娑，心若刀绞，朦胧中，我久久地凝望那背影，那酷似母亲的背影。

我知道，我再心痛，在期盼，母亲也永久地沉睡于村口的山坡上。而对面是她曾经耕种的洒下过汗水和泪水的土地，下边是她曾经滔洗过衣物与杂草的河流。母亲，睡着了；母亲，也可能日日守望着她熟悉的一切。

公共车终于来了，车门开了，看着司机、乘务员和仅有的一位乘客，他们都戴着口罩。我心里骂自己猪脑子，抬起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苦笑：“忘戴口罩了。”乘务员眼中露出浅浅一笑，公交车一溜烟开走了。

我的等待终成虚无。垂杨依依，暑热灼灼，我空留百转愁肠，乏乏的，恹恹的。

想想刚刚楼门口的一瞬，心中空落落的。如果母亲还在，我就不至于在端午节无凉糕可吃，也不至于如此落寞静寂。

我又回到家中，放下包，随即一个葛优躺瘫倒在了沙发上。我的心里沉沉的，真是不想动弹了。妹妹又发微信催了“姐姐，快点，羊肉熟了。”“姐姐，起身没，肉饭也熬好了。”“姐姐，爸爸也来了，快点儿。”几番催促，又想想许久没见的老父亲，我又站起身来，拿了口罩出了家门。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如今，母亲已去，惟留慈祥的笑容，叮咛的话语于我的历经万水千山的心间。时常有一些情景触碰我思念的心弦，忆及母亲往日种种。不忍回头，怕生长于心底的眷恋空自流淌；不忍回头，怕翱翔在脑际的哀伤肆意磅礴……

怎么办？

不忍回头，还是千万次地回眸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