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至

园丁

怡园花事(八)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夏至,古时又称“夏节”、“夏至节”。古人说:“日长之至,日影短至,至者,极也,故曰夏至”。 </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夏至已至,北方的太阳达到了最高,温度的积累也越来越多,天气虽没达到暑热的程度,但干热的风吹干了麦田,花草也进入旺长,到了夏长听风的季节。</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夏至日阴气生而阳气始衰,在炎热的仲夏,一些喜阴的生物开始出现,而阳性的生物却开始衰退了。最明显的体现是营养生长大于生殖生长,繁忙的花期已过。小园的花虽已过巅峰,没了那种眼花缭乱,也不必烦那数不尽的花瀑,但枣花开得正旺,石榴花更加火红,可以细细品花花的细节,感悟那静静的花开,读读那真心的花语。驻足小院,修修剪、浇浇水、喂喂鱼、品品茶、打打盹,过一个随意的下午。</span></p> <p>小丽花</p> <p>睡莲</p> <p>藿香荆</p> <p>虞美人</p> <p>穗花婆婆纳</p> <p>山桃草</p> <p>黑心菊</p> <p>忘忧草</p> <p>美女樱</p> <p>肥皂花</p> <p>绿宝石</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夏至时节,在我冀东平原的北方家乡,正是收麦的季节,也被称为三夏的关键时期。麦收被称为抢收,是与大自然抢,因为这个时期,天气热起,气候多变,易起暴天,多冰雹,冰雹一下,一年的收获就白费了;二是容易下连阴雨,下上两三日,麦粒就发芽了,出的面粉就粘了,影响质量的;三是需要赶紧抢种下茬作物。早一天就多长一日,为秋收打下基础。小时候没有机械,麦收要过一个多月,我的家乡是滦河冲击平原,土质为沙地,所以我们收麦子是拔麦子,而不是割麦子。那时候还以为收麦都是拔,老把式说为了下茬作物好耕种,出苗好,其实也就是我们沙地能拔,长大一点才知道人家壤土地都是割麦,和我们的麦收不一样的感觉。</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时候还是“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时代,虽然那时的收成并不好,靠天吃饭,灌溉、肥料、品种还都不优良,一亩也就收二三百斤,不像现在能到千八百斤,越是这样,越珍惜难得的收成。按照“颗粒归仓”的指示,我们小孩子要放麦假,或生产队参加劳动,或勤工俭学,去拾麦穗,不过那时的拾麦不是课本《观刈麦》那个感觉,是一种付出和收获的荣誉感。同学结伴,挎着篮子,把有麦秆的扎成把,把没麦秆的放篮里,虽然天很热,我们还是比着赛拾,希望得到家长老师的夸奖。</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麦收从芒种就开始了,芒种过后,队长就安排几个岁数大的、有经验的社员,开始把老麦场收拾出来,补坑、浅翻、去石块、掺黄土、搂平,挑水泼透,然后套上毛驴,拉上石磙子,反复滚压,一直到光滑坚硬,如柏油马路一样,就等收麦的一声令下。记得小时候爷爷就常干这活,一种感觉挺技术的农活。</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生产队长就每天去查看麦田长势,蹲在地头,揪一个麦穗,放在掌心搓出麦粒,拿一颗放的嘴里,轻轻的咬下,感受成熟的程度,就如大师鉴宝一样,然后点点头,把剩下的麦粒抛在嘴里。那感觉就像小时候看的电影里的大将军一样,神秘而潇洒。所以那时也盼着长大当队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有一天,在蒙亮的清晨,上工的钟声响起,那时村里分八个生产队,每个队的上工铃声都不一样,一般都是在队院树上挂的钢板,每个社员都能分辨出自己队的铃声,社员们马上集合,因为前一天队长已下达了明天收麦的指令,大家都做好了准备。扎紧袖口和裤腿,按照分工,大家奔赴麦田,开始了一年最繁忙最累的麦收会战。</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安排部署全员分工合作是队长的能力,首先青壮劳力拔麦,要由队长或老把式领头,要不会窝工的,影响麦收抢收,壮劳力队员一字排开,猫腰,攥一把麦秆,拔起,摔在脚上,抖去沙土,放成一堆堆。然后由年纪大的社员在后面捆成麦个子,三五个立靠在一起,即晾晒又方便装车。</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将近八九点左右,拔麦的基本就差不多到地头了,太阳也高了,也热了起来,就该回家吃早饭了,也算中间打尖,片刻的休息吧。这时各家都拿出最硬的饭,应该最普遍的就是秫米粥咸鸭蛋烙大饼吧,我们小孩子盼麦收也有硬饭的诱惑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家吃完早饭,队长重新分配活计,有拔麦的,装车的,赶车的,如蚂蚁搬家般,把一车车麦子运回场院,然后有人把麦穗从麦秸上铡下,摊到麦场上,套上毛驴或骡子,拉着石磙子转着圈压麦,毛驴或骡子要戴上箍眼,估计是怕它们厌烦罢工吧,它们还以为一直在走,回家吃饭了吧。压麦穗要经常翻动,做到把麦粒精确回收,压麦的活一般是岁数大的老把式操持,也算细致活吧。当把麦粒都碾压下来,就把麦秆挑出来,开始晒麦,等风来了攘场,吹去尘土和麦滑秸,晒干入库,就算把收成装兜里了。说着容易,其实那时的效率确实不高,一块麦田可能都得收几天,然后麦子收了,还要种夏播玉米等作物,有时为了农时,有的地块要小麦套种玉米,也是为了怕农时忙不过来。一个麦收要忙活一个多月。麦收给我们小孩子的福利就是饭好、放假不上学、追在拔麦的大人后面捡麦穗,盼望着拔麦的大人在麦地里捡到鹌鹑蛋,有意想不到的收获。</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土地承包到户的时候,我也成了大孩子,也真正体验到了麦收的艰辛。那时父亲每天去地里观察,为让收成达到最大化,与老把式研究天气,然后有一天晚上发出号召,明天拔麦,如站前总动员,全员做好准备,明天早起。起的最早的是母亲,提前做好了干饭、烙饼和咸鸡蛋,塑料桶装满水,这时出嫁的姐姐带着姐夫也到了,我们也起来了,穿好厚实的长裤和长袖褂子,扎好袖口裤脚,坐上爸爸的牛车,一家人如上战场。 拔麦首先拔下一撮高大的没干的,把麦头拧在一起,铺在地上,作为捆绳,这也是技术活,要麦穗在麦捆的苗穗一边,以防铡麦把麦穗铡掉。拔麦的经历这么多年还历历在目,确实是难受的活,首先你手得有劲,攥牢麦秆,否则会把手上勒出水泡,那就更不舒服了。再就是拔起麦秆,要在脚上摔打,抖掉根上的土,本来天气干热,这一摔尘土飞扬,夹带着脸上的汗水,脸上就成了花脸,尘土从衣服外钻进,连胳肢窝都是土,回家可以洗两盆泥水。三就是在拔起和抖土的过程中,麦滑尖扎在大腿、胳膊、脸上,扎成一片一片的红疙瘩,非常的刺痒。那时的感觉,看着前面的麦田,一点点向前挪,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以家庭作业时间随便多了,一般是早上凉快的时候多干,累了饿了就吃,到天太热了就回家。牛车装上拔的麦子,我坐在麦子上,有一种获释的舒服。到家卸车,拿出大铡刀铡麦穗,一般是姐夫们掌刀,大家抱着麦捆入刀,这个程序估计是为了节约打麦成本吧,不过拔的麦,不铡真没法打,不知割的麦是否也铡,没探讨过。铡完了,把麦穗扔到屋顶晾晒,因为各家各户是没有麦场的,我老家的房屋都是平顶的,都作为场用,晾晒存放收成一般都在屋顶上,等都把麦收完,轮到打麦时再一起打。</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最让父亲担忧的就是天气,就怕下雨,那时苫盖的东西非常少,赶上下几天连阴雨,麦穗上的麦子会发芽,晾晒的也会发芽,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祈涛着,盼望过一个顺利的麦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打麦机到了,排上了号,大家都来帮忙,一起上,那真是一个恐怖的活,现在人看到沙尘暴觉得太难受,可打麦比沙尘暴还厉害,真正的尘土飞扬,只要能挂住尘土的地方都是土,包括鼻孔耳朵胳肢窝,三天后从肺里咳出的痰里还带着土,那真是疯狂的年代,不过没咋听说有人得肺癌,估计那年代土都是有机的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麦子晒干了,公粮交了,剩下的麦子装在了缸里,母亲用新面做了第一顿新粮饭,麦收就算基本过完了。这时家家户户院门外都堆起麦秸垛,垛下面是麦秆,上面用细的麦滑秸,起到防水的作用,这是主妇一年的柴火,每天饭前,主妇围着圈从四周撕,用筛子端到灶台,做出烙饼、凉面和馒头。随着时光的流逝,麦秸垛的底部越来越小,像一个个蘑菇,有的上面爬几个倭瓜或几个葫芦,也算一道风景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孩子们都喜欢麦秸垛,喜欢藏猫猫时躲到里面;喜欢躺在麦秸垛里和小朋友晒暖吹牛;喜欢偷找麦粒的老母鸡赶不急回窝,憋不住下的蛋;喜欢打仗时为逃跑从房顶跳下到麦秸垛的痛快,虽然这要被大人骂或打。</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麦收是一年最繁忙的农事,也是最深刻的农村记忆,那时有些劳力不足的都需要找帮手,多天以前就张罗帮工的,参加工作后还帮同事割过麦,不过那时条件都好了,大家吃的多,干的少,逐渐的大家张罗也没人邀请了。不像现在机收机播,一天间麦田就没了,两天就结束了麦收夏播,赶上天旱的年份最多三天(加上一天的浇地),缺了麦收的仪式感。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有些事还是需要有些仪式感的,比如远古的祭司、佛前的祈涛、年轻人的婚礼、一些会议的三点意见,虽然没有实际的价值,但充实了文化底蕴,就如那些过时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麦收时节,正是杏黄满树的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村南的神秘小院,在村南泄水沟的南面,只此一家,不记得有啥历史渊源了(不过现在还是仅此一家),后院是一片杏林,种着十几株杏树,篱笆是带刺的花椒树围成,正在我们上学的路边,我们经常去捉花椒凤蝶,那是见到的最大而漂亮的蝴蝶,也夹在书本里做标本,从花椒的缝隙里看着酸杏流口水。院子的主人是戴眼镜的神秘老头,不知道是有文化,还是杏林高手,不记得了,但读鲁迅的《孔乙己》时,就想起他,也不知道为啥。那时平原农村很少有果树,家长也舍不得给孩子们买果子吃,只有上火了才给买几颗降火(其实有时也是故意上火的),感觉那是孩童时吃到的最好的水果了,吃完病就好了。那时的孩子抵抗力真好,感冒了,一碗妈妈的片汤就没事了,也不全是故意的。那时南方的橘子、香蕉还没到北方,只在书本上看过,感觉能吃的水果就是杏和桃子,那种院里自己出来的毛桃是最地道的,还有那种长得大的、好吃的叫砍桃,也不知来处,是不是砍了就好了?也许我长大学果树也是那时的影响吧,盼望着将来有自己的小院,种很多水果,建个花果山,做个山大王,活成美猴王,作个实实在在的痛快人,足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