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三周年祭

沧海一粟

　　后天是端午节，今天是婆婆的三周年忌日。

　　李先生说：“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你要是不好请假，就别去了。”

　　生日可以不去做，忌日是必须要去的。因为婆婆活着的时候，我一放假就去泉庄小住些日子，有了平时的陪伴，在婆婆生日时我就没有刻意请假赶过去。可是，如今婆婆已经去世了，我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再说，在民间，三周年忌日是大事情，我怎么能不去？学校领导都通情达理，又怎么会不好请假？

　　婆婆去世已经87岁高龄了。临去世的前两三年，婆婆得了脑中风，落下了偏瘫，右半边身子不听使唤，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幸好，婆婆还没到瘫痪在床的地步，她可以做在轮椅上，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看看外面的风景。幸好，婆婆的语言中枢神经没受影响，反而比身体健康的时候更能说会道了。幸好，李先生兄弟姐妹多，轮流照顾她，她没受多少难为，儿女们也没受多少累。

　　我是2005年认识婆婆的。到2017年婆婆去世，婆媳俩相处整整12年。这12年里，每逢寒暑假，我都会带着女儿（当然，第一年里还没有女儿可以带）去她身边住上一段时间，倒不是我有多孝顺，只是因为李先生在那边上班，住在婆婆家。在婆婆中风以前，都是婆婆做饭给我吃。她闲不住，一天到晚不住下（虽然不用干农活），如果我要做饭，她就会觉得不得劲。

　　婆婆一生没大捞着好事，听听李先生说的关于婆婆的事情，就像听说书的一样。可以说，婆婆一生与世无争，逆来顺受，的确非常不容易。婆婆也从不多言多语，尽管我这个儿媳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从未指责教训过我什么。

　　婆婆一生勤俭节约，非常过日子。有一回，女儿四五岁大的时候，端着一半瓢麦子玩，撒了地上去了一些。婆婆蹲在地上，一个麦粒一个麦粒地捡。我不以为然地说：“不要了，喂鸡就是。”婆婆慢悠悠地说：“俺不舍得。”“鸡光吃囫囵玉米粒子不下蛋，掺着麦子喂就会管蛋。”我补充道。（那时候，婆婆家在山上住，路也没修，交通工具也不行，李先生愁着去加工玉米，就给鸡吃囫囵粒子。我听妈妈说，那样喂鸡就是不管蛋。）婆婆心疼麦子，难得堵了我一回：“不下蛋就罢呢，我又不能去鸡腚里抠。”我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哄孩子去了。

　　婆婆和我的姥姥相差才两岁（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姥姥的两周年忌日了），她们那个年纪的人都有个重男轻女的老思想。最初，计划生育对我们这样的人实行一胎制，婆婆在世的最后一两年，二孩政策放开了，但因为还要照顾她，我也没打算要二胎。她也是着急，盼着小儿子也能有个儿子，但她从来没当着我的面提一提，可能是怕我说话呛她。

　　婆婆自己能做饭吃时，从来都是粗茶淡饭。家里喂着鸡，鸡蛋却从不舍得吃。后来，她患病以后，李先生和哥哥姐姐们，做饭给她吃的时候，天天给她变着花样吃鸡蛋，她也吃不够，好像是把一辈子没舍得吃的鸡蛋都吃回来似的。

　　三年前的五月初二，我在下午放了端午假以后，搭乘顺风车，赶了回去。临去时，心里还纠结，到底是当天傍晚匆匆忙忙赶回去，还是第二天悠闲地坐客车回去？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婆婆已经不会睁眼了，也早不会说话了，躺在床上，张着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这最后两句是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的。当时，我又没经历过，啥也看不出来啊）。我蹲在她的床前，喊了一声“娘”，她的眼泪流了下来，除此之外，什么反应也没用了。我见旁边有一盒开封的牛奶，还给她往嘴里捏了点牛奶。只听到那喉咙里咕噜咕噜一阵，牛奶才咽下去（现在想了想，应该不叫“咽”，应该是“流”）。

到了下半夜，还不到一点，我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李先生叫我：“快点。咱娘坏了。”我赶紧起来，跑到婆婆的床前，伸手一试，婆婆已经没了呼吸……

我总算是见到了婆婆最后一面，就好像是婆婆专门在等我回去，才咽最后一口气。

　　婆婆，愿你在天堂安息，并保佑你的孙女学习进步，孙子健康成长，保佑所有的亲人开心快乐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