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小园

张修德*老德

我们家自上世纪60年代初顺城老街拓宽，政府就安排我们搬迁到现在人们都习惯叫财巷子的新华巷。这里住房密集，居户大都没有前庭后院。
我们家虽然没有前庭，但屋后却有一个约十平米的小园，就是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辈子勤劳俭朴、倍尝生活艰辛的父亲，却让这里鲜花盛开，四季长青。

(年轻时期的父亲)

小园虽小，却浓缩了大自然的花草树藤，同时，也浓缩了父亲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

在小园里，有火红热烈的石榴花，有洁白芬芳的栀子花，有丰姿绰约的玫瑰花，有亭亭玉立的月季花；还有千姿百态的疏疏秋菊，傲雪凌霜的铮铮冬梅；当然，还有粗犷刚烈的仙人掌，温情腼腆的含羞草，铜干虬枝的盆栽万年松，藤迁蔓舞玲珑的金银花……整个小园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小小的园子里，还有一棵棕树和一座山水盆景。记得棕树苗刚来时，高不过一米，经父亲几年的精心修剪，已长得伟岸挺拔。那沿树干伸展的众多硕大的扇形树叶，仿佛撑起的一顶碧绿的华盖，给小园平添几分苍劲。

那一座山水盆景，盆座不过50公分，是父亲用一个脸盆做模子，然后用水泥浇灌成的，朴实而坚固。
盆里的假山高约尺许，双峰对峙，山涧架一石桥，似在云雾之中。一山顶巍然耸立一座宝塔，塔高九层，汉白玉雕刻，晶莹剔透。另一山顶有一庙宇，红墙黄瓦，隐在青绿之间，且有小径绕山而上，似乎可让善男信女登顶膜拜。

半山有一石，横空突兀，石上立一凉亭，供登山小憩。若凭栏远眺，奇峰怪石，似绝璧万仞。整座山险峻挺拔，却被碧水环绕，葱润滴翠。山脚下，一老翁披蓑戴笠，静坐独钓，神态自若，慨然世外。
而谁能想到，这吸引父亲众多好友前来观赏的充满灵性的假山，竟是他老人家从一家工厂锅炉房倒出的炭渣中挑拣的，经高温烧结的炭渣，怪异、结实、多孔、吸水，做假山材料，可谓神来。

记得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正要到小园去，被在门口侧身站着的父亲神秘地拦住了，他指了指小园，要我不要出声。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只色彩艳丽的金色黄雀，在和煦的阳光里，正在花树间灵巧地跳跃，欢快的鸣叫声一唱一和，“鸟喧华枝”，清脆悦耳。听着这久违的大自然的天籁之音，立时使人神清气爽，疲劳顿消。再看父亲，眯着双眼，苍老的脸上竟挂着孩童般灿烂的笑容。

父亲辞世前三天，他用极微弱的声音吩咐在旁的我，去把小园里那盆黄杨木给松松土，然后浇些水，别让它枯死了。当我在小园里拿起他那把手柄用得锃光瓦亮的小铁铲时，鼻子一酸，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勤劳一生的父亲，就要离开他挚爱一生的家，离开他挚爱并付出许许多多汗水和辛劳的小园，离开他挚爱一生的大自然了，而此时此刻，他却还在关爱着大自然的生灵……

屈指数来，父亲离开他热爱的大自然已三十二年了。思念，就象品一杯温情的浓茶，有一丝丝苦涩，有一股股醇馥。
父亲是一位平凡而普通的人，但在我的心里，他就象小园里那棵棕树，正直挺拔；他的内心世界，就象小园里那盆山水，朴实丰富。

(步入老年的父亲)

“质本洁来还洁去”，他从大自然中来，他为大自然而来，他属于大自然，理应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
　　— 完 —

（注：文中插图除人物照外，其余均选自网络）

祝天下父母亲健康、快乐、幸福！

祈天堂的所有父母亲永世安好！

谢 谢 大 家

2020.0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