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总想用文字记录一下我的父亲,最早可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但总是写不下去,或许是爱太深太浓,一触动便泪流满面。四年前父亲往生,更是不能触动这根情丝。我知道父亲不想让我哭泣,因为从他去世到入土,我都没有多少眼泪,心中酸楚却无泪。记得出殡那天亲人好意提醒我得嚎丧,不然让人笑话。可我坚定地认为既然无泪就没必要进行表演式哭泣,那才是对父亲的不敬。</p><p> 既然总不能完整地写出父亲的生平,我就试着把记忆中和父亲有关的事情记录下来,留作纪念。</p><p> 我八岁之前是在小南街度过的,那里是我的精神家园。和同龄人相比,我的童年是富足的。因为我的爸爸心灵手巧,他从祖父那里学会了做小买卖。还会做花生蘸、芝麻蘸、糖瓜和糖葫芦等一切和糖有关的美食。做这些美食虽然是为了卖钱,但我们可以吃零头碎脑啊!也可以吃卖不掉的呀!甚至还可以在看摊儿的时候偷吃那么一两口啊!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口白糖都会让孩子们满足半天,更何况是这些又香又甜的糖制品呢。有人说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用一生治愈。我童年的甜蜜来自于爸爸的巧手。在这些糖制品中爸爸做的最多最久的就是糖葫芦了。我们跟糖葫芦叫糖墩儿。我记得小时候妈妈总爱收集人家不要的竹帘子,还让我们捡竹签子。爸爸把竹签削好洗净,山楂在面口袋里来回闯几遍就变的又红又亮了;麻山药洗白蒸熟,山药豆得趁热穿好,凉了容易裂;熬糖最关键,扁平的铜锅和小铜铲是标配。由于糖太金贵,一斤糖得尽量多蘸几串才最考验手艺,为了让人看起来糖多愿买,还得拉出一个薄如蝉翼的糖片。爸爸的手艺相当了得,整套动作不急不缓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糖熬好了,他左手端起锅,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竹签轻轻一捻,通红的山楂在糖沫子上快速地打了个滚儿,一层薄薄的晶莹透亮的糖衣就穿好了,就势在右手边的抹了香油的石板一摔再往下一拉,一个镜面般的小糖片就出现了。每当这个时候,妈妈负责打下手,我就在旁边抽冷子捡一两个滴落的小糖珠吃。那温热的带着香油味儿的糖珠甜蜜了我的整个童年。只是不知道作为女儿的我有没有使父亲的晚年感到些许的甜蜜……</p><p> 后来父亲再蘸糖葫芦就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保定裕华路了,那是父亲倒海货赔钱后的营生。繁华的街道上门店和地摊儿并存,城管来了小贩就躲开,城管走了就又聚拢。父亲就是小贩中的一个,从老板到小贩看上去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落差,反而更洒脱自在。不苟言笑的他竟然模仿着人家店里的广告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两元一串……”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父亲一面。我总觉得他不太适合经营大买卖,开个小铺摆个地摊儿他是游刃有余的。刚过一周岁的女儿在保定和姥姥姥爷待了几天后,涂鸦的内容就都是糖葫芦了。圆圆的是山楂,上尖下圆带小点儿的是草莓,长条带几根小须的是麻山药,小圆球的是提子,弯弯的是香蕉……原材料是妈妈跑了好多地方淘来的便宜货。后来听妈妈说他俩刚到保定的时候,买糖都没钱买整袋的,只能是五斤五斤的买。妈妈一天要跑好多趟市场,后来买了三轮车才轻松点了。数九寒冬在街上一站一天,腿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p><p> 再忆父亲的糖葫芦就是他中风后在老家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地卖了。后来那辆自行车就靠在墙角日晒雨淋,再后来就让收破烂的推走了……关于父亲蘸糖葫芦的印记就只剩下家里水瓮上的半块石板和一套锅铲了,每当看到那块石板,那温热的带着香油味儿甜就会从心底蔓延……</p><p> 不记得是哪篇文章中写道“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时刻是再没有人记得他的时候”含泪写出这篇文章是想让父亲活得更久一些……</p><p> </p> <p>写在最后的话:写完文章和老公一起缅怀父亲,错过了今天的日环食。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以及2020年6月21日因疫情反复在家隔离的时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