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若兰芷晴

　　怀念我的父亲

文／龙佩

　 昨晚，我再次梦见了我的父亲，这是父亲去世后，我所梦见的他精神状态最好的一次。梦中，我带着女儿来到爸爸办公的农行营业厅，那场景，就如我小时候到单位找爸爸时见到的一样。我看见爸爸正在忙碌地清点人民币，女儿说：“外公，我们来接你下班。”他高兴地拉着他外孙女的手笑着说：“乖，等一会，外公忙完就走。”接着又熟练地捆绑那一叠叠的人民币……

　　梦中的爸爸真真切切，没有丝毫的病容，没有丝毫的憔悴，一如他生前未得病时那样健康、沉稳与平和,对工作是那样的认真与熟练。

记不得有多少回了，每一次听到和父亲有关的字眼，爸爸总会进入到我的梦境里，但每一次我梦见的都是一脸倦容的父亲，至使醒来后的我总怀疑爸爸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得不太好，心里难受极了。其实，我清楚得很，是因为爸爸离世前的最后十年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这十年间他一直乐观而顽强地和疾病抗争着，但不管怎样顽强与不舍，始终斗不过病魔。十年间，我看着他的身体日渐衰弱，最终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疼爱的亲人,离开了他热爱的这个世界。

　　也不记得有多少回，我脑海中无数次地闪过要为我父亲写点什么的念头，可每次提起笔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以至没有一次能成文。我知道，是因为我不愿意去碰触我心底下那根最为柔弱的神经，我不愿意去追想爸爸每一次和我聊天时那种乐观而又无奈的神情,不愿意去回想爸爸临终前望着我的那种无助而又难舍的眼神。因为那会让我深深的痛，深深地痛……

也许是父亲节的到来，让爸爸再一次走进了我的梦境。在梦中我看见久违了的爸爸的笑容，久违了的爸爸的健康与洒脱。今天，爸爸的点点滴滴就如潮水一样难以抑制地涌现在我的眼前。我知道：整整二十三年了,昨晚的爸爸带着一如往昔的微笑走进我的梦里，是不希望我再继续为他的离去而伤感，而悲痛。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生活中应该记得的是那些美好快乐的片段，是那些充满温馨的岁月。因此，当我坐在屏前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想的最多的便是和我父亲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和父亲那些真实而富有的精神生活。

　　爸爸是银行一名普通的职员，岗位总在出纳员、会计师之间切换。他性格耿直，淡薄名利，一生都在和数字打交道。他谨慎小心,认真负责,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差错。他的业务能力很强，年轻时参加支行举办的珠算大赛曾获得全县冠军（那时我们县还没有改为市），他的这一记录曾一度成为我母亲的骄傲。他是单位有名的业务骨干，每次支行向社会新招收的年轻职工，（那时金融学校毕业的人很少，招来的几乎都是社会上的高中生或者是初中生）都会派1、2名给爸爸当学徒，让爸爸领着他们上路，那些年轻人通常是跟爸爸学习三五个月或者半年，就能独立的走上工作岗位。爸爸对人很坦诚热情，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知识和技能，总是尽己所能的教授那些年轻人，常常为了传授他们业务，加班到深夜，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怨言。年复一年，爸爸带出的徒弟到底有多少连他也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们还小，就住在单位的宿舍里，那些年轻人一下班总喜欢带着我们几兄妹到处玩，给我们买吃的，买玩的，倒也给我们的童年生活带来了不少的快乐。也许他们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父亲的感激吧。

父亲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话也不多，但在生活上绝对不是严父，在他身上我们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慈爱的一面。他对子女的疼爱总是表现在他默默无言的行动中。爸爸喜欢下厨，只要一有空，条件容许的话，他就会想办法给我们做好吃的，如：糖醋排骨，糖醋鱼，炒滑鸡，家乡肉丸，油炸油条，包饺子等等都是爸爸的拿手好戏。小时候的我很不懂事，特别贪吃，没有好菜是不吃饭的，父亲很无奈，怕我饿着，就把一根小小的竹鞭放在门角落，只要我一不吃饭，他就举起竹鞭说：快吃，不吃不会长高的。竹鞭举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次落在我的身上，只要爸爸一露出生气的样子，怕挨揍的我就赶紧哭着低下头乖乖地吃饭,这时爸爸才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把竹鞭放下，坐在我的身边，不停地哄我多吃点。爸爸这种别样的爱一直陪着我长大，直到离开家到外地去上大学我依然常常记起爸爸做的饭菜。记得我上大学后，有一天突然很想吃爸爸做的家乡肉丸，于是，熬到周末，我赶紧给爸爸打电话说我马上回家，因为我想吃爸爸亲手做的家乡肉丸。爸爸接到电话，高兴极了，连连说：好啊，好啊，我马上就给你做，回到家就能吃上了。果然，三个小时后，当我兴致勃勃出现在家门口时，就闻到了热气腾腾的香味，刚坐下，爸爸就盛了满满的一碗放在我的面前。那时候，我感动极了，心里直说：爸爸真好！

　　是啊，爸爸真好。爸爸话不多，但却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他很勤快，对生活充满热爱，只要一有空他喜欢把家里简单的家具不断地变换摆放的位置，家具虽然不新潮，但爸爸却把它们规划得很好，他用自己的聪明使家里时时有一种全新的感觉。爸爸很手巧，是个很不错的裁缝师，我们三兄妹小时候的衣服很多是爸爸亲自裁剪亲自缝纫而成的，爸爸做的衣服一点也不老土，在那个时候还显得特别新潮。记得在我未满十岁那年，爸爸买了一大块淡绿色的的确凉布料回家，然后给家里的每一个人度量身材。他告诉我们，他要按照他的构思给全家人设计一件衣服，作为我们的家庭服装。那时候有一件新衣服穿都觉得很了不起了，更没有听说过谁家有家庭服装，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果然，不到半个月，每人一件的新衣服便做好了。款式非常的好看，当我和妹妹穿着同一样的衣服一起上学的时候，同学们羡慕极了。那时的我曾很自豪地说：这是我的家庭服装，漂亮吗？！现在想来，时下流行的情侣装，家庭装都没有我家出现的早。

爸爸很关心国家大事，他唯一喜欢读的报纸就是《参考消息》，他每天必看。《参考消息》上的一些新闻，往往是他晚上和朋友聊天的资料。爸爸有几个生活上很知心的朋友，他们是妈妈单位的几个医生。爸爸他们几个常常吃过晚饭便集中到一位牙科医生家喝茶聊天，那牙医两地分居，家里只有他带着一个儿子，所以在他们家几个大男人聊天很随便，没有任何的拘束。他们的小集会已经成了习惯，每次爸爸匆匆出门的时候，我们总是笑着说：爸爸，你又去开小会了。他也笑着回答我们：是啊，到你邱叔叔家坐坐，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闻，你们做完作业早点睡觉。说来也奇怪，我的妈妈是个医务工作者，经常要值夜班，爸爸忙完后也自己去找朋友聊天，留下我们三兄妹在家做作业，但我们都很自觉，从不会偷懒。自然，我们也和许多顽皮的小孩一样，也有三兄妹混在一起打架的时候，但都打得不凶，每次打完，哥哥都会警告我们，谁也不准告诉爸妈，他们明天还要上班呢。我想，那时候我们的懂事和勤奋都源自于父母的言传身教。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劳动者，但正是因了他们的普通才使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真诚、淳朴与善良的一面，才使得这种没有任何雕饰的美一直在我的血液中延伸。

　　长年坐在办公室的爸爸，极少进行户外的活动，一直很瘦弱，身体也不好。1987年，发现他得了糖尿病，从此父亲就开始了和病魔抗争的十年经历，尽管身体一直很虚弱，但他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一边治病一边工作，后来看到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在同事和亲人的劝说下，到韶关市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病情控制住了，但每天饭前都得注射胰岛素。我大学毕业后，他提前退休了。爸爸退休后，我哥哥和妹妹生活在深圳，我分配到本市的重点中学教书，爸爸说他在当地生活惯了，不愿意到深圳生活，所以便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直到去世。爸爸去世后，叔叔说，爸爸十几岁出来工作，在外面漂泊了一生，叶落归根，就让他回家吧。于是，我们就把他的骨灰送回乡下厚葬。每年的清明节，我们总会回去祭奠我的父亲，我心里永远记得，在家乡的青山上，有我长眠的父亲，有我永远的怀念。

爸爸，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小时候给我讲故事的每一个晚上，永远不会忘记我生病时你日夜守护在我床前的身影，永远不会忘记你高举着却不忍落在我身上的那根竹鞭，永远不会忘记你不屈服于病魔的那种顽强。从小到大，我是你的掌上明珠，你总是尽你所能，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任何的委屈。小时候,你常常在我不开心时,变戏法似的，拿起剪刀和白纸,只需几分钟的时间就为我剪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初中时，学校要我们去劳动，说劳动最光荣，可你总让我妈妈给我写病假条，不让我去干活；考大学填报志愿时，你考虑到我曾得过一场大病，吩咐我只填一个志愿就够了，那就是我叔叔任教的师范学院，使我的整个大学生涯就像在家读书一样，丝毫没有离开亲人的感觉；我出来工作的第一辆自行车，第一架风扇，第一台冰箱，第一套厨具，都是你给我买的。你把所有的爱给了你的儿女，惟独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父爱无边，大爱无言。爸爸，你给予我的是人世间最朴实无华的大爱。

爸爸，我真的很想念你。在我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就对自己说，不要哭，我不希望爸爸看到我哭，但写到最后我还是哭了。爸爸，请原谅我的不坚强！

父亲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爸爸。天堂里没有疾病，祈愿我的爸爸一切安好！

附词作一首：

一落索.悼慈父

怜我思亲最苦，疏星淡去。泪花点点写离愁，尽化作、纷飞雨。

念念此情谁诉，远山无语。寒烟薄雾，一抔黄土，阻断归家路。

2020.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