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豹诗话 上篇

楚蝶飞

                    

00一    诗的历程

        中国古代诗歌历经各朝代淬炼，已经形成一种成熟的体裁，甚至达到登峰造极。《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从西周到春秋，收集305篇，称“诗三百”、“三百篇”，开创了古代诗歌现实主义先河。

《楚辞》开启了古代诗歌浪漫主义先河，屈原丶宋玉为代表 的诗人创制了骚体诗，“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刘勰《文心雕龙 辨骚》）。

汉赋一变，“赋者，古诗之流也”（班固 《两都赋序》），赋乃古诗一种。班、马、扬、贾，推波助澜，极尽铺陈之能事。

“风骚即息，汉人代兴，五言为标准矣”(沈德潜《古诗源》）。“苏李赠答，无名氏十九首，古诗体也。庐江小吏妻，羽林郎、陌上桑之类，乐府体也。”(沈德潜《古诗源》）

魏晋南北朝是古代诗歌文学的自觉时期，文学空前繁荣，“陈思继起，父兄多才，渠尤独步，故应为一大宗”（沈德潜《古诗源》），三曹丶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二陆潘张丶二谢一陶，四言、五言、七言诗业已大成。

诗至于宋，"体制渐变，性情渐隐，声色大开”(沈德潜《古诗源》)乐府民歌起源民间，刚健清新，洗刷了梁陈风格日卑的畸形变态之风，意义非同凡响。南朝乐府以《西洲曲》为代表，抒情见长。北音铿锵，以《木兰诗》为代表，汉魏人遗响也。

北朝词人，时流清响，"庾子山才华富有，悲感之篇，常见风骨”，《枯树赋》、《马射赋》、《哀江南赋》为各大书家篆写。杜甫《戏为六绝句》云"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诗至有唐，菁华极盛，体制大备。流传至今者，千数百家”（沈德潜《唐诗别裁书后》）。诗至有唐为极盛，唐诗横空出世，群星璀璨，冠绝古今。目前统计到唐诗5.5万首，诗人2200人。李、杜、白三座艺术高峰难于逾越，众多群峰望而却步，诗到唐人已写尽，故明代陈子龙曰“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故终宋之世无诗”。

《全宋诗》收录两宋诗22万首，诗人11万人，但好诗寥寥无几。这般状况促使另一块璧玉——宋词问世，宋词是一种相对于古体诗的新体诗歌之一，称之为“诗余”，同时，词是一种合乐的抒情诗体，又称“长短句”、“乐府”、“乐章”、“琴趣”、“曲子词”等。豪放如东坡、稼轩、克庄，婉约若三变、易安、少游。词到宋人已填完。《全宋词》共录词330余家1.99万首。

元曲作为“一代之文学”，又称长短句，盛行于元代而得名，继唐诗、宋词之后的一种文艺形式。题材广泛，人物丰满，语言通俗，分杂剧、散曲、小令。杂剧成就最高，以关、马、郑、白四大家为代表。散曲多以俚语、俗语入曲，较为大众化，如《山坡羊 潼关怀古》。而小令就是词余，宋词延伸，创设一种消极隐退江湖意识，鞭斥元朝统治阶级腐败无能。专业小令大家如马致远、张可久、乔吉等。马致远的《天净沙 秋思》被誉为秋思之祖，写尽秋天寂寥冷清，诉说了心头思念。“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一点相思，愁肠寸断。

00二 诗之理论

诗之理论最早源于先秦儒家，《尚书 .尧典》中“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为开山之句。《论语》把诗之社会作用概括为“兴丶观丶群丶怨”。

汉代《毛诗序》承接发挥了诗言志，系统明晰阐述了诗的情感特征。"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魏晋南北朝蔚为大观，曹丕《典论》，陆机《文赋》，刘勰《文心雕龙》，钟嵘《诗品》为扛鼎之作，奠定了历代文学理论的基础。

唐代继之，初唐陈子昂倡导汉魏风骨，反对齐梁“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杜子美《戏为六绝句》、《偶题》专门以诗论诗，主张广泛学诗，刻苦写作，认真探讨。“不薄今人爱古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吟诗好细论”。白乐天《与元九书》是一篇现实主义诗论，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诗歌创作植根于现实生活，“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

王昌龄在《诗格》中认为诗有三宗旨：立意、有以丶兴寄。有三境：物境丶情境丶意境。诗来源于生活，申之于心，处身于境。

皎然《诗式》提出了意境说，“诗情缘境发”，境生于象外，外观气象氤氲，内涵意度盘礴，创设意境“放意须险”，“采奇于象外”。这些观点为清代国学大师王国维的境界说奠定了坚实基础。晚唐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二十四诗品》，承接了皎然意境说，引出了意象，创造了韵味说 ，主张“象外之象丶景外之景、味外之旨丶思与境偕”，对宋、明时代的兴趣说、神韵说提供了理论发挥的依据。同时，意象这个有浓烈色彩的词语引入传统国画创作增添了艺术作品韵味。

宋代文艺理论大师严羽继承发挥司空图文论思想，在《沧浪诗话》中提出兴趣说，认为唐诗"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著有《六一诗话》，主张自然清新风格，意与境会，圆融无碍的自然美，承接了王昌龄、苏轼美学思想，反对"以文为诗”倾向。

南宋大诗人陆游以诗论诗，强调养气、接触生活、勤学善问。“吐出自足成蜺”，“工夫在诗外”、“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元代元好问《论诗三十首》阐明了诗主自然天成、真诚高雅、刚健豪壮。明代王士祯承接宋代严羽兴趣说，提出神韵说，“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不论写景抒情，都力求含蓄，追求“古淡清远的意境”。此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明代理论家李贽阐明童心说，童心实质就是真情，“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主张诗歌“沛然自胸中流出”（《笔乘》）。公安派“三袁”继承童心说，袁宏道在《雪涛阁集序》提出性灵说，独抒性灵，不拘格套，但陷于通俗至于庸俗低级泥淖之中。

竟陵派钟惺也主张独抒性灵，但拘泥于古。清代袁枚对性灵说进一步发展，强调性即情，灵即才即天分。横山诗派以清代叶夑《原诗》、沈德潜倡导格调说为代表，在清代前中期诗学史上有着无足轻重的作用。沈德潜认为诗贵性情，亦须论法。乱杂而无章，非是诗也。注重各家诗不同风格，多方借鉴。

叶夑门人薛雪《一瓢诗话》论诗路径与沈德潜接近，提倡胸襟说，“温柔敦厚，缠绵悱恻”，“诗文与书法一理，得胸襟，人品必高”。

翁方纲借用肌理论诗，讲文理和义理，神韵说宽泛，格调说死板，性灵说滥情，肌理细密，内容充实，“铺陈终始，排比声律”，始终条理。最终陷入金石考证入诗，偏离了诗之航道。

清代刘熙载《艺概》系统总结历代诗论，丶承接了司空图妙悟说，提出人品、含蓄、曲婉为诗之要义，直至国学大师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提出境界说。

00三 文心才思

文心蕴于摇荡之中,才思见于意象之外。“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思理为妙，神与物游”（刘勰《文心雕龙 神思》）。

00四 诗之灵性

灵感寓乎情，触于景，情景交融为诗。诗之灵感如火花，稍纵即逝，过犹不及。

诗分雅俗，雅者以情为胜，俗者以实为真。

00五 诗书同源

书者以法为度，以情注之，跌荡起伏，书尽心机为最，苍劲雄健、清寂淡雅为意，整体感观为象，意象俱佳为上。故清•薛雪在《一瓢诗话》中曾说"诗文与书法一理，具得胸襟，人品必高。人品既高，其一磬一欬，一挥一洒，必有过人处”。书然，诗亦然。

00六 诗之性情

“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王国维《人间词话》）。“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论诗三十首》)。诗之性情贵自然，贵真，尚善，尚美，尚自由。赤子之心，性情之真，多出好诗。"温柔敦厚，缠绵悱恻，诗之正也”(薛雪《一瓢诗话》)杜甫诗云“畏人嫌我真”、“直取性情真”。诗人阅历愈浅，性情愈纯真，诗风愈清新。如：南唐后主李煜、清代纳兰容若。故“诗欲其真，不欲其伪”，“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王国维《人间词话》）。

00七 “三曹”诗品

“三曹”之诗，风骨俊朗。孟德之诗，“古直悲凉”，沈雄俊爽，霸气横溢，四言经典;子桓之诗，“自是乐府本色”，幽怨缠绵，七言经典;子建之诗，“天才流丽”，色彩斑斓，辞藻烂漫，五言、骚之经典。（引文出自王世贞《艺苑卮言》）

00八 文采博识

诗之文采，在于博览厚积，触类旁通，吐故纳新。精妙之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在于储蓄存储焉。庄子《天道》曰“不疾不徐，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

00九 诗中有我

诗人即是诗中人的影子，诗人通过外界意象找到与自己相似性的东西，或情感，或品性，或感觉，或意境等等，睹物思人，情景交融，以至物我不分，"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故清代文论家袁枚说"作诗不可无我"。唐代诗人柳宗元《江雪》诗中勾勒出一个不畏严寒丶桀傲不驯丶倔强不屈的独钓者形象，就有自己的影子。宋代大诗人陆游《卜算子 咏梅》词中的梅花寂寞无助、愁苦零落、郁郁寡欢就是诗人本身心境倾吐。

0一0 诗有别材

诗之取材广泛，万事万物可入诗。“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钟嵘《诗品序》）春之百花争艳，激昂奋发;夏之百草丰茂，酷暑难耐;秋之寂寥萧杀，收获颇丰;冬之凄风冷雨，抑郁寡欢。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一切事物可入诗。

古代诗词莫过于十大题材：

一曰战争。“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孙子兵法 始计篇》）。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在诗人笔下是诗意再现。唐人以李贺、王翰、王昌龄为甚，高适、岑参演变为边塞诗。“黑云压城城欲摧”拉开战争序幕；“古来征战几人回”、“一将功成万骨枯”写出战争的残酷性、“不教胡马度阴山”、“不破楼兰终不还”写出誓死杀敌的勇气和决心。宋人以陆游、辛弃疾、岳飞为最。“铁马冰河入梦来”写梦中杀敌、“沙场秋点兵”写阅兵场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写出对金兵的深仇大恨。

二曰送别。古人重感情，临别饯行喝酒、折柳、灞桥相送，短亭更长亭。曹植《赠白马王彪》、王维《阳关曲》、李白《送友人》、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高适《别董大》。

三曰月亮。此物一出，引起骚人墨客的无限遐思，古代最有情调、最具浪漫的情物。“月亮王”李白近千首诗中涉及月亮就有400多首。“月出皎兮”、"明月皎皎照我牀” 丶“月上柳梢头”、“海上生明月”、“青天有月来几时”、“举杯邀明月”、“月涌大江流”、“明月几时有”、“冷月无声”、“冷月葬花魂”。

四曰爱情。古代诗人爱情观多来自民间神话传说，经过艺术提炼加工更具神韵。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的民间传说为诗人提供了素材。“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古诗十九首》),“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曹丕《燕歌行》）、“卧看牵牛织女星”（杜牧《秋夕》）、“银汉迢迢暗度”（秦观《鹊桥仙》）。刘兰芝、焦仲卿的爱情悲剧铸就出五言长诗《孔雀东南飞》，曹植与甄妃的恋意幻化出不朽名篇《洛神赋》。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激发了诗人的艺术灵感。“嫦娥孤栖有谁怜？”（李白《把酒问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隐《嫦娥》），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引出《凤求凰》、唐玄宗、杨贵妃引出白居易《长恨歌》、洪升《长生殿》，陆游和唐婉引出绝妙好词《钗头凤》。

五曰节日。古人的节日多，除夕、春节、元宵节、三令节、春社日、寒食节、清明节、端午节、乞巧节、中秋节、重阳节。节日触动了诗人敏感神经，情动于中而发于言，遂成诗也。“爆竹声中一岁除”（元日），“三月三日气象新”（三令节），“桑柘影斜春社散”（社日),“寒食东风御柳斜”（寒食），“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潇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端午），“牵牛织女遥相望”（乞巧），“月有阴晴圆缺”（中秋），“每逢佳节倍思亲”（重阳）。

六曰英雄。屈原写楚将士“生当魂魄兮死亦为鬼雄”（《国殇》），司马迁写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陶潜咏荆轲“猛志逸四海”、“千载有余情”。唐诗宋词多写西楚霸王项羽、三国时代英雄人物诸葛亮、孙权、周瑜。唐杜牧写项羽“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南宋李清照又写项羽“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杜甫《蜀相》写孔明“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陆游”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难堪伯仲间’。宋辛弃疾写孙权“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苏轼写周瑜“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七曰动植物。此类题材往往以物喻人、托物言志。战国庄子写鲲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西汉贾谊写鵩鸟“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运用道家理论辩证自我安慰寻求心理平衡；唐虞世南咏蝉“居高声自远，非为藉秋风”，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骆宾王咏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李贺写马“何当金络马，快走踏清秋”；罗隐写蜂“酿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以植物的性格特点喻人格的诗词屈指可数，如屈原《橘颂》，陶潜、黄巢菊花诗，白居易《草》，贺知章《咏柳》，杨万里、周敦颐莲花诗，王安石写梅“为有暗香来”，陆游咏梅“只有香如故”，明高启赞梅“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明唐寅桃花诗，清郑板桥竹子诗。

八曰梦境。太白“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乐天“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义山“庄生晓梦迷蝴蝶”,八叉“绿窗残梦迷”，放翁“铁马冰河入梦来”、“三更抚枕忽大叫，梦中夺得松亭关”，稼轩“梦回吹角连营”。

九曰山水田园。南北朝的二谢（谢灵运、谢朓）为代表的山水诗风靡一时。大谢写始宁庄园景色“白云抱幽石，绿条媚清涟”，写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小谢写金陵山色“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写宣城“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开创了田园诗，代表作品《归园田居》、《饮酒》。唐代以王维为代表的山水诗派，以孟浩然为代表的田园诗派迅速崛起。

十曰咏史。发端于秦汉时期，成熟于唐代。借古讽今，富含哲理，写出感悟。有述古、怀古、感古、读史、咏史等。东汉班固《咏史》，陶潜《咏荆轲》“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杜甫《咏怀古迹》写王昭君“千村万户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白居易《放言五首》“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杜牧《金谷园》写绿珠“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李商隐《贾生》“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刘禹锡《金陵怀古》“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宋代苏轼咏史词《念奴娇 赤壁怀古》、辛弃疾《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有怀》。明代杨慎《临江仙》“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0一一 诗即比喻

诗之功能是兴观群怨，表现手法为赋比兴。比之手法运用广，以物喻人，托物言志。梅兰竹菊莲牡丹，风云雨雷电，金木水火土，山水田园林可比方，可升华诗之境界。亦如《大风歌》《桔颂》《逍遥游》《风赋》《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梅花诗》《爱莲说》等等。

0一二 艰难成诗

作诗易，作好诗难。“莫话诗中事，诗中难更无”（卢延让《苦吟》）。“常语易，奇语难”（刘熙载《艺概》）。诗之创作伴随痛苦，痛苦思索，提升诗之品味，深化诗之内涵。“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贾岛《题诗后》），“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卢延让《苦吟》），道出诗之创作“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王安石《题张司业诗》）。诗之大家为一字而苦吟推敲，终成千古绝句。“旬锻月炼，信非虚言”（沈括《梦溪笔谈 艺文一》）。

0一三 有无意境

诗之意境在于动静说，诗人一句一字境界全出。“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时静之”（王国维《人间词话》)。"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我之境也。以物观物，不知何为我，何为物。庄周晓梦迷蝴蝶，不知我是蝴蝶，还是蝴蝶为我。

0一四 诗即是佛

“论诗如论禅”，“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严羽《沧浪诗话 诗辨》）。诗之深度在于人生感悟，顿悟诗兴，渐悟诗理，理性思辨，形象提炼。“诗贵浑浑灏灏，元气结成，乍读之不见其佳，久而味之，骨干开张，意气洋溢，斯为上乘”（沈德潜《唐诗别裁》）。"觉今是而昨非”，"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等等。

0一五 诗思无极

诗之长度无限矣，穿越于时空，闪现于眼前。上下五干，纵横万里，汗幔九垓，包容宇内，思接千载。“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赋》）。艺术的想象无穷无尽，可以超越时空。

0一六 清气高古

诗以气为上，豪放雄浑如李太白、王昌龄、刘梦得;沉郁顿挫如杜子美;鬼气森森如李长吉;情浓调高、通俗浅显如白乐天丶杜牧之;隐晦寓深如李义山;晦涩精深如贾阆仙;悠闲清寂如王摩诘;浓郁乡情寄情田园如孟浩然丶柳子厚。此般圣手之诗清气高妙，情致高调，高山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