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北寻食

俺脚着

寒冬腊月，从南太行崇山峻岭中的郭亮挂壁公路下来，走村串户，吃了不少当地的传统吃食，也见识了豫北农村淳朴的遗风余韵。

一、张村的红薯粉条

辉县张村的农户有个习俗，进入腊月，天儿冷到了现做的湿粉条挂在户外能上冻，从那天起就算开始过年了。

当地人喜欢吃自己手工做得红薯粉条，吸足鲜美汤汁、柔润筋道的粉条咋弄都好吃，不管是弄糊辣汤、包包子、做烩菜，顿顿饭都落不下粉条。

一年只做一次粉条的日子在村里是件大事，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大年三十晚上。纯天然的手工粉条除了备年货自家吃到来年，还得当稀罕物送送亲朋好友。

天冷做粉条时，村里的一声吆喝，一年忙到头闲歇下的人们纷纷肩扛、车推着整袋的红薯淀粉聚在村头的空场上，挨家挨户排队等着做粉条。

手工做粉条不仅得有技术，还是力气活。独门独户自己可干不了这活儿，全村人一块搭手出力才行。

在村头老宅的院墙下依次支起三口盛满水的大锅，倚墙而垒的头灶热水沸腾，两位老人正往灶眼里填送着烧火的玉米核儿，孩子们穿上新衣服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天儿虽然冻手但年味儿浓浓。

我们最先见到的是四位膀大腰圆的后生围着大缸呼哧呼哧地在转圈和面。

红薯淀粉要先用热水调成透明的粉芡，再兑入大量的湿淀粉活成稀面团。搋面很需要把子力气得把淀粉揉成均匀没疙瘩、不干不稀，能拉出丝的稀面团来。

专人舀一瓢稀淀粉面团倒在制粉条人的漏瓢里，漏粉的汉子一手在开水锅上举着漏瓢，一手拿着木板击打着漏瓢让粉团从漏勺眼均匀流淌。

丝丝缕缕白色的粉浆逐渐延长变细落入到热水锅。要细粉条胳膊就抬高点，要粗粉漏瓢就离锅近点。粉条粗细能不能均匀关键靠漏瓢人的臂力和端得稳不稳。

粉条遇热定型，下道工序的人赶紧捞粉到第二锅、第三锅的冷水里连续漂洗。

最后专门有几个人川流不息地用细棍从锅里挑起一缕一缕晶莹剔透的粉条，一趟一趟送到架子旁挂上控水，等待夜冻。湿粉条冻好脱完水后再晾晒几天就可以像堆柴火一样储存了。

挂粉条的村民告我，纯正的手工红薯粉条爽滑劲道色泽略微偏黄，接近淀粉原色，颜色特白或特黄的粉条掺了啥都难说。

二、山里的“捞饭熬”

汽车驶至与王蟒岭比邻的轿岭山脚下的村里，当地的摄影朋友国宏告诉我咱去吃“捞饭熬”吧，带我走进了农户小店。

大家坐着小板凳围着火，主妇端上了山里人昔日最奢侈的年夜饭“捞饭熬”。不加任何修饰的“捞饭熬”名字和山里人一样朴实，“捞饭熬”实际上就是小米捞饭，拌上煮小米的汤，原汤化原食的汤泡饭。

小米先在锅里煮至半熟捞出，煮剩的小米汤舍不得丢，里面放上各种泡发好的山里干野菜、海带熬煮，汤上面加笼屉继续蒸半熟的小米。

山里自产的小米硬朗，劲道，蒸出来的小米干饭粒粒饱满干爽，不黏不软，小米饭蒸熟了屉下面的小米汤菜也熬好了。

过去，农户家里如果来了客人或是吃除夕年饭，女主妇会再往汤里揪些一年也见不着的白面片，撒点油星，“捞饭熬”算做好了。

小米干饭和小米汤熬菜是分盆装的，吃的时候，盛碗饭再盛勺汤浇在上头拌饭或是吃口饭再喝口汤也行。

国宏告诉我，当年贫困粮食少，做好的“捞饭熬”得先仅客人吃，被轰出屋的孩子都趴在门缝眼巴巴地瞅着，企望来人别全吃完剩点自己也能吃上几口过年的饭，解解馋。

山乡巨变，昔日的忆苦饭已经成了过往游人进户的珍馐，粗茶淡饭吃出了记忆，吃出了名堂，成了山里农家实实在在的吃食招牌。

如今坐在院子里的农户“少东家”已经不会再趴门缝了，他觉得桌上好看的鞋要比屋里连看都不要看的那些吃食更重要。

三、 长垣鸡蛋灌油条



新乡的长垣县不仅是中国的厨师之乡，在那儿还有国内唯一像模像样的中国厨师博物馆，供奉着吃货们仰慕“刨丁解牛”的厨祖伊尹。

早上看博物馆前想找长垣有特色的吃食，当地的老韩父子就陪我去吃河南传统味道的鸡蛋灌油条了。

鸡蛋灌油条和的面要比普通炸油条的面稀很多。两根长长的铁筷子往稀面团里挑出块小面团，变戏法儿似的扯成长条形状放到油锅里炸。

油条刚漂上来，炸油条的师傅用铁筷子夹起在油条在顶上戳个洞，麻利地磕个鸡蛋灌进去晃荡两下油条，入锅再炸至淡黄色捞出沥油。

油条颜色继续加深泛成金黄色，放在豆皮上搁些土豆丝之类的蔬菜卷起来，地道的河南小吃就可以吃了。

我吃着豆皮裹夹油条，又要了一碗他家很有名的白糊辣汤。鸡蛋灌油条得趁热吃，油条面香酥脆，鸡蛋口感松软，学着当地人转碗喝着辣糊汤。

寒冬腊月，温暖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