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父亲，拿我当“兄弟”！@007不写就出局

凡千瞳

父亲，对我而言陌生又熟悉。真正的父亲，在童年里缺位。而爷爷，这位老人家，则扮演起了“父亲”的角色。

父亲的父亲，跨越辈分和代沟，给了我不一样的爱，如海如天，如山如川，刻于骨髓，铭于心间！
01智慧的爷爷 父母离异后，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念过私塾，做过干部，是权威、智慧的化身，自然而然地担任起传授知识和智慧的责任。

记得爷爷教我的第一个字，是我家的姓——陈。

爷爷拿起粉笔潇洒地写在墙上，认真念道:“耳东陈，这就是咱家的姓！”

“大耳朵陈，大耳朵陈！”我一边认真仿写，一边乐呵呵地摸着自己的大耳朵，“难怪我的耳朵那么大，原来咱们姓里就有大耳朵啊！”

爷爷看着我写得还算规整的字，喜笑颜开，并进行了拓展：“对啦，如果坐船时，船家问咱姓啥，可不能说，只摸摸耳朵。”

“为啥？”

“咳咳，因为陈和沉船的沉同音，寓意不好，所以，摸摸耳朵，人家就知道了。”

“哇塞！”那一瞬间，我觉得爷爷的身后散发着智慧的光芒。而之后的岁月里，爷爷不仅教我学习方法，还教会我为人处事的道理。

我最喜欢和爷爷一起放羊，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看着阳光顺着羊毛和爷爷的胡须落下来，落进眼里亮闪闪的，落进手掌暖暖的。

我坐在爷爷怀里，一手把弄阳光，一手揪着他的胡子
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时候，爷爷便开启“陈家小课堂”，给我传授人生经验：“要记住两件事，一把别人的年龄往小了说，二把别人买的东西往贵了猜！”

“啥意思？”我小小的脑袋里生出大大的问号。

“比如，有个妇女来了，你看着有30岁，就往小10岁了说,说看起来只有20岁。人家就觉得开心，觉得自己长得年轻精神。”
“哦哦，那啥是把买的东西往贵了猜。”

“张三买了一头羊，给你炫耀，让你猜花了多少钱买的。你如果看着值200，就往300说，这样人家会觉得自己买得很值呀！”

“哦，原来如此！”我立刻活学活用，卖弄起来，“爷爷，您看起来最多20岁！您这件马甲得花1000块钱吧！”

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瓜，笑出声：“你个小妮子！教你说好话，不是说瞎话！”

作为爷爷，他给予了我智慧的头脑，而化身成父亲时，他还给予我一颗勇敢的心。
02勇敢的父亲 其实化身“父亲”算是“被迫营业”，但爷爷依旧做得出彩，在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给予了我呵护，让我懂得勇敢坚强。

第一次生理期，血流了一裤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吓得要死，认为自己命不久矣。

奶奶起初认为我是痔疮，大声斥责我少吃辣，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来好事”了，赶忙交代我买卫生巾，多跟同学大姐姐学学怎么用。

面对人生的新节点，我有点慌乱，想再请教爷爷，可又羞于开口，毕竟他是个大男人，怎么会懂得小女孩的私事。而爷爷也很“配合”地在一旁熟睡打鼾，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让我的害羞减少了几分。

第二天清晨，我惊讶地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杯温热的姜糖水和一元钱。

奶奶悄悄告诉我，是爷爷给我准备的，让我最近多喝点热糖水，买点好吃的补补。我感激地望向爷爷，他却立刻缩回探出的脑袋，发出一阵假得可以的鼾声。

如果说身体上的关心是隐秘的，那精神上的支持便是张扬的。

初中时，恰值青春期，多愁善感，同桌女孩看我不顺眼，天天责备打骂我，我委屈又压抑，整天哭哭啼啼，甚至一度想要跳河自杀。

爷爷了解情况后，立马开着小电车，冲破门卫阻拦，风风火火杀到我们教室，对着女孩就是一顿训斥：

“就是你欺负宝冲吧，如果她主动招惹你，老师怎么教训都行！没惹你，你还欺负她，我非得找你家去不可。你爸爸，不，你爷爷都得喊我个叔，我倒要看看啥家长教育出你这样的熊孩子！”

那女孩哪见过这阵仗，又惧又愧，放声大哭。爷爷则帅气地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坚定地告诉我：

“妮儿，别怕，咱们陈家人没啥大背景，但有做人的规矩，绝对不惹事儿，也绝对不怕事儿！受啥委屈了找爷爷！爷爷给你撑腰！你有人生，也有人管！”

一股暖流从肩膀传到了心底，为我柔软而脆弱的内心筑起一道坚实的防护墙：做不到让全部人喜欢，不必勉强。同时，绝对不要为了任何人迷失否定了自己。

03交心的兄长 随着年龄的增长，爷爷待我的态度也更加亲近，从尚有代沟的父亲，变成无话不谈的兄长。而有了这样转变，源于那次喝酒的契机。

大一的寒假，我跟着男生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爷爷坐在门口等我，满脸杀气地看着那个男生，恨不得暴揍人家一顿。

待我回屋后，爷爷端着醒酒汤训斥我：“把这个醒酒汤喝了！你一个女孩子！跟谁学的喝酒啊！还喝这么大！”

“跟您学的!您天天喝酒！”我接过碗，吸溜着汤，模仿起爷爷的腔调，“咳咳，老头儿我每天一杯酒，活到九十九！”

“你这小妮子！还犟嘴！喝完赶紧睡觉！”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顺手丢给我一个暖宝宝。

第二天醒来，我闻到了浓浓酒香。爷爷在堂屋门口的小桌上摆上了自己珍藏的白酒和花生豆，看我走过来，打着招呼：“宝冲，过来！”
我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拿起花生豆往嘴里填：“爷爷大人，有何指教啊，还要再训我吗？”

“爷爷认真想了想，你的确长大了，到了能喝酒的年纪！不过啊，你只能和爷爷喝酒。”

“好啊！哈哈！”我激动地拿起酒瓶，因为倒得有点急，酒撒了半桌子。

爷爷心疼坏了：“你这是喝酒还是撒酒啊！”

“当然是喝酒啦！爷爷，我敬您一杯！祝您长命百岁！”

“好！爷爷祝你平平安安！”

爷孙俩就这么开始了喝酒，起初画风还很正常，到后面就开始飘了。酒至半酣，爷爷放下了长辈的架子，说了自己好多的糗事儿，偷鸟蛋、唱大戏、和老岳父干架等等。

“我……我这辈子就没有怕过谁！就我岳父，你奶奶他爸，我想教训就教训了！那院墙两米高，我一下子就翻进去了！”

我乐得眼泪横流，直拍桌子：“牛啊爷爷！厉害了！厉害了！”

爷爷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过奖了！过奖了！你的性格脾气随我，以后定大有作为！” 那一刻，我和爷爷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哥俩儿”，全然不顾背后气得冒烟的奶奶。

喝酒时间不短，下酒量却不多，一人喝了一小杯。爷爷这个“老酒坛”脸色未变，神智清楚，但我已经满脸通红，满嘴跑火车，喊出哥俩好了。

爷爷见状便开始收拾起酒杯：“好了，今天就喝到这儿吧，你的量就这么一杯白的，记住了！之后再喝酒时，就找爷爷，注意不许喝超了！”

“那……爷爷不在了呢？”我心里猛地沉了一下了，撇着嘴巴，眼圈红红。

“爷爷要是不在了，你就别喝了。真想喝，找个疼你护你的对象，跟他喝。”爷爷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不过，真的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你喝醉的！”

我握着酒杯，眼里泛着泪光，怕被爷爷看见而匆忙低下头。
04撒娇的小孩 伴随着酒香传来的，还有越发浓郁的孩子气。爷爷在生命的最后半年，似乎有所预感，变得越来越“黏人”。

他曾跟我们吐露心声：“唉！我……我现在上个厕所都拉裤子里，喘气也总喘不上，怕是没有什么活头了……”

我对于死亡讳莫如深，连忙打断他：“说啥呢！您一定长命百岁的！”

我先入为主地假定：看惯了生离死别的老年人，对于死亡应该是坦然而平静的。可未曾想到,人都是第一次生，第一次死，谁又会比谁更有经验呢？

倘若我能再细察爷爷眼底的无奈和恐慌，定不会那么草率地打断，而是会耐心地听完他的倾诉，和他一起分担这份沉重的心思。

记得最后一次和爷爷通电话，爷爷完全变成了小孩子，怯生生地撒娇：“家里没人逗我笑了，你啥时候回家啊！我……我和你奶奶都可想你了！你要不回家吧……”

“回来啥啊，宝冲不昨天刚出门工作吗？”奶奶在旁边嗔怪着。

爷爷并不理会，继续孩子气地恳求：“我今天吃了个糖，差点噎着。你再给我买点好咽的话梅中吗？”

“好好好，给您买，买一大堆！下个月我就回家看您！中不？”我忍不住笑了。

“中中！好好！”爷爷点头如捣蒜，乖巧回应，“那我等你回来哦！”

我俩一向守信用，没想到这次都失约了：我没有买到好吃的话梅，他也没有等到我回家。

听家人说，爷爷临终前，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拼了命地往浮肿的脚上套鞋，用虚弱而急促的声音呼唤：“爹，娘，你们来接我了！这次，可别……可别再丢下我！等……等我穿好鞋……”

家人们伤心不已，急忙阻拦，生怕他摔倒。爷爷孩子般委屈无助地哭喊着：“别拦我啊，我爹我娘叫我回家呢！我要回家！我……我要回家……”

这辈子做了很多主的爷爷，没能为自己最后回家的愿望做主，最终在医院病床上离开了人世。

出殡当天，我内心的悲痛不深，对比痛哭流涕的家人，感觉自己很不孝。之后的几天，亲戚在一起料理事务，共同分担了悲痛，我的内心也没有很大波澜。

等到亲戚都回去后，我关大门，够不着插销，下意识找爷爷帮忙，回头发现无人。唯有冷冷的秋风吹动着枯黄的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凄凉之景掀起了心底的悲伤海啸。

巨浪将我卷到半空，又重重拍向海底，海水灌进我的眼眶、口腔和鼻腔，挤压着我的内脏。我忘记了怎么呼吸，怎么哭泣，只能发出哀嚎。

“爷……爷爷！”我用尽全力，从哽咽的喉头里扯出这熟悉的称呼，渗进身体的浪潮似乎找到了方向，从眼眶倾泻而出……

爷爷，在我的生命里扮演了多种重要的角色，他是威严的爷爷、勇敢的父亲、交心的兄长，又是撒娇的小孩。

他见证了我生命的成长，而我目睹了他人生的衰亡。

我们俩仿佛参加了一场接力赛，我接过他手里的木棒，继续前行，他站在原地，喘着气，带着笑容目送我远去。

我们都知道，最后的终点，他无法再迎接祝贺我。但我依旧要流着泪咬着牙向前奔跑，再奔跑。因为爷爷说过，人生要用尽全力地活一场，方才无愧于心。

父亲的父亲，拿我当“兄弟”的爷爷啊，倘若您在天有灵，知道我们的思念，可否在夜深人静之际，入梦而来。

我想和您小酌一杯，跟您谈谈过往，说说家常。就像小时候，趴在您怀里听您说故事一样，只有幸福没有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