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夏天如约而至,天气炎热至极,太阳毫不吝啬把它毒辣辣的光辉射向大地,狗趴在地上伸着长长的舌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老牛安静的不得了,任凭怎么调戏它都一动不动,偶尔懒洋洋的甩起尾巴扑打着身上的苍蝇和蚊虫。夏蝉单调的鸣叫合着池塘青蛙的求偶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只要你迷缝着眼看空中,一缕缕热气从地上升腾,整个大地想被碳火炙烤着,前胸后背的汗水流进裤腿,脸上的汗珠流到嘴里咸咸的,汗水多了,甩甩头,眼里像灌进了淡盐水,这或许就是挥汗如雨吧。 </p> <p> 大片的庄稼郁郁葱葱,植物叶子绿的发亮,高粱、谷子、花生、地瓜、芝麻、囵子边的豆角都拼了命的生长。只要不缺水分,庄稼是不怕热的哦,越热生长越快。晚上,假如你趴在庄稼地里,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仔细点,你真的会听到玉米高粱拔节、地瓜膨胀、小麦灌浆的声音,万物生长孕育的声音是最神奇最自然最朴素的天籁之音。 </p><p> 漫山遍野的野花引来蜜蜂嘤嘤嗡嗡来回奔忙穿梭,五颜六色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嬉戏飞舞。野草丛里,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蚂蚱、蝈蝈、螳螂间或青蛙跳来跳去,冷不丁的还见到一只瘆人的癞蛤蟆,用脚轻轻的一踩或者用树枝把它翻过身来调戏它,肚皮鼓鼓的,白白的,我们称之为气蛤蟆。如果有幸烈日当头或夕阳西下还可能见到屎壳郎撅着屁股滚粪蛋。夏天是万物蓬勃生发的季节,一切动植物都尽显其美丽的光华,阳气正盛,生机盎然。 </p> <p> 拿起长杆,细细的杆头黏上面筋,从树上粘知了,如果嫌麻烦你可以傍晚在树下扣知了龟或者拿手电筒从树身上找。知了龟或油炸,或剁碎炒辣椒,记得多放点油哦,卷上煎饼,土鏊子摊的煎饼,辣得西哈西哈,额头冒汗,真是惬意。夏天水多,小河,池塘,水库都可以游泳,最过瘾的就是水库了,那可是没有任何污染的水库,水湛蓝,微风吹过,水面荡起波澜,进入水中,水热乎乎的。我虽然不会正规的游泳动作和技巧,但我会最初始最本能的狗刨,肚皮朝天躺在水里像一只刚才说的癞蛤蟆,两手划水,两脚上下拍打水面,保证不会沉到水里。水库边水浅的地方大河虾,螃蟹很多,那个年代可是真正的美味,而捉虾摸蟹咱可是高手哦。</p> <p> 从水库回学校的路上,一路忐忑不安,刚才在水库里欢天喜地尽情玩耍的心情荡然无存。心里总是想着如何编造各种理由来应付老师对我迟到的惩罚。经常用的也是最苍白无力的理由是:老师,我中午回家吃饭,我娘没在家,所以我一直等,我娘很晚才回来,否则我应该是第一个到学校;老师,我在来学校的路上崴脚了,本来我来的很早的;老师,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俺三奶奶,当然有时候会说是二婶子,她坐在路边气喘吁吁,我帮他把东西送回家的,我这也算是学雷锋做好事。老师总是不屑一顾,麻利的掀开我们的上衣,在每个人身上狠狠地挖一爪子,假如显示几道白杠,换来的一定是一顿大声呵斥或者拳打脚踢。老师打完以后通常会交代一句:回家告诉你娘,老师打你了,因为你下水库了,让你娘来学校一趟。没有任何一个同学会把老师打人的事告诉父母,只要老师不告诉父母,那就是谢天谢地足以令人感恩戴德了。当然在那个年代我觉得做错了事要是不挨老师一顿打,我反而觉得不正常,心里总是犯嘀咕。多次犯这样的错误之后,我发现一种现象,老远看着老师气哼哼的站在教室门口凶神恶煞,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迎接我们归队,几个同学,都低着头如同犯了死罪般的急匆匆往前走,这个时候我总是礼让为先,故意放慢脚步或装作系鞋带,先过去的一定是挨得最厉害的。等我再过去的时候,老师也基本没劲了,我就大义凛然的冲上去挨上一脚。有时候老师不巧踢空了,在我暗自庆幸躲过一劫的时候,老师又从公平公正的角度大声呵斥着让我再回到她身边,抬起脚掂量准,一脚踹下,我便心甘情愿的接受来自老师气急败坏的凌空一脚,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心安理得一身释然的开始了我的学习。</p> <p> 夏天是最省衣服的季节,我清楚的记得我们很多小孩子都七八岁了还整天光着屁股,其中也包括女孩子。在大人眼里小孩子夏天不穿衣服很正常,因此会经常看到大小不一的一群群小孩子围在一起玩泥巴,追逐嬉戏,我想那就是赤子之心的童真吧。直到大人觉得孩子大点了夏天应该穿衣服了,便搬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那些语言套路:不能光屁股了,要不以后找不上媳妇了,或者说北山上下来的狼专门咬小孩子的那个。对女孩则说,如果不穿衣服,长大了会找不到婆家。这个时候,小孩子才非常不情愿不习惯的在夏天穿上衣服。 </p> <p> 那个年代一个男孩子不会爬树,如同现在的人不会玩智能手机。而爬树比赛是经常举行的。有很多次我爬树的时候因动作失误,猛的从树上滑下来,整个肚皮一道道血痕,生生的疼。而摔伤胳膊摔伤腿是司空见惯的,这里面还有一个所有小孩子广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会爬高高的树实际上是学会了一种逃避危险的技能和方法。记得有一次,上课期间同学鲁庆强毫无顾忌的放了一个特响特脆声的屁,惹得同学们哈哈大笑,老师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立马跑出教室,老师拿着教杆在后面追,眼看就要追上,他嗖嗖的爬上了一棵大槐树,老师来回绕树几圈,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p><p> 调皮的时候,大人生气了,会一边骂着一边拿一根棍子或鞋底追着孩子,跑的很慢,声嗓子不小,大声呵斥,如果有个人拉住他,他会装作非常生气的样子,咬牙切齿的说:“别拉我,别拉我,可让他气死我了,我得要他的命……”,有的孩子觉得实在逃不过马上被追上了,便以极快的速度嗖嗖的爬到树上或高墙上,在上面喊着:“你上来,你上来。”他爹或娘在下面喊着:“你下来,你下来。”这种情况一般以爹娘的主动撤兵而告终。回到家,聪明的孩子一般会自觉地拿起筐头子和镰刀去坡里割草喂牲口,捎带着拔一些蚊绳草晒成半干拧成小腿粗的蚊绳,一根根摆放在墙头。 </p> <p> 天黑了,依然炎热,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芭蕉叶的蒲扇,一是扇风凉快,二是用来驱蚊。那蚊绳草点燃以后放到人群中间,远看影影绰绰,或明或暗,近闻散发着蚊绳草特有的香味,家长里短,庄稼长势,娱乐八卦,谈论着似懂非懂的国家形势。 </p><p> 一张张麦秸编成的草苫子并排着铺在地上,男孩子,女孩子争抢着光着脚丫跑上去,蹦蹦跳跳,嬉笑打闹,纯真的童心此时已无男女之分,摔跤,打斗,闹得过分了有孩子便夸张的哇哇大哭,换来大人的一顿呵斥或许愿或安慰。累了,闹够了,静静地躺下望着天空数星星,哪个是北斗星,哪个是牵牛星,哪儿是天河,其中最令人感兴趣的是三星,三个大小、明暗、相隔距离差不多的星星一字排列,名字叫三星,三星前面有一团密密麻麻或明或暗的星团叫全巴,老人总是这样哄孩子,听话,你看,三星追全巴,追上就过年,过年吃好东西,穿新衣服。于是我们便对年有了更热切的期盼,总是心里祈祷,全巴慢点跑,三星快点追,直到后来才明白,三星是永远追不上全巴的。</p> <p> 早晨还是晴朗的天,中午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直灌下来,街上水流成河,河里洪水滚滚,冲下来大片的庄稼,有花生、地瓜秧、高粱、大豆、玉米、芝麻棵。破旧的土墙,土屋被雨水泡塌了不少,很多人沮丧着脸埋怨雨下的大,有人则谈论着这雨来的多蹊跷,八卦着哪里冲走了小孩子,哪条河里出现了二百斤的鱼,一百斤的鳖,有的人则赤着脚急匆匆忘庄稼地里赶,看看倒底冲走了多少庄稼。河边传来阵阵欢乐的大喊大叫,那一定是孩子们在河边玩的正开心。 </p> <p class="ql-block"> 麦收前后,几乎每年都要有一场冰雹,记得那年在北坡放牛,突然冷不丁的下起了鹌鹑蛋大小的冰雹,其中也不乏有草鸡蛋大小的,砸的头皮生生的疼,情急之下便趴在牛肚子底下躲过这场灾难。如果正好在家里,下冰雹的时候是每次都要朝着天空扔菜刀的。据老人说,下冰雹的时候往天扔菜刀可以阻止它,省的它砸坏庄稼,每次都扔刀,没有一次能阻止下冰雹。摊上谁家有种的西瓜那可就倒霉了,看着满地半生不熟的西瓜,蹲在地上,把头插在双腿之间,使劲哭吧。</p><p class="ql-block"> 夏天啊,夏天,我永远说不完的夏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