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细典巜跳河的荷花妹》

朱细典

         跳河的荷花妹（小说）

              文/朱细典

    今天高速路各收费站解封了，可刷卡自由出入。早上，见对面走来的哎牛哥身穿一身黑色的西装，笔挺笔挺的，脚穿一双黑皮鞋，擦拭得光亮光亮的，新理的头发，白色的衬衣，整个人显得精神，年轻。根本不像一个快六十的人。

     “哎牛哥，走亲戚啊！”我明知故问。

     “去江西看我荷花妹！”哎牛哥笑吟吟地回答。他一会儿将礼品提到大门口，一会儿 催 儿子快点把小车开出来。

看着满脸幸福的哎牛哥，使我想起他和荷花妹的一件件，一桩桩往事，那往事如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大牛哥是我大伯的儿子，和我同年，他七月生我八月生，虽然同岁，但我还得叫他哥。我俩八岁那年的当 午节，大妈从娘家的村子里抱回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当女养。大妈叫她荷花，荷花瓜子脸，白白的皮肤很可爱。从此以后，哎牛 哥上学就带荷花上学，在家就带荷花玩。哎牛哥 读初中，荷花读小学。星期天，兄妹俩上山砍柴，哥哥替妹妹背柴，妹妹为哥哥擦汗。两小无猜，亲密无间。哎牛哥读高中，荷花读初中。每星期上学回家路上兄妹俩总是形影不离，总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怎的，哎牛哥高考落榜，回家帮大伯耕田种地，砍竹砍树。荷花考上高中也不肯读。在家帮大妈做家务。大伯大妈只生哎牛哥一人，见刚满二十岁的哎牛哥成了一个强健的男子汉便到处请媒人带他看亲，他就是不去，不答应。十七岁的荷花长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每天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荷花妹一个也不答应。

     大伯大妈长期的逼、逼、逼，哎牛哥经不住双老的逼，在那年的中秋节，提着礼品跟随媒人去看亲了。下午两点多，哎牛哥回了。 

    大妈 问：“哎牛吃了吗？”

    “吃了。”哎牛哥回说。

    第二天早上，荷花走了，再也没回大伯家。全村男女老少村前村后，村 内 村外，附近的山，附近的水谭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哎牛找遍了附近的城镇、村庄，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那之后，哎牛哥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言不语，常常呆坐在一个地方就是半天。只有我有时还跟他聊上几句。

“你在女方家吃饭，伤了荷花妹的心了。荷花妹对你有感情，您难道不知道吗？”我说。

   “我没有在女方家吃饭，也不会吃女家的饭。那天是在我表叔家吃的。我和荷花妹在一起生活十几年，小 时是兄妹情，现在是互相爱慕之情。荷花妹对我的情对我的意，我从她的眼神，嘘寒问暖的话语中能深深体会到。我不是木头人，也不是梁山泊。我俩虽兄妹相称，但无血源关系，法律上是可做夫妻的。我俩把古人的爱情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作为我们的爱情誓言。所以我俩一个不肯娶，一个不肯嫁。那天是被我妈逼得实在没法了才去应付一下的。不知我父母为什么不让我俩成婚。”哎牛哥说。

    事后 我问大妈：“您和大伯为什么不让哎牛哥和荷花妹成婚！”

    “你不知道。荷花是我在娘家时的女朋友的女儿。荷花父母双亡。她母亲在临死前把她交给我，要我视同己出。你大伯身体不好，家里又穷，你哎牛哥又没考上大学。我不能让荷花在我家受罪。早知这俩孩子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让他俩结婚好了。现在一个不知生死，一个成天像个呆子，是我害了他们。你和你哎牛合得来，你帮我劝劝他！”大妈边哭边说。

     过了近一年，哎牛哥的精神略显好些。我经常 找他聊天 ，我说：“荷花妹可能跑到外地去了。如果你老是这样，将来大伯二老怎么办？你还是要讲个老婆，生儿育女。”我三番两次地找他讲。终于他结婚了，爱人就是菊花嫂，接着生了两儿一女。正当他完成了教读完娶的任务，可享福时，前年刚过五十岁生日的菊花嫂得乳腺癌过世了。哎牛哥又变呆了，常常自言自语：“两个爱我的女人都走了，我为什么不走？”还常常一个人跑到现在无人住的山上老宅子，一住就半月，我和两个侄子怎么劝也劝不下山。

    去年下 半年，我和村里的一伙人到江西的青龙洞包竹砍。一天下雨上不得山，便在村前走走。无意中发现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特像荷花。午饭时，我向老板打听。老板说住在别墅里的女人叫荷花，是从外地走来的。下午我又装着散步走到她家门口，只见她在堂屋带孙子玩，我贸然地向前叫声荷花妹。荷花抬头看了看我，好一会儿才问我：“你...你....是小牛哥？”

    “哎！”我激动地回答。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问。

    “那天，我听到哎哥说吃了女方饭。我们这地方的风俗你是知道的。男方看亲吃了女方饭就表示男女双方同意了。气得我当时差点晕倒了，我一晚没合眼。我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他就这样把我抛了。第二天一早，我谎称到 同学家去，实际我翻过咱村后背山往江西方向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人又累又饿。走到一条大河边时，天又下着大雨，我想到自己命苦：从小父母双亡，又没至亲亲人 。娘疼我，却不让我和哎牛哥在一起，哎牛哥喜我又不爱我，我活在世上没什么意思。于是纵身跳进了大河。当我醒来时，只见自己睡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位老大娘正笑嘻嘻地看着我。高兴地说：姑娘你总算醒了，你已整整睡了一整天。边说边喂我红枣粥。事后听邻居说，我那天跳水后，正东（荷花丈夫）开着拖拉机刚好路过那里，见有人跳 水就急忙停车跳入河中把我救起来，用拖拉机把我带回家。正东对我很好，后来我俩结婚了，并生了一子一女。现在女儿已出嫁，儿子已结婚，夫妻在县城做生意。可我这人命苦，前年我老公就在救我的那条河上救一个落水的孩子 ，孩子得救了，他却第二天才被人打捞起来。”荷花讲着讲着，哽咽着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说 “你错怪哎牛哥了，哎牛哥那天并没吃女方的饭。”

“什么？”荷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将她离家出走后，哎牛的情况及大伯大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可怜你娘临死前，对我说她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是你。”我对荷花说。

    “其实爸妈最疼我。我在养父养母家生活十三年，子不嫌母丑，犬不怨主贫。我怎会嫌家穷呢。”荷花含泪对我说。

时间不早了，我要了荷花的电话号码，告别了荷花。晚上，我打电话告诉哎牛哥，说我见到了荷花，并从头到尾讲了荷花 的情况。最后还把荷花的电话告诉了他。

    去年冬天哎牛哥没上山上的老屋住了。腊月二十八，哎牛 哥高兴地告诉我，她的荷花妹约他开年去她家。

    今年开年，由于疫情，封城、封路、封村。哎牛哥每天阴着个脸。昨天他得知今天高速收费站撒卡，晚上哎忙到大半夜。

     望着哎牛哥的小车从村前的马路上飞驰而去。明天哎牛哥将会带回 什么收获呢？是 亲情！是友情！还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