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师德铸魂,教悔铭心。这是在恩师刘玉川先生去世后,我和咸阳师院李万鹏教授共同为悼先生拟写的一副挽幛内容。</p><p> 说实话,我对拟写挽幛的格式是不懂的。因为,挽幛的内容过分注重语言的工整和对仗,而我在这方面的知识恰好欠缺、又不特长。万鹏教授让我拟写挽樟内容,其实,我内心是诚惶诚恐的,担怕挽幛内容欠妥,不能表达我们这些学子们对先生的崇敬及缅怀之情。</p><p> 东寨村距离西张堡街道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我想了许多成句,如“良师楷模”“竹帛流芳”“后人典型”之类,但似乎都不能将先生的一生概全。临到街道,我在心里又草拟了“师德铸魂,教悔永记”这句,待下车后,便把内容给万鹏教授讲了一下,他提议改为“教悔铭心”更好些,我和随行的妻子也认同了他的意见。</p><p> 晚上,我从先生的老家——东寨村回来,想用文字为先生写点记念的东西,那怕是豆腐块般大,也是学生应该为先生做的功课。在这里,我不想写恩师刘玉川先生如何如何伟大?如何如何让人敬仰?我只想把在印记里的先生形象重复记述一篇,以便在自己的脑海里,再可以回忆一次他那副谁都不易忘去的面貌与音存。</p><p> 我与先生相识,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年秋天,我离开故乡,转入距家五华里的北屯中学就读。当时,我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乡下少年,突然间来到异地,不熟悉的地域环境,陌生的同学关系,显得自己很孤单,似蜗牛一样蜷缩着,头从未昂起过。好在我的成绩还不错,慢慢地和大多数老师在学习上有了交集,其中接触最多的就是恩师刘玉川先生。那时,先生大约刚四十出头,身体瘦且细长,深陷的眼睛,略显得颧骨突出,但面部表情很慈善,眉目里有一种传神的爱意。</p><p> 我对先生的了解,是从高年级同学口中得知的。先生刚从延安子长中学调回来,1962年陕西师大地理系毕业后,在那里工作了26个年头,生活性情、口音和陕北当地人差不多,在外人眼里都认为他是子长人,其实,先生的老家是在礼泉县西张堡公社东寨大队,属典型的关中汉子。</p><p> 北屯街道的南侧是农村信用社,因先生的妻子在那里工作的缘故,他的家也就暂时扎在那里。据听说,先生从陕北调回来后,教育局领导有意让他留在县城内的中学,但无论怎样挽留,先生都执意要到农村学校去,领导想不通也很无奈,只好将他安排在离县城四十华里的北屯中学任教。</p><p> 北屯中学面积不大,两个年级辖四个班,全校有二百多人。由于是两年制,先生一进校门,就一直给毕业班代地理课。我在高一年级时,曾听过先生一节课,虽说有些内容还不太懂,但在先生的释明下,明白了自然界许多美妙也很神奇的东西。</p><p> 第二年春季,先生担任了校教导主任,分管全校的教学工作。秋季,我也顺利升入高二年级,在选择理科还是文科的问题上,征求了先生的意见,先生建议我学文科,认为文科的数学比理科简单,相对好考些。我听从了先生的建议,决定弃理报文,作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抉择。</p><p> 在文科班,先生还是给我们带地理课,而且是我的班主任。也许,在高一年级时,先生对我有了初步印象,开班不久,他当着同学的面宣布我为班学习干事,并担任地理科代表。地理课内容比较抽象,特别是自然地理方面,掺杂着理科知识,如天体运动、地壳构造等,一般老师很难把这方面的知识讲透彻讲明白。但在同学眼里,先生讲课,重点突出,条理清晰,板书一笔一划,布局整齐,他的课成为同学最爱听的课。课堂上,先生对同学提出的问题,讲清关键点,当堂能解决的尽量解决,从不拖到下节课。有一次,先生讲日界线计算课,我们好多同学搞不清原理,无法完成课后作业,先生为此事心里发急,他放弃秋假休息时间,刻印了多份复习资料,并就日界线有关时区的换算总结了“东加西减”的计算方法,使我们对这类问题的计算迎刃而解。前几年,我的女儿学文科时,我把这种换算方法讲给了她,解决了女儿学习中的困惑。</p><p> 我们文科班有四十多名同学,全部是农家子弟,家里的经济状况各异,对家庭条件差的同学,先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位同学家里兄弟姊妹多,生活拮据,父母无力支付学费,有退学的打算。先生得知后,硬是从自己微簿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支助这位同学直至完成学业。当时,赵建议老师是我们的校长,多次在学校的师生大会上,对先生的做法提出了表扬,要求全校师生向他学习。</p><p> 后来的日子,我利用学习干事这个差使,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到先生的办公室去,请教学习中遇到的疑难问题。先生善于座谈,敏于才思,长于关怀的美德,自然而然地使他成为我心中尊敬的长者。</p><p> 先生为人诚肯、教育学生耐心细致,工作中从来没有和同事之间发生过矛盾,他那种光明磊落的态度,尤如时间长河里的青荇,在春的季节里,挺直身驱,向阳而生。</p><p> 第一年高考,由于自己基础太差,不出意料地落榜了。对于这次落榜,我没过多在意,还想补习一年实现自己的愿望。先生在得知我的情况后,托人给我传话,说,有时间了到北屯来,他给我有话要说。过了十多天,我和村上的另一位同学依照先生的吩咐,如约来到北屯信用社,先生和我们的谈话足有两个小时。他问我们下一步学习的打算,是否有补习的愿望?面对先生,我们一一作了回答。</p><p> “今年北屯中学要撤销了,教育局安排学生就近分流赵镇中学,老师要重新分配。”先生说。</p><p> 我们一听很惊讶,挣太眼睛看着先生,一言未发。</p><p> “不过,我很可能要回西张堡中学,如果你们愿意,我带你们去那里上学,唯一的困难是距离你们家比较远,路途不方便。”先生调转话题,又说。</p><p> 先生讲话慢中有理,理中有识,如和风细雨般,我们听到关键地方,也附和着先生的手势点了点头,算作回答了先生的提问。</p><p> 到了开学的日子,我利用上集市的机会给先生讲明了想随他去西张堡中学求学,先生听后,一脸高兴,欣然同意。</p><p> 在西张堡中学,我们几个从北屯中学过去的同学,一直住宿在先生的老家里。平日里,我们更多的把他当作知心朋友,不论遇到什么问题也乐于向他请教,寻找解决的办法,他在我们的心中是老师更是一位尊敬的长辈。</p><p> 这个老家,是先生和师母在困难的日子里一手建成的。在现在或许不算什么,可在那个年代足可以有惊天地之功。走进门是农村常见的三间大房,再往里走是一间土柸结构的厨房,上面无瓦而是用麦草搭就的草棚。院墙外,是东寨村的生产大场,冬季栽植了连片的油菜。一天晚上,我们上完自习,在一位同学的提议下,翻墙拔生产队油菜苗。拔回来的油菜苗都没来得及用水洗,便放在锅里用清水煮,待熟后,加些盐巴,伴一点醋,当作青菜吃。由于这种油菜苗是新品种,吃在嘴里有一种麻涩的感觉,不仅上火而且胃吊,吃后肚子不舒服。过后几天,不知先生怎么知道此事,把我们恨恨地训了一顿,虽没大发雷霆,但言语的份量很重,当时,我们个个羞愧难当,不敢面对先生。</p><p> 在西张堡中学,先生特别关注两拨学生。一拨是北屯带过来的,一拨是东寨子弟,这也表明先生对以往学生及自己村子的农家子弟有着浓厚的情谊。听同学讲,先生刚到西张堡中学后,就对东寨村文科几个娃的学习底子逐个摸查,在得知李万鹏同学当年高考成绩离线只有7分的差距时,便意味深长地对他说:</p><p> “恢复高考后咱村只考了一个中专,大学还是零记录,明年东寨村指望你了,你应该考上,不然没法向父母和老师交代。”</p><p> 先生质朴的言语触及到李万鹏同学心灵深处,他时时以先生的教悔为鞭策,严格要求自已,第二年高考成功跳跃"农"门。我们北屯到西张堡中学求学的学生,有百分之九十的同学最后也陆续考上了大学或高中专,实现了自己的愿望。</p><p> 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我在西张堡中学仅待了一个学期,但这短暂的求学经历,对我的人生影响是巨大的,它使我从先生的身上学会了做人的道理,学会了在工作中,善于解决问题的方法,坚定了永不服输的决心和意志。可以说,先生的言传身教,对我的人生成长,起到了重要作用。若没有先生的教导,我的命运可能要重写。他谆谆教悔似清泉一般,不分昼夜在我的心田流淌,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灵。</p><p> 现在,先生己离我们而去,但他的精神是不朽的,音容笑貌是抹不去的,留给后人的文化遗产是永存的,可以肯定地讲,先生遗风将影响所有认识他的人,他谦和温良的性格、为人处事的态度和严谨的工作作风是我们这一辈甚至下一代永远学习的楷模,做人的榜样。</p><p> </p><p> 崔存文2020年6月21日写于陋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