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 婆

菲

　　我的婆婆今年大概73岁，具体年龄我那傻老公也不太清楚。来仙桃给我带娃那年是57岁，今年儿子16岁，算算也是73。

　　她的个子瘦小，皮肤黝黑，看上去其貌不扬，却精神矍铄，无论何时都是一脸的笑。和人说话时少女般亮晶晶的眼睛总是闪着光，我感觉那是一种对生活充满幻想的神采。

　　她总是闲不住。以前家里有田时，我们回去时她总在田里；后来田被卖了，我们回去时又看见她屋里屋外忙个不停。家里的事情做完了，她又会自己到外面找事做。跑到很远的地方挖半夏，结果迷路了差点回不来；去隔壁村帮人家做豆腐，只因为不想闲着；哪怕是被蛇咬了住院，一出院又开始计划着继续找事做。

前年过年聊天时，她念叨了几次想捉几只猪仔回来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实现。隔了一阵子打电话让我们回去拿土鸡蛋，才知道她在家里废弃的灶屋里养了一大群鸡，今年又孵出一大群鸡仔。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和因忙碌而矫健的身影、旺盛的精神，我真怀疑自己是否把她的年纪记多了二十岁。最开始我以为她缺钱，结果给钱时她坚决拒绝，她说只是因为做了一生，闲着也不习惯。

　　她温和宽容，可惜我是在她离开仙桃后才慢慢了解的。从怀孕起，婆婆就孤身一人来仙桃照顾我。儿子刚满5个月，老公去武汉读了3年研究生，剩下我们婆媳孙三人“相依为命”了3年。那时候年轻气盛，总爱因为一些琐事和她拌嘴，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生气的一直都只有我，她总是嚷两句后就一声不吭，默默去做家务事。实在心里憋屈了，也只是和隔壁邻居家的嫂子发几句牢骚。记忆中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我被不善言辞、只低头做事的她宠得像公主，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带着孩子睡觉是我唯一的任务。

　　她淳朴善良，总是做的多，说的少。虽然她并没有给我生命，但我却能肯定自己在她心里是除了她的子女外最重要的人。

只要我回去，她的心就时刻在我身上。看我一个人坐在屋外玩手机，她就主动过来陪我拉家常；每次回家还没坐下，她就献宝似地摆一地的蔬菜鸡蛋，说都是为我们准备的；知道我喜欢栀子花，她就小跑着满村地帮我摘，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感觉好像回到了爸爸身边，在他去天堂前也是这样宠着我；知道我喜欢吃她家的甘蔗，她和公公种了一大片等我们过年回去拿；知道我觉得她打的棉絮盖着舒服，她就留着棉花，帮我打好厚厚的棉絮，冬天铺在床上软绵绵的；知道我惦记她腌的萝卜丝和臭豆腐，她就在我下次回去时准备好几大罐；知道我喜欢她腌的盐鸡蛋，她就悄悄准备好等我回去拿；知道我和老公吵架了，她总是劝我不要和他生气，他就那个臭脾气；看到我怀孕了孕吐厉害，只想睡不想吃，她就一日三餐端到床边劝我吃几口再睡，小心翼翼地念念叨叨啰啰嗦嗦的样子就是妈妈……

　　关于她的样子我还记得很多，有好也有坏。我妈说亲生的母女俩没有隔夜的仇，我想我和婆婆也是。她好像总是不记得我曾经在年轻时曾对她出言不逊，这些年一直对我关怀备至、笑脸相迎；我也对十几年前因为她而和老公吵架，差点离婚的事早已释然。如今看着她满头的白发、日益苍老的脸庞只剩下满心疼惜，我开始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时隔十二年，那些坏的东西都被我们不约而同地远远地抛在脑后。

年纪越大，我就越庆幸有这样一个不善言辞，但是一心为儿女的婆婆。更希望有一天我能有机会，像她曾经照顾我那样照顾她。

愿她安康！

　　后记 : 文中配图并不美丽，却是我那年迈的婆婆对儿子媳妇的一片爱心。因为老公不在意细节，我们常常都是两手空空地回家，大包小包地带回来。在婆婆眼里，我们好像总是孩子。我觉得惭愧，却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