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保安五岭湾"猫鬼神"

延安人

　　民国初年，陕北保安（今志丹县）县城往西四十华里地，有个村子，名叫五岭湾。这个村子的住户全姓王。该村曾经出现过一件怪事：这里出现民间所称的“猫鬼神”。这件怪事轰动陕北，也传到山西、内蒙、宁夏和甘肃等一些地区。人们说起来五岭湾“猫鬼神”，就是一番议论，有人说得活灵活现，有人说得神乎其神。连当时的保安县的县官闻讯而动，去该村看热闹。此谜至今流传很广，人们说起五岭湾“猫鬼神”，皆信以为真，并带着浓厚的兴趣来询问，来探讨。但是，谁也无法解开这个谜。说“她”是人，有声音无形象，说“她”是鬼，也无理论根据。那么到底是什么现象？笔者从头叙来。这一历史事实绝无虚构，至于人们信与不信，在于自己，或许将来的科学发展会做出结论。
　　一、“猫鬼神”的产生和出言
　　民国元年七月初一，天刚黑，五岭湾村大院子东边第二个窑洞檐石底下，发出“哇啦哇啦”怪叫声。开始人们都不太在意，总以为是青蛙叫。一连叫了十多天，这种叫声停一会儿再叫一会儿，而且叫得很有次序。人们休息的时候就不喊叫了，人们起来活动时，又开始喊叫了。这一下子五岭湾一大家男女老幼都着了怕，而且怕得很厉害。于是管理家务的大掌柜王成福和二弟王成金召集全家懂事人口商议，大家都说院子里有了妖怪。不能住了，于是就把全家老幼都领到山上森林里暂且安身。王成福、王成九兄弟留在家中观察，他们硬着头皮十多夜不敢睡觉，连外面也不敢出去，把镢头、斧头、镰刀等工具放在身边，时刻准备对付妖怪。另一方面，派二弟王成金三弟王成荃去前牛沟村，找族长王成发和叔父王仲元共商五岭湾的妖怪怎么办的问题。王成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请阴阳、巫神和神庙里的神神来镇压这妖魔鬼怪。嗣后，一连镇压了月余时间，没有任何效果。把原来东边有叫声的那块石板挖掉，西边窑檐石板底下哇啦哇啦又喊叫起来，喊叫声完全一样。邻村的人们听说此事，都来听这个怪声音。又过了月余时间，也就是那年十月初，怪叫声突然间变成了人说话，言语不太清楚，但是多半人能听懂意思，明显辨出是个女人的声音。又过了十多天，“她”的语音和正常人一样清晰，而且对答如流，口才十分流利。但是，无形无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出在空中说话。
　　这年冬天农闲，左邻右舍和南来北往的客人都闻讯而来看热闹，也惊动了保安县的县官，他带着县印和差役十多人前来五岭湾名曰看热闹，实为镇压妖怪来了。可是无论谁来，只是听见说话，看不见形象，和人对话有时在窑内，有时在院子，有时在窑背上。总之，在五岭湾村子，只要“她”愿意和你拉话，什么地方都可以拉。就这样时间一长，人们习惯了，也不怕了，习以为常。人们出山劳动，“她”也跟在山里，和人们拉家常，开玩笑等。“猫鬼神”和人们开玩笑的语言十分幽默，“她”说：“新城地方有一个人一辈子不务正业，喜好吃喝嫖赌。有一次，他黑夜行走，撞见一群骆驼，跪下就祷告：
　　圪溜龙，圪溜龙，
　　做坏事的人不是我一人。
　　东山有个张大愣，
　　西山有个李二埂，
　　后掌里还有个胡古东，
　　今晚你能饶了我的命。
　　我给你杀猪宰羊送上门。
　　拉家常话中，有时“猫鬼神”说话很客气，人们问她：“你开始说话哇啦哇啦地喊叫些什么？”“那是我妈刚生下我，我还没有学会说话呢。”五岭湾人说：“我们没钱，你能给我们拿些钱来。”“她”说：“你们家里弟兄四五个，劳力多，将来穷不了，我不给你们拿钱财，给你们挡野猎、照看羊群牲口，野猪不糟踏你们的庄稼，狼和豹子不伤害你们的牲口。”
　　有一次，“猫鬼神”在面缸里说话。揭开缸盖发现，里面有一个小脚女人踪迹。也有这种情形，家里的老太太唠叨米面快吃完了，再加工一些，不然会跟不上吃的。“猫鬼神”说：“管你们忙生产，有我给你们添。”于是，米面缸里就常满满的。相反，你要是把“她”惹恼了，缸里的米面说光就光了。这就是人们说的“猫鬼神”好敬不好惹。

　　给人们通风报讯及时准确。客人还没有来，“猫鬼神”开始报讯了。“她”说：“你们家里今天来谁，拉的什么牲口，备的什么鞍子。”说得一清二楚。有一次，王成金的岳父曹兰芳来五岭湾请女儿坐娘家。“她”说：“曹兰芳来了，从官道坡上来了，拉的灰老鼠皮马，备的筒银鞍子。前湾里已进来了，你们快迎接去。我走呀，我就是怕吊坪人哩，我先在山里躲一躲，他走了我再回来。”
　　谁做下不仁道的事，“她”也揭短。有一次，一个邻居来五岭湾听“猫鬼神”说话，他和“猫鬼神”拉话中，发生了冲突。“猫鬼神”就说：“你还笑话别人哩，你的老婆姨嫁了个河南来的张先生，你还假装不知道，你和你的兄弟媳妇在驴圈偷奸我看见了。”说得这人面红耳赤，再也不敢臭骂“猫鬼神”了。
　　“猫鬼神”也对人说些实话，在社会上受了气，挨了打，也时常给五岭湾人诉说苦处。“她”说：“民国元年过端午节，我从武堡川出来，翻梁到武家沟的武家庄。武春福家里正在炒鸡蛋，喝烧酒，爱得我直流口水没办法。我把他们的一大罐烧酒、一大碗鸡蛋吃喝了个净光。一下子我给喝醉了，我东倒西歪地跑到武阳湾大塄畔上的杜梨树底下，睡大觉，显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大狸猫。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吊坪后院的公道老曹兰芳来到我跟前，他也睡下歇歇凉。看见我是一只大狸猫，便解下毛腰带，一头拴在我的脖子上，一头拴在杜梨树上。我醒来一看不得了，丢脚就想跑，但解不开毛腰带。曹兰芳手持牛鞭，把我打得屎尿直流，险乎把我打死，幸亏我挣脱了毛腰带，滚下山沟森林里藏了起来，才逃了个活命。吊坪人实在厉害，我最怕吊坪人哩。又有一次我从金丁山起程一道川下来到吊坪。吊坪的狗特别威，把我追到枣树上。曹兰芳出来站在畔上“吭”一声，怕得我一下从枣树上掉下来，把脑子摔得白瓜瓜的。我双手捧撩在撩襟里就往回跑。唉呀呀！我再也不敢到吊坪去啦。我是最怕吊坪人，他们啥时来，我要在山里躲一躲，等他们走了，我再回来。”
　　二、“猫鬼神”给五岭湾人做好事
　　民国元年至三年期间，五岭湾正是兴旺时期。山里的庄稼野猪不糟踏；牛羊牲口，狼虫虎豹不侵害；出外做生意的，财源茂盛。弟兄四五个，大牛双摆对，拦羊百大几，还赶两帮大骟驴。有钱花，不缺衣，粮食前囤子圪堆后囤子溢。
　　民国二年的夏天，羊群里突然短下八只羊。王保元批评二儿子王成金，不小心把羊丢掉了。正在严厉的训话中，“猫鬼神”说：“你们不要骂，成金拦羊拦得好着呢，是我昨天故意把八只羊赶到后阳渠圪台上，狼也吃不上，保险短不下你们一根羊毛，你们吃了早饭再去寻羊去。要小心点，操心把人从崖里跌下去，跌下去我不管。”第二天去看，果然那八只羊在崖圪台站着。
　　“猫鬼神”还说：“你们五岭湾羊多，放羊经常不小心，把羊放在梢林里没人管。狼和豹子不吃你们的羊，是我给你们看管着哩，我要是不管，早叫狼和豹子把羊吃完了。就是你们的牛、驴、骡马经常放在山里不往回吆，整得我一夜一夜的跟上照怕怕（指狼和豹子）。”
“猫鬼神”又说：“你们五岭湾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好，你们的驴、骡子、马、牛羊放出山，我一年四季早晚照看，没有一点点损失，你们发财全凭我着哩！”
“猫鬼神”说：“你们五岭湾周围几十户人家，过去每年秋季庄稼成熟了，夜夜要派人照看，不然一夜就会被几十头野猪糟踏光。现在你们放心不去照料，野猪也不糟踏庄稼，是我给你们照看着哩。”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时的野猪一群就有几十头。
　　“猫鬼神”对来的客人说：“五岭湾王家发财全凭我着哩，他们在安边卖米我给他们添米，他们在耀县卖盐，我给他们搬称，家里一斗米到安边出斗五升，家里拿一百五十斤到耀县出二百斤。
　　在家务活动中，“猫鬼神”帮助妇女克服困难也非常惊人。有几次妇女们给受苦的往山里送饭（过去小脚女人走路很困难）。“猫鬼神”看见说：“慢死了，啥时候能把饭送到地里，叫受苦的人吃上，快放下叫我担。”妇女就顺手把饭担子放下，只见担子在空中走，饭罐子离地一尺多高，不几分钟就将饭送到二三里远的地里。“她”又返回说：“你们不要去啦，人家已经吃上啦，我送去跟他们说长道短。”

　有一年端午节的前夕，妇女们忙个不停做豆腐，蒸馍馍，又要给娃娃和老人做荷包。“猫鬼神”说：“看把你们忙坏了，你们做豆腐去，我给娃娃们去拿荷包。”第二天早上，锅台里满满放一筛筛五颜六色的荷包。妇女们说没有韭菜，不一会儿就有一捆韭菜放在锅台上。
三、“猫鬼神”干预五岭湾人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
　　民国二年的冬天，王成金的妻子给年方两岁的儿子王国华做了一件红棉袄穿着。“猫鬼神”说：“给你那个碎大大穿得那么好，我给他扯烂了。”一看，果然后背襟子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又说：“你们不要怕，我已缝新了。”再看烂口子缝住了。
　　有几次，保安县城里的大财东刘海清来到五岭湾。王成福的母亲给刘海清做好饭吃。“猫鬼神”骂到：“狗的，你们给刘海清你舅舅做得好吃的，我闻见香得很，不给我吃。我抓了一把驴粪蛋给你们丢在锅里，好叫你们装不成人。”往锅里一看，果然有驴粪蛋。一家子人你看我，他看你，谁也没办法。这时“猫鬼神”哈哈大笑道：“你们不要怕，叫你们今天会装人的。”再看驴粪蛋没有了。话刚落，“她”又把半截子驴槽搁在窑担子上左右晃荡，怕得炕上人心跳肉颤不敢动。“猫鬼神”又哈哈大笑道：“没有了。”看时，驴槽已在原地方放着。
　　又一次，王成福母亲的舅舅上刘家砭刘疙瘩老财东来了。全家男女老少忙个不停，喂牲口的，打饲料的，家里的妇女炒鸡蛋、烙油饼，没顾上敬“猫鬼神”。“她”就发火了，把院子里的石磨盘搁在窑担子上，过来过去晃动，来吓唬人。有人问：“你为啥要这样做？”“她”回答：“教训你们哩，叫你们怕一怕。”
忽然又说：“没有了！”再看，果然没有了。“猫鬼神”又哈哈大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你们对我很好，我是不能忘的。”有人问：“你是‘猫鬼神’？”“她”回答说：“我就是‘猫鬼神’。”
　　只能听到“她”的说话，看不见“她”的形象。有时对男人说“她”是女人，有时对女人说“她”是男人。
“猫鬼神”喜欢娱乐，对说说唱唱最感兴趣。不论是南来北往的人，只要你会唱什么歌曲，“她”也就会唱什么歌曲，“她”自己会唱陕北民歌很多。如：陕北道情、扬燕走青、海棠花、美翠花、送大歌、走口外等。“她”唱的歌曲很好听，一般歌手还比不上“她”。
　　不乐意时“她”也干些怪事。有一次故意把两头大肥猪，黑夜里吆到五岭湾后阳渠，第二天寻不见猪了，“猫鬼神”说：“你们不要怕，是我故意把你们的肥猪吆到后阳渠的，累得猪浑身是汗，是泥。你们快看去，在后阳渠睡觉哩。”派人去看，果然是这两头猪，舌头吐出那么长，正在歇凉凉。“她”又说：“你们慢慢往回吆，不要把猪吆得累死了。”
　　四、“猫鬼神”的消失过程
　　民国四年间，“猫鬼神”就不识人敬了，对五岭湾不是扶持，而是瞎造胡整人了，也说一些恋念家乡的话，说出的话口呆舌直，不太真了，但是，多数人还能听懂内容。“她”说：“你们不要嫌我了，我快要走了，我的家在大马茹沟里。”
　　“她”又唉声叹气地说：“我这一家子命苦得很，我在大马茹沟里住时，一家十三口子人，都爱喝酒。有一天酒喝得多了，一家子都显了原身，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狸猫，睡下一脚地，敬奉我们的那家的大媳妇恶得很，把我们一家子全部都塞进炕洞里，一火烧得光光净净的。幸亏我从烟洞里窜出来，才逃到你们五岭湾。”
　　在琐碎事上，一时不注意惹恼了“她”。“她”就把牙伯子的帽子或枕头装在兄弟媳妇的裤裆里。饭锅里撒牛粪驴粪。有时，也还念叨一些弱人。民国三年三十晚上，五岭湾一大家人都分得吃猪排骨，每人一大碗。老大婆姨娃娃多吃不好，“猫鬼神”说：“给我的那碗排骨我不吃了，给大婆姨吃去，她娃娃多争掰得吃不上。”对王家老四和老五（排行是老八和老九）说：“我走呀，啥都舍得，就是舍不得八娃和九娃，你们两个年龄小，不会过光景，无人照应。”

　　人们问“猫鬼神”，你走了再来不来？“她”又哭又说：“我再也不来了，你们欺负得我不能来。”有时哭得很伤心，听的人也不由得陪着“她”哭起来。
民国四年腊月，天下了一场大雪。五岭湾村子住人的上院里走出一道小脚女人踪，一直走到了下院里不住人的一个破窑里，不见出来的踪迹。于是，五岭湾王家兄弟五六个跟踪在那破窑里挖，结果挖出两窖人骨，里面有八个人头骨。人们将这些白骨在村外一火烧掉，又把窑洞放火烧了一遍（至今还是个黑窑）。
　　从此，五岭湾“猫鬼神”销声匿迹了。但是，“猫鬼神”的影响和传说，一直是当地人们传说的趣事，百年不衰。
　　现在直接听过“猫鬼神”说话声的只有一个人了，这人就是五岭湾最老的老姑娘王腾女，现年八十二岁，她的家住在旦八镇东南十五里地的马家湾村。
　　五、后记
　　五岭湾在同治之前大约居住百余人。同治时期，由于回民起义，这里变成了一个稀无人烟的森林，直到光绪二年有个名叫王全的男子领着两个侄儿落脚此地。大侄儿王仲元娶妻生四男一女，移住前牛沟村；二侄儿王保元娶妻生五男四女，属住到五岭湾，弟兄五人取名成福、成金、成玉、成荃、成九，这就是当时的五岭湾人。我们所说的民国初年的五岭湾“猫鬼神”，就是这些人青年时期的亲身经历之事。
民国初年，凡来保安县的县官和延安的工作人员都找机会去五岭湾询问“猫鬼神”这个不解之谜。五岭湾人对他们经历的“猫鬼神”的事说不完道不尽，而且在陕北大部分地区广为传说。
　　参加陕北革命的老前辈有魏野畴、李子洲和他们的学生刘志丹、曹力如、王子宜、马锡五等同志也经常在一块拉五岭湾的“猫鬼神”，但是谁也解不开这个谜。王国桢1940年在中央党校学习一年多，和他同学的有王耀华、刘守兴、高学文、陈士功等都知道五岭湾“猫鬼神”，都经常在一块谈论这一谜，但是谁也解不开。
五岭湾“猫鬼神”产生于民国初年，消失于民国四年的寒冬腊月，究竟是走了，还是死了，谁也说不清楚，至今无声音了。此事确实是一件历史事实，绝无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