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延河畔的风花雪月》

銘月

习惯写些东西并非我有才华，而是有感情！ 目录第一章《升高中家长盼才高；考初中女孩忧体弱》第二章《慈医救命缘结恩义；灾年逃荒鼎力迁居》第三章《艰辛童年同识百草，贫困岁月共读藏书》第四章《艰苦辛劳求学路难；勤奋坚韧才华卓越》第五章《兰芳于谷瘠寒自由；花移金盆沃温桎梏》第六章《邻家女儿天生巧妙；村中少年迫境辍学》第七章《入乡随俗长兄完婚；精打细算高堂借债》　第八章《毕业务农天地广阔；进校任教世俗磨砺》第九章《莲芳驻蜓蓦然回首；情根深植玉汝于成》第十章《迷茫障目任牵随就；苦心经营夙愿得偿》　第十一章《幡然悟爱醒才知源；悔恨迟情萌更觉痴》第十二章《风云难测临考受伤；前途多舛错机改命》第十三章《生命花季联诗歌咏；爱情春天戏谜雅兴》　　第十四章《应乡试夺魁当教师；改校制力行全发展》第十五章《好逸恶劳借梯攀缘；痴心错付误缔怨盟》　第十六章《慈祖母予警详论命；痴金波筹计忧出局》第十七章《其乐融融两家欢聚；各显其才兄妹猜谜》第十八章《怜护众生施药愈疾；洁身自爱慧剑断情》第十九章《流言蛊科明强出头；众毁伤春雪病辞职》第二十章《明珠出尘欣释昨非；俊鸟飞天郁辞故园》第二十一章《曾经沧海随遇认命；红尘沉浮庸碌虚度》二十二章《春风入梅林花早谢，夏薰伴翠竹叶吟龙》 番外之《后来》 番外之《因缘与成长》 番外之《预测二三例》《也说忽悠》《万事隐于局中》《直读的魅力》 《主要人物年表》：韵兰五七年正月張为国五二年十月陈鲲五八年七月初九王巧丽五六年四月初六陈鹏六零年七月十五庚子甲申丙申严庆六零年唐金波六二年三月初九壬寅甲辰辛巳静莲六三年李宝良五八年菊爽六五年九月高中秋六五年八月节刘松林六八年楊春雪六六年二月楊春風七一年傲梅七一年辛亥婉竹七六年丙辰 第一章《升高中家长盼才高；考初中女孩忧体弱》 骄阳似火的八月中旬，我和姑姑家的小表妹春雪同一天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六十岁的奶奶戴上老花镜，把两张通知书，细细地端详了一阵，脸上的笑纹如窗外的野菊花般灿烂绽放。眼里的慈爱欣喜让我不由得惬意又激动。可是当大队会计的父亲，却在一旁冷冷地板着脸，不屑一顾的态度，让我不敢有任何表现，在父亲面前，我从小就习惯性谨言慎行，不敢轻举妄动。不想引来他的训斥和督导！“咱鹏呵，就是有出息，要是再念三年高中，可就是咱全大队唯一的高才生了。”奶奶自豪地念叨着。“妈，他今年都十八了，考个高中有啥稀罕的，再念三年二十多岁了，又能咋地！也就您宠着他，老觉着自己家孩子比谁都强！”父亲虽这么说着，脸上也有些喜色。一旁的母亲爱惜地摩挲着奶奶放下的两张通知书。一脸由衷的欣喜。“凤云家这个丫头可真了不得，今年虚岁才十二，比咱菊爽还小一岁呢，竟都考上中学了，还是全公社第一名！这在咱们大队可是头一个呀！”母亲艳羡地说。“嗯，春雪这孩子可不简单，七岁那年一上学，就直接读的二年级，而且年年考试名列前茅，那记性真好！要不是体格不行，老闹毛病，去年就该上中学了。”每次父亲一说到表妹，总是这样赞不绝口。“唉，可惜这孩子生来身体弱，小时候落下的病根，难彻底治好啊，哪年春秋一换季不闹几次。”奶奶叹息着说。“妈，您说这孩子再长大些，身体抵抗力强了，能不能好起来？”母亲关心询问。“从小的宿疾难愈啊！凤云也这么问过我，她为这个丫头也操了不少心。最主要是这孩子性格太孤僻，不合群，又太任性，爱闹个小脾气。凡事又爱多想，多思伤脾，脾为土，后天之本，土不旺就无力生金，肺金源弱，自然不健旺，何况从小就有病根呢！所以说这病很难彻底治好。她一岁起运走的是七杀，年纪小自然就克身，不病就有灾啊！今年虚岁十二换成正官，官，管也，升初中后会更加自律，学习会越来越好。不用多久，最迟明年就该升官了！不仅能当班级干部，还能更高！”奶奶笑着数说着，她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地代入她的医学和易学观点。奶奶是家族祖上传下来的中医继承者，从小得到家族里重点培养，有颇深的文化底蕴，自古医易同源，讲的都是五行生克制化。所以对易学也很下过功夫，凡事皆从医和易双学角度考虑，相信因果轮回的规律，大道至简，从容淡定，无论对人对事，都讲与人为善，舍己为人，结了很多善缘。而且奶奶为人低调，谦和，平时村里乡邻间的家长里短从不参合，她是个爱学习的人，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中草药采集研制上。到了五十多岁后，奶奶的医术和用药更是达到了日臻完善的水平，一些大医院都看不好的疑难杂症。找到老人家多会妙手回春。关于春雪的病及与我家的渊源，我是从长辈们的日常闲聊中略知一些的。 第二章《慈医救命缘结恩义；灾年逃荒鼎力迁居》凤云姑姑时常说自己是个幸福女人。这都源于她嫁了个好男人。当年春雪的爷爷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人物---方圆几百亩土地的主人，而雪儿的姥爷只是爷爷家的一个佃户，家贫如洗。姑姑出生时，姥姥没有奶水，看着又瘦又小，嗷嗷待哺的女儿一家人一筹莫展。善良的雪儿奶奶听说了，亲自赶到姥爷家把这个小女婴怜惜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喂饱了奶才说：“我的孩子都几岁了，吃饭也能活了，不让他再吃奶了，这小姑娘我给你们奶吧！”一家人感激涕零。从此雪儿奶奶每天几次过来喂奶，姥姥看到奶奶每天跑来跑去太辛苦，索性就把女儿让奶奶抱回家了，直到女孩会吃饭了，才又接回家去。虽然贫富差异悬殊，但雪儿奶奶可从没嫌弃过。姥姥一家人无以回报，就许下了女孩的终身做报答。 凤云姑姑三岁时新中国成立了，姥爷家属于被解放的贫雇农，得以翻身作了国家的主人，而爷爷家是被****的对象，没收了一切财产和土地，一家人被迫搬出了原来的祖宅大宅院。住进了村中最破的房子。正当学龄的姑父杨至诚也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小小年纪成了合作社的小猪倌儿，人民公社的牛倌儿。凤云姑姑的境遇确属于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顺理成章上了小学-中学-而后又考上了职专，毕业分配进了县城的医院，当初的婚约已经多年不提了。凤云姑姑工作后，在有人给介绍对象时，姥爷才沉不住气了:“不行，她是早许过人家的，咱不能坏了良心，忘了恩情！”仅管姑姑哭闹，千万个理由要与地主划清界线……姥爷姥姥的态度确从未动摇过，还是催着早已衰落的地主家为最小的儿子迎娶进门吃官粮的凤云姑姑。 当年的姑父杨至诚虽没念过书，自小在农田里劳作，却赋予他结实健壮的体魄，更因继承了家族优秀的血统，使他聪明，英俊，心地善良。少小的磨练又使他勤劳勇敢，周到体贴。渐渐的姑姑由当初的拼命反对，渐渐喜欢上了这淳朴善良的一家人。 婚后，因为阶级成分的划分陈凤云被婆家连累没了工作。只能回村务农了。为此一家人都觉着亏欠了陈凤云。六六年早春二月，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陈凤云在婚后第四年，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她给女儿起名：杨春雪。一家老小合不拢嘴地呵护着这个天使般可爱的小精灵。没想到两个月后小春雪忽然得了重病。当时的农村医疗条件太差，方圆三四十里根本没有医院。夫妻俩抱着女儿四处求医讨药，那些土方，简陋原始的医疗设备，根本就没有疗效。陈凤云虽说自己也是医专毕业，但面对亲生女儿这样的病症也是束手无策。实在没哈好办法！一家人焦急万分！最后只能泪眼模糊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经乡里乡亲们多方帮忙打听，在二十里外的陈家屯，找到了有精湛医术祖传中医———我的奶奶。 经老人家三天三夜施救，终于在死神手里抢救回了女孩儿的命。夫妻俩感激涕零，无以为报。陈凤云执意拜我奶奶为义母。 奶奶只有父亲这唯一的儿子，恰好都姓陈，奶奶说,这就是缘分啊！欣然认下这个义女。自然两家人皆大欢喜。凤云姑姑不但人长得好，且有文化，上过几年医专，善良淳朴，通情达理，做事细心周到，特别是心灵手巧。这些都很合我奶奶的眼缘。后来的几年里，两家你来我往走得很近，不知底细的，根本看不出——不是嫡亲女儿。 在我十二岁那年，陈家屯闹旱灾，生产队每个劳动日只勾二角钱。分的口粮还不够吃到冬底呢！父亲说，不能眼看着一家老小挨饿硬挺着！办法总比困难多。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经全家一起商量决定。搬到年收成稍好些的村子去。经调研一致认为凤云姑姑他们村，土地多，土质肥沃，每年收成在周围几十里的大小村屯比较，都算是拔尖的！于是姑父杨至诚，上下打典了他们大、小队干部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劲，总算是帮我家办妥了迁移户口的手续。同意我们全家搬到他们村———其实也就比赵家屯略强一点的白石屯。 据说白石屯的大队干部们主要是看中了我奶奶的医道好，能给村里人治病这个条件。在姑父杨至诚的竭尽全力帮助下，我们家在白石屯西头，买了三间旧草房，那年秋末冬初时举家迁了过来。搬家来到白石村那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刚六岁的小春雪。虽然怯生生躲在姑姑身后，用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扫瞄着我们每个人。后来发现，她特别对我的书包感兴趣。当时我刚读小学四年级。我想一个没到学龄的小孩儿，可能就是喜欢书上的插图吧。于是我就把语文书有插图的页翻给她看。没想到她竟念出课本上的字。我惊奇地打量这个长得很好看，软萌萌的小女孩儿，“春雪，你认字？” 她清澈晶亮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立即垂下栅栏般的睫毛，也不看我，也不说话，脸蛋红红的，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这时姑姑走过来“雪儿，别动哥哥的书本，弄破了哥哥上学就不好用了。”“姑姑，春雪认识字？”我惊奇地问。“嗯，平时没事就教教她，她记性好，教一遍就能记住，也识不少字了”。姑姑微笑着说。 “春雪过来，二哥考考你，看你学得怎么样”。我这样一说，她一下就藏到姑姑身后。姑姑那双杏子眼眸里溢满了笑意:“她就这样怕生！平时在家里，只要有带字的书、纸她都留着。只要有本书看，不吃饭都行！来，雪儿，去念念二哥哥书上的课文”。在姑姑的鼓励下，春雪拿过我的语文书，我随便翻到一课，是《珍贵的教科书》。她接过书，没了之前的忸怩，眼睛亮亮的，满脸欣喜，小嘴角上扬，琅琅的童音响起，虽然读得不是很流利，每字每句都读得很认真，几乎没有读错的。当时我的吃惊程度不亚于发现了外星人。全家人都为这个天资不凡的小女孩儿惊叹不已。妈妈拉过身边的三妹说:“菊爽，你看看，雪儿比你还小一岁呢！竟识得这么多字了！你整天就知道哭闹要吃的，以后在这儿当姐姐了，多跟雪儿学学哦”。三妹性格倔强不服气地反驳:“她家不缺吃的，她不饿呗！咱家啥时候也能吃上苞米面干粮，肚子不饿我也不哭”。姑姑疼惜地抚着三妹的头:“菊儿，搬姑姑这来啦就好了，姑姑不吃，也让你们吃饱”回头又对母亲说:“嫂子，孩子们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苛待他们了。我家人口少，今年的返销粮一来，你们就全领了吧，争取让孩子们每天吃上一顿干的”。 搬过来后，我和二妹三妹插班入了白石村小学。父母.哥哥.大姐每天去生产队里挣工分，奶奶在家照顾小妹，上山采集各类中草药，研究偏方，验方，给乡亲们开药，治病。那年月，每个劳动日顶多勾三毛钱左右。虽然家里干活的人不少，可到头来反欠了生产队里的三角债。家家靠吃返销粮度日。此后的几年里，有姑姑一家的照顾日子的确好过了许多。虽然姑姑她一家四口的日子也不富裕，却竭尽所能帮衬着我家。 姑父勤劳能干，会好多种手艺技能，在生产队当打头的（带领众人干活)挣最高的工分，还起早贪黑再赚点零花钱。 春天，当柳枝刚刚发芽时，杨至诚姑父就会割回大捆的柳条，剥掉柳条表皮晒干了收起来。晚上挑灯编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簸萁，笸箩。趁闲空走街串巷能换点零用钱。姑父还是个成手木匠，每次在山林里走一趟，哪根树能做个犁杖，那棵树能做耲耙，哪节木头能出＂牛仰子＂心里就有了数。等到用着时了如指掌地手到擒来。谁家修房垒屋，需做房框架；谁家娶媳妇打家俱；哪家需要打个门窗，桌椅板凳；乃至谁家老了人，做寿材，姑父都是样样精通。乡里乡亲多有求借，每遇需要帮助的人他总是助人为乐，有求必应！ 秋天山坡上苕条落叶时，他就大捆的割回来，用自制的特殊的工具，一根劈为三条，再用刮刀削平，编成大大小小的挎筐，篮子，劳动之余到集市里卖了也可以换回些油盐酱醋。每天都见他从早到晚，忙忙碌碌手里从未停过活计。隆冬时节，姑父赶在生产队上工前，起大早去十几里外的山林下铗子，捕野兔；下套子，猎山鸡，飞龙鸟；布陷阱，猎狍子、黄羊和鹿，有时也能意外收获一只獾子，或貉子。姑父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业余)，寻踪追捕准确无误。我们的书本，文具，乃至家里的油盐酱醋，零用钱，全是这些收获换回来的。姑父为此经常挨生产队大小会批斗，记得说是叫投机倒把，搞小资本主义。为了家，为了让我们这些孩子能有书念，他默默承担着一切。如此压力，如此忙碌，姑父却很乐观。家里活儿照样插手，有空儿就帮着姑姑烧火做饭，收拾卫生。偶有空闲的晚上，还给我们用秫秸扎各种小动物，唯妙唯肖，做啥象啥。北方漫长寂寥的冬天里，姑父教我们怎样用筐箩麻雀，套苏雀儿，下麻籽铗子。所以童年的记忆中，虽然生活清苦，但家中充满了温馨乐趣和浓浓的亲情。姑父姑母的感情很好，互相体贴，为家付出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对我们这些孩子的呵护更是他们最大的乐事。姑父语言不多，干起活来干净利索又实在。家里的门窗桌椅偶有破损，他细心地发现了，就趁早晚或雨天休息过来修理好。奶奶特别喜欢他，人前人后夸她这个女婿如何能事，如何孝顺。姑姑勤劳又不怕吃苦，心灵手巧，经常帮母亲和姐姐缝缝补补。我最喜欢姑姑做的鞋，样子好看，做工精致又耐穿。每当有了好吃的，好玩儿的，我家的兄妹六个和姑姑自己的一双儿女必一视同仁。每当新学期买了新本子，铅笔，文具，也是每个念书的孩子平均各一份。兄弟姐妹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一处玩。一起帮家里分担力所能及的家务。春雪在七岁时入学，经学校考核，一至三年级的课本上知识基本都会了。但考虑到年龄太小，也就只能安排到二年级。小学这几年，她每次都考第一，只是性格孤僻，不愿多说话。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两家人经常聚到一起，她时常缺席。即使参加了，也多数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边上，看着别人聊天，从不插言，只有别人问到她时，才简短回句话。总爱静默地拿本书看。因为身体不好，时常闹病，又安静聪敏，所以大人们都很宠她。但凡事都不大与别人争，加上她长得好看，我们都愿意和她玩儿。姑父识字不多，他对一双儿女都寄予厚望。希望孩子们将来都有出息，能走出这大山，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所以他常说:“只要孩子们肯念书，就一直供到底。尤其雪儿体格不好，下地干活是不行的，一定靠念书出息人了”。 这小女孩儿很要强，即使因生病不能到学校去，躺在病床也要把功课补上。姑姑是她的第一任老师，后来我也时常帮她补课。她很聪明，给她讲题不用费力，只把方法，要点讲解一下，就立刻掌握了。相比之下我倒越觉得自己太笨拙了。特別是上了六年级(等于初中)以后学科多了，渐渐力不从心。在班上只能占中等。今年春雪读完小学，以全公社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中学。我虽也被高中录取，却对念不念下去没多少兴趣，反正成绩平平。听学校里传说，今年年底国家要恢复高考了，可凭我这笨脑子，考大学估计没什么希望。前年秋收后，父亲以他的文才和精明能干，当上生产队的小队会计。一年后又升任为大队会计。据说其帐目清楚，科目细致准确，在全公社也是首屈一指的。父亲总是说他自己这些成绩，全是奶奶教子有方的功劳。当年供他读了十多年的书，而且督促他练了一手洒脱隽秀的钢笔字和快捷准确的珠算绝技。平时我最喜欢看父亲打算盘，随着手指迅速上下飞舞，只听算盘珠响成一片，眨眼之间一页帐目核算完毕，数字分亳不差。听说在生产队开会时。曾有人嫉妒地说:“陈会计不但会打生产队的大算盘，个人的小算盘也打得很精！连天上的星星月亮也算得清!“如此精妙的算计有没有损公肥私的嫌疑?”……“不然别人家瓜菜代，口粮还不够吃，他家孩子多，为啥他家二小子上学，听说每天午饭竟带俩儿苞米面大饼子!＂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全家人每天喝两顿粥，才为我节省下来的呀!因为贫穷，因为平均主义，人们变得神经质，不厚道！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就不想再继续念书了。恨不得马上就和父母哥姐一起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为家里减轻负担。可是全家人，特别是奶奶对我寄予了厚望，我又不忍悖逆了老人的心愿。 童年的小春雪 第三章《艰辛童年同识百草，贫困岁月共读藏书》 每到开春，当大地还没从冰封的梦中完全清醒，我们这些孩子就在每天放学后，提着小篮小筐，拿着旧镰刀片到地里去挖小根蒜，婆婆丁，芨荠菜这些山野菜。每个人的小脸小手都冻得通红，手指都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直到僵得拿不住刀片了才回家。就为在饭桌上，可用这些野菜来替代粮食暂时果腹。 再过些天，野甸子里的柳蒿芽长出来了，鸭巴掌，驴蹄菜等很多野菜也出来了，挖回来用开水焯了，蘸酱做汤都好吃。过了五一节，深山里的野菜渐渐长出来了，什么猫爪菜，枪头菜，明叶菜，蕨菜，刺儿老芽，刺五加叶，猴腿儿，广东菜，升麻苗，牛毛广…巍峨的大山以它的丰厚富饶，滋养抚慰着贫困的山里人。每到这个季节，野菜让我们填饱了肚子，家里就有了欢笑声。我们这般大的孩子，每天都在放学后进山采野菜。有时收获大些，除了供全家吃，还能把剩余部分用开水焯一下，太阳下晒干储存起来冬天吃。赶上星期天，我们这些大孩子，有时还偷偷背到三十里外的县城卖个块八角的。就可以换回像盐，火柴或灯油这类的日用品。这样到晚上，我们兄妹就能围在煤油灯下做功课了，母亲和姐姐也不用摸黑纳鞋底了。 因为从小家里有奶奶在教导，认识很多东北地区常见的中草药材。生长这些药材的地质，环境和特点，奶奶一一仔细描述给我们，也去经常亲自带领我们一起採挖和辨识。东北地区常见的，上百种野生植物药草，我们大多如数家珍般，悉数道来。一些中药材的炮制方法，也多学习着做，比如什么火燎升麻，棒打苍术，水焯百合，手揉黄精……开春的羊肚菌，马齿笕；益母草，刺五加叶，蒲公英；夏天的百合，党参，玉竹；紫苏，苘麻果，苍耳子；秋天的车前子，龙胆草，山豆根，山芝麻，刺五加，五味子，山里红，刺玫果，榛子，松籽；核桃……冬季的木云茋，冬青，再到腊月底的映山红，一年四季进山都是有药材可採和收获的！ 但是，大人们（指生产队的社员)可不敢进山。每天都是春耕正忙；夏锄正紧，；秋季抢收；冬季积肥备耕……谁都不能旷工！谁敢进山搞副业！生产队不允许的！生活虽苦，但年少的时光里，却有不少值得珍藏的记忆。最开心的事就是去姑姑家了。那是村中普通的两间草房，屋里陈设简单，也没有什么高档的家具，但永远那么窗明几浄，一尘不染。走进来就会给人以清雅温馨的感觉。姑父姑姑带着他们的儿子小春风住在南屋，春雪住在靠北窗间壁的小北屋。大概也就五六平米，除了一铺小火炕，就是姑父为她特制的一个小书桌，一把椅子，最显眼的就是靠窗边的一面墙上，镶着三层的木质书架。里面整齐地摆着书报。这女孩儿从小爱洁成癖，小小闺房从不让别人随便进入。就是姑姑平时也很少到她的房间来。日常总是关着的门，今天却半掩着，那幅春雪自己亲手刺绣山水的雪白门帘，在窗口吹进的微风中悠扬飘荡着。姑父姑姑他们此时，该是在生产队没收工，可是春雪，春风都哪去了?扒着小屋门环视规矩整齐的小房间，一切都尽收眼底。再通过敞开的窗户往后园子看去，在一株杏树下，发现了那个正聚精会神捧读的小姑娘。个后园，房子遮挡的背阴地，农作物不爱长，其余面积也没种菜，他们全家都喜欢花木，姑父就在园里栽了杏树，李子树，还有太平果，也有海棠果，大秋果，有山丁子果，还有山里红，有紫莓有樱桃，还有灯笼果，树下栽了草莓，菇孃，还种了好些花草。有最幽香的铃兰，被誉为花相的芍药，冷艳的百合，精巧的荷包花，灿烂的凤仙花，娇羞的虞美人，大气敦厚蜀葵，摇曳生姿的格桑花，静谧的夜来香，英武飒爽的剑兰，艳冠群芳的月季，缘墙吹号的牵牛花，更有生机盎然傲霜的各色秋菊……真正是春天看花，夏季乘凉，秋冬吃果。 夏天的晚上，我们也常到姑姑家这几棵已很高壮的果树下乘凉，听姑父给我们讲很多古老的传说故事。听姑姑给我们说些古圣先贤做人做事的经典例子，引导我们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此时正是暑假，樱桃晶莹如红宝石，灯笼果剔透得象翡翠，杏子娇黄类琥珀，李子殷红得似玛瑙，也快成熟了，枝繁叶茂的树荫下还真是比屋里风凉许多。我绕出屋门，从东园门走进去，等我都站到身后了，春雪竟没发现了。她那么入神，刷子似的两条小辫垂下肩膀，身上穿着白土布的衣裤，还是过六一儿童节时那套衣服，坐在小板凳上那么入神。我不敢大声，恐怕吓着她。“雪儿，你看什么书这么入迷?＂虽声音尽量放轻，她还是吃了一惊。大眼睛里充满惊惧，圆圆的脸蛋瞬间涨红，下意识地把书藏到背后。我笑了，:“我都看见了你还藏什么?＂鹏哥，是你呀！吓死我了!”＂你怕什么?“＂我妈说这些书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这些书?还有哪些?＂她一下不说话了，脸蛋更红起来。我分明看到她眼里失言后的懊恼，“给我看一眼，就一眼，看看书名就行”。她犹豫着＂给你看了干万不能对别人说，包括你家里人，不然妈妈该生气了＂。我连忙答应着几个行，行，行，总算接到手里，那本纸已经发黄的竖版排版，繁体印刷，线装书---《西游记》。“嗬雪儿，你从哪弄来的?看得懂吗?”＂嗯，还行，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她小声说道。我这才发现小板凳旁边还放着《新华字典》。她才满十一岁呀！因为体弱多病的耽搁才刚读完小学，平时沉默寡言的，竟还能看名著！在这文化贫瘠落后的地方，找张带字的纸都难，没想到她竟然能弄到这些老书!我惊喜地看着她:“雪儿，你还有什么书?我也老想找几本书看看，就咱这穷地方没处找去”。“呵呵，鹏哥家里不是有书嘛!“她笑着说。“嗨！那就是奶奶的几本中医中药书，什么《中药四百味》，《医宗金鉴》《黄帝内经》……我根本不感兴趣。＂“我可都看过了，我学认繁体字还是从那几本药书开始的呢！＂她认真地说。经不住我苦求，她最终还是带我到她小房间，在书桌的下面费力拖出一个长方形木箱，打开那红漆已斑驳落尽的木箱盖，我惊喜地看到里面竟有十几本书，《青春之歌》《苦菜花》《林海雪原》《西游记》《封神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还有几本短篇小说集和《唐诗三百首》《宋词选》。我仿佛是进深山发现了宝藏，惊喜得目瞪口呆。摸摸这本，翻翻那本，简直爱不释手。这些书以前都是只闻其名，梦寐以求的，却从未见过，更别说读了。“雪儿，你是从哪掏噔到这些宝贝的?你看过几本了?”“是妈妈上学时买的，后来闹运动，听说这些书都打成大毒草，得烧掉的！妈妈舍不得，用塑料布包着埋在姥姥家土豆窖里好几年。后来又悄悄带到我家来埋在地窖里。妈妈说为了这些书，她提心吊胆十几年了。我也是去年过年时，下窖捡土豆时才发现的。这半年来，每天晚上我都看一会儿，看过了《苦菜花》，《林海雪原》还有《西游记》的前两本。”“呵雪儿，你好厉害呀!“‌＂反正就看呗，一知半解的，越看越有趣儿，实在不明白的就问妈妈”。我迫不及待:“雪儿，能借我一本吗?”她立即摇头:＂这可不行，让妈妈知道了我也看不成了，我答应过妈妈绝不让第二个人知道的”。我帮她开解:“现在四人帮都被打倒了，他们污蔑这些书，如今没人管了＂。雪儿:“那也不行，妈妈说运动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谁也难预料，……反正不行。“了解她那倔强性子，从来说啥是啥，只好作罢。妥协道:“那我就在这儿看行吗?＂她低头想一下“好吧，不过你得保证。干万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我连下了十几个保证。不得不听命于这个小丫头。雪儿:“二哥，你看哪本呀?”我摩拳擦掌地＂听人说过，开卷不读《红楼梦》，读遍诗书也枉然，我最想看的就是《红楼梦》！”这套书一共三册，每册四十回，那种繁体竖排的印刷版本，有点不习惯。别看我已读完了八年级(初中)，还真有好多字念不出来。春雪记生字的速度比我快好几倍。就这样，每天在大人们都去生产队上工后，我就跑去姑姑家，俩人一头扎进书中，贪婪地硬肯这大部头的名著。约摸该到生产队收工时，我俩又赶紧收起书，藏好，各自去干家务活儿。一段时间后，也许春雪是被我对书的痴迷劲给感动了，允许我把书偷偷带回家里，装作复习功课时偷着看。其实我能用来看书的时间也很少。今年，上边对个人饲养家畜家禽不像前几年限制得那么严了。家里开春抓回一头小猪，又孵了十几只鸡。每天放学后，除了帮奶奶劈柴挑水，还要去田地里，採苣荬菜和灰菜，苋菜，割稗穂回来喂猪，喂鸡。本来奶奶就最疼我，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特别是农村孩子，大人都到生产队挣工分了。这些不能去生产队里的老人孩子在家也是闲不着，总有干不完的杂活儿。别看我下边还有三个妹妹，古老的传统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尽管已经到了这个时代，但还是重男轻女，家里对我们兄弟俩格外看重，奶奶还特别疼爱优待我。奶奶的医易同源学说在家里很权威，没有人有过异议。其实也是没人懂那些深奥的中医学和易学知识。中医术本由家里祖上传承，有独特的祖传秘方，专治疑难杂症。并且有家规传子传媳不传女！到了父亲这辈只有他一个独苗，可是他对中医不感兴趣，怎么也学不进去，奶奶把希望寄在儿媳妇身上，父母成亲后奶奶发现，母亲虽也读过几年书，可是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悟性太差，和与此术无缘’。奶奶常叨咕：“古人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治病救人扶弱济贫，有缘才可度，无缘对面不相逢！”老人家说，趁现在身板还硬实，希望在我和哥哥这辈中找个理想的接班人。但是又说我们兄弟俩命中缺少四正星，也少华盖星，而且食神，伤官，正印星不透，与五术（山，医，命，卜，相）没什么缘分或缘浅。这接班人最好在我俩的媳妇中选了。我和哥哥常为这事背地里议论:“咱哥俩儿肩负家族使命，任务艰巨啊！找什么样的媳妇能胜任呢？“嘻嘻！”哥哥陈鲲虽没读多少书，但长像很英俊，健壮又厚道能干。近一二年提亲的可不少，可是奶奶总是没有满意的。在家里人心目中，奶奶代表大智慧，预言家，因为很多事奶奶说了，往往都会应验。父母是言听计从，从来就没拂逆过老人，故外人送父母大孝大贤绰号。我暗自不以为然------十足的愚忠愚孝！尽管奶奶很偏疼我！其实我很尊敬佩服她。老人家的预知，预测水平，常令我瞠目结舌，五体投地。这类书籍知识从不外传，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奶奶除了有人来肯求，义务开方看病外，她的易经学问也只是在家里没外人时才偶尔露真容。随着年龄增长，所受教育层面不同，自以为是认为那是封建迷信的糟粕，是该批判的。奶奶从我不屑的态度上早看出来了，有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读书年头也不少了，可是如今教材的知识面偏颇，片面，说教形式化，有很多在现实生活中不实用。学新知识是好，也但不能摒弃古老的传统文化。不然那些文物古迹还有什么意义？几千年古国，有很多东西被历史这条长河淹没，大浪淘沙，而象四书五经等一些古籍却流传下来，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说明必有它本身价值所在。”细想奶奶的话也有些道理。唉，一时也难分对错。 爱读唐诗的小春雪 第四章《艰苦辛劳求学路难；勤奋坚韧才华卓越》白石村小学今年考上公社中学的一共有六名学生，其中三个女孩家里不让继续念下去而辍学了。 只有春雪和她的一个叔伯哥哥，还有屯里一个叫梁宝的男孩上公社中学去读书了。这样我们村就有我们四个中学生了。 开学后，每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四人就各自走出家门在村口聚齐，然后匆匆踏上崎岖的山路向十里外的学校奔去。 春雪的叔伯堂兄叫杨春祥，他和梁宝都大春雪两岁，我是高中生，比他们大了四、五岁。 开学前，几家大人就都嘱托过了，让我照顾他们。 刚开始的几天，走着走着，春雪总是被落下。我们三个男生得不时放慢步子等她。 比小学时多两倍的书本，塞满了那个绿帆布的书包，斜挎在她纤细的肩上越显得很沉重。 不是硬抢，她都不肯让我替她背一会儿。 每次我们放慢步子等她跟上来，她都气喘吁吁示意我们继续走，说她还赶得上。 没过两星期，她的步子真的就同我们差不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每天放学回来，她又往后山坡上，以竞走速度练一阵子，星期天都不间断。 上学这条路，崎岖蜿蜒实在不好走！ 还须过一条河，河上仅搪两根圆木，每遇雨天，河水一涨，两根木头就会被冲下河堤，我们只好趟水过去。 最犯愁的是横穿那片大塔头草甸子。 只能踩着塔头走，因为两山之间形成的这片大草甸子，地势很低，常年积水，而这种塔头，则是年深月久的枯草堆积成的，根部大都不很稳定，不小心稍稍一偏，就会随草丛草叶滑掉到下面的积水里。虽然这种塔头最高也就一尺左右，可下面都是积水，而且有的看着上面长满了草，一脚踩下去那积水立即冒上来。泡湿了鞋袜。这条羊肠小道，野草萋萋，清晨一走，露水就会打湿了鞋袜。再加上过河，横穿草甸子，等到了校园门口，那种家做的布鞋已经像从泥水中才捞出来的一样。为了省鞋，也为了在学校一天能有个干爽的鞋穿，所以我们多数时拎着鞋，光着脚丫走山路。到学校门口再擦干净脚，穿上鞋进校门。直到河水结了冰的时候，草甸子的积水也被冻住了，我们才能一路穿着鞋走的。然而那时节的寒气就已经很重了。往往脚都冻僵了，失去知觉了。不用说夏日里的顶风冒雨，更不必说冬天的严寒和披星戴月。单是中午带的两个玉米面窝窝头和一块咸菜，每天都吃得不饥不饱的。怪不得我们村四个自然屯，几百户人家这样的大队，这些年来，就没有几个念中学的。女孩子念中学，春雪是第一个。她从小身体不好，大家都担心她坚持不了多久。这个要强的女孩儿，不但坚持了，一学期下来几乎没旷过课，且身体似乎强壮了不少。第一个学期结束，她考得全学年第一名的好成绩！杨春祥也不错，在班级排第三，梁宝也进了班级前十名。这几个后来者学习个个都这么棒，真的让我暗自惭愧。春雪各科成绩都优秀，作文写得好，每次全校征文比赛她都会拿到最高奖。在国庆节，各校联欢演出时，她因清亮甜美的歌喉而名动全校园！朗读比赛中，她在诗词背诵大赛获得一等奖！秋季校园运动会，杨春雪一个人拿了跳高，跳远，八百米障碍赛三个冠军金牌和一个优秀乐队指挥第一名。校委会发现了这个出类拔萃的初一小女生，任命她为全校的文娱委员，成了年龄最小的校干部。每当全校有集体活动，都由她这个小童星，落落大方站在台上组织合唱，从容淡定地主持节目。第二年五四青年节，十二周岁的杨春雪又入了团，到暑期升任校团委书记。她的卓尔不凡。超出了大家的认知度，仿佛她天生就是来引领一个新的高度的。尽管外表只是个瘦弱的孩童！整整三年，全能的杨春雪的鼎鼎大名，在青新中学就是个神奇的存在！老师们都把希望的目光集中在那几十名优等生身上，指望他们给学校创成绩，夺名次，提高升学率。对他们关怀备至，宠爱有加。而我们这些成绩平平的学生，却得不到老师们的赏识器重和额外优待，只能凭命由天，甚至气馁了放弃努力。 上初中的杨春雪 第五章《兰芳于谷瘠寒自由；花移金盆沃温桎梏》 这年冬天，由父亲做主，给大姐韵兰订了亲。是县城一个比较富裕.吃红本粮的家庭。媒人是我们白石村的大队长。据说那家的母亲是大队长的亲戚。在一次来我们屯走亲戚时，偶而看见大姐就相中了。大姐才满二十岁，出落得婷婷娟秀，如一枝含苞的花朵。因家里困难，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可那打了补钉的小褂，穿在她身上，一样显得圆润生动。常年在队里劳动，风吹日晒，可她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像只熟透的水蜜桃。那双细长的大眼睛，总是含着温柔的笑意。说话慢条斯理，细声细气。从来没见过她发怒，生气是什么样。早就有本屯和外村的不少人家，直接间接来说媒。可是奶奶都摇头说:“我们兰儿是先苦后甜的富贵命！将来是有大作为的！这婚姻可不能随便轻许！必须命理相合能够帮扶到运势，将来才能顺势发展！”这次来人提亲，也是奶奶先看了男方家送来的庚帖，细细地合过婚，奶奶说“兰儿属鸡，丁酉年正月生人，男方壬辰年属龙，辰与酉合，丁与壬合，年柱天合地合，这叫龙凤配，只是年命不太理想，这就是眼下还得受些磋磨，这也是她成长中该经历的！这桩婚姻还算是合适的。兰儿将来是有出息的，环境造人，遇机缘会有大作为。将来一定越过越好，幸福圆满。” 姐姐没说话，只是眼圈红红的默认了。后来才知道，家里要了男家六百元钱的彩礼。男方家里有人脉关系，答应给大姐安排个大集体工作。母亲劝姐姐说：“为现在住的这幢房子，家里还欠着外债呢。你长这么大，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添过，早点找个富裕人家嫁了，去城里怎么也比出天抱垄强。也省得在这个穷家受苦受累的。”可是到了出嫁那天，大姐可怜的悲悲切切哭肿了双眼。那哀伤的眼神，让我恍悟道她心里的委屈和不情愿。虽是喜事，我心却沉重得象压着石头。望着接亲的马车消逝在茫茫雪野深处，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狂流下来，心里难受了好久好久。 结婚后，大姐回来住娘家，每次都是哭着回来。又不舍地哭着走。姐夫只有一个母亲，母子俩多年相依为命，生活里忽然多了儿媳妇，老太太觉得不能象过去那样，对儿子每事亲躬，周全照顾了。她觉得。是儿媳妇娶进门来，打破了她多年生活的模式，她由不习惯，变成气恼，又把这些把怨气，都发在儿媳妇身上。每天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什么‘乡下人不会做菜；乡下人不讲卫生；乡下人不会过日子；…一百个瞧不起，来自农村的儿媳妇。姐夫叫张为国，是个普通工人，本性懦弱，语言迟滞，整天没几句话。过春节时和姐姐一起回娘家来，粗矮的他让姐姐远远甩落在后边。我们这些小舅子，小姨子就拿他开心，围攻他取乐，他只会说：“别闹，别闹了。”那没经过风吹日晒却也黝黑的脸，那明显比常人短粗的手脚，我们背后形容他是落秧的茄子---没长开。奶奶说，是他出生时的居住地的水土不好，从小得了大骨节病。大姐说，他人挺老实，心地善良，还是个大孝子。私下对大姐还不错。只是当着他妈眼前不敢说什么。我不禁暗暗为大姐叫屈。单从外表看，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怎奈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往前走下去了，可是大姐受委屈的日子啥时候能好起来？虽说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经风吹日晒地辛苦干农活了，也有了个大集体的工作。可嫁个这样的丈夫，如此的生活境况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大姐的情况在同龄的女孩中，还算是好的了。 由于城乡差别，这些年，不少村屯里的姑娘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多少个人条件较优秀的，都先后想方设法去城里找对象。实在不行了才返回来，再在农村选择。无非是想跳出农门，走出穷乡僻壤。她们的本钱就是青春美貌。而际遇是城里人不同程度的白眼。委曲求全找的所谓对象，不是死了老婆的中年汉，就是被城里姑娘挑剩下的‘残次品’。甚至不少竟嫁给了残疾人，最不可思议的还有嫁给智障的！总之想走出大山，就必须降低条件。城里的大门不会轻易为农女敞开，因为户口，工作问题，粮油供应关系等等限制，而这种以婚姻为跳板，为桥梁，条件错位的异样婚嫁形式，其代价太沉重，是否物有所值？这些农民家人们可衡量过？而且往往最后结果大都不很乐观。 第六章《邻家女儿天生巧妙；村中少年迫境辍学》 我家东邻姓唐，一家四口，父母都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他家的儿子叫唐科明，比我哥陈鲲大两岁。记得我家搬来这个屯时，唐科明就在生产队干活了。他没怎么念过书，但天生能说会道，头脑灵通得很。常听父兄提起他在生产队干活时的“特别表现”。用哥哥的不屑的话说:“别看活计不顶个，耍嘴皮子，讨好队长，见风使舵；逗大姑娘小媳妇乐呵，那本事大着呢” 最近张张扬扬地办了喜事，娶了个邻村一个名叫田翠萍的姑娘。听说俩人是在邻村看电影时，互相看中的。一个星期天，我在园子里帮母亲薅芹菜畦里的草，偶然一抬头就看见了东院门口的新娘子田翠萍。人长得一般，可那打扮！目前在农村可没见过。觉着稀奇。上下一袭红色运动服。头发高高地挽到头顶，做了个蓬蓬式。画了眉毛，涂着乌青的眼圈，脸上的白粉厚厚的一层，估计一动弹都得掉渣。特别那嘴唇，不知用什么涂得鲜红吓人，跟舞台上唱样板戏的似的。也是我从小生活在农村，没什么见识，看见这么前卫夸张的装扮有点不适应！ 唐家还有个女儿，记得我家刚搬来不久，女孩就过来找妹妹们玩儿。小姑娘总是笑眯眯地，妈妈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女孩机灵得很，小嘴甜甜地:“婶儿，我叫唐金波，比你家静莲妹妹大一岁。”乖巧的小嘴，热络暖心轻柔的巧语，让全家都喜欢她，每次来奶奶都拉住问长问短，很欢迎的样子。 我们兄妹六人中，大姐和哥哥性格差不多，憨厚勤劳，又不多言多语，人长得标致，性格又好。二妹静莲温柔敦厚，心思细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会说话；三妹菊爽快人快语，说起话头头是道，有时却直率尖利得让人受不了。傲梅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然娇气任性些。但三妹一点不让着她，俩人时常为点小事吵闹，最终都是父母或奶奶劝解开。多数时三妹都要挨一回训导。用父亲的话说，数我最没出息，头脑笨，嘴也拙，长相在家里也最丑！且性格懦弱，凡事没主见。总之自己觉得家里除了奶奶、妈妈，没人喜欢我。 妹妹们都读完小学就不再念书了。用母亲的话说是:“识个眼前字儿就行了，女孩子读多少书，早晚也是围锅台转，都会慢慢就饭吃了。”三妹最是能跟长辈唱反调:“妈，你老说让我们姐妹只认识眼前字儿，那眵目糊是不是在眼睛前的？那咋写呀？”！常逗得全家哄然大笑。念中学也实在很苦，很累。那份艰辛的确会让多数女生望而却步。家里又没人支持她们继续求学。所以二妹静莲，三妹菊爽小学毕业后，开始在家干家务，渐渐的都到生产队里挣工分，刚开始时，就是半拉子（只挣一半工分）。两年下来就都成了全勤劳动力。农活不忙时她们也与屯里的其他女孩儿一样，学些钩.织.裁.剪.绣……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也大约了解一些，屯里这群女孩中，顶数唐金波的手最巧。无论什么新花样，多难的女红技术，只要一学准会！而且做得又好又快。姐妹们都佩服她。记得刚上高一那年，唐金波还送给我一个钩成石榴花图案的牙具袋。 第七章 《入乡随俗长兄完婚；精打细算高堂借债》八零年进入冬季后，家里不断有来给哥哥提媒的人。父母与奶奶商量一下也决定是时候把大哥的亲事订下来了！因为大哥的优秀，屯里村外有好几家，明里暗里，争相斗艳，想把女儿嫁给他。父母今天听说这家女儿好；明天又有人来提那家的姑娘强；可是试探问过大哥，他都摇头不置可否。前段时间，东邻唐家来了一位漂亮爽利的大姑娘。据说是唐婶的娘家侄女儿。奶奶见了，回来夸那姑娘能说会道，聪明机灵。父母领会其意，就托人到唐家，‘一探虚实’。唐婶邀侄女儿来她家，也是为她的婚事。这姑娘人长得出众，家里地里的活计，样样拿得起来放得下。且聪敏过人，心高好强，据说那说亲的都踏平了她家的门槛，就因为太挑剔。所以都二十三，四岁了还没找到中意的对象。没想到父亲托媒去说，女方竟点头同意了。后来才得知，这个叫巧丽的姑娘，一年前，来姑姑家串门时，就暗中相中了我哥陈鲲。此时家里托媒去求亲，正好是见阶而下，水到渠成。父母奶奶喜不自胜。晚上，和哥哥坐在西屋的热炕头上，我小心地问：“哥你喜欢那个姑娘吗？”暗淡的油灯光下，他浓浓的眉毛扬了扬，脸开始泛起红:“她比我大两岁呢，人长得还不错。一看就是个快性人儿，我估计干活儿一定是把好手”。好像他了解人家似的。看他那情态，我心里有谱了。凭他这样的好小伙，就是应该找个漂亮能干的女子才相配。这几年的东挑西选终于如愿。最难得是双方都愿意，还真是天赐良缘。奶奶请媒人问了姑娘的生日时辰。就在一张大红纸上，写了双方的八字：乾造：陈鲲，戊戌，庚申，甲辰，乙亥（七月初九）年命纳音：平地木坤造：王巧丽，丙申，癸巳，己酉，戊辰（四月初六）年命纳音：山下火，把这张红纸供在西屋迎门的柜橱上，还点了草香。据说三天内，家里不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乃大吉之兆，这门亲事可成。其后三天，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和和气气。生怕谁无意之举，冲破了大哥的好姻缘。好不容易三天过去了，接着就是女家来相看门户。那天天还没亮，全家就起来忙乎。扫院子，收拾屋子，摆桌椅，擦门窗玻璃….直到庭院屋厨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时，隆冬的太阳刚在东山上露出了胭红笑脸。大约八点多，巧丽家一行十几人到了。这些宾客一下充满了三间草屋。他们看的还真仔细，先看院门是否坚固；再看杖子是否整齐；看过屋里屋外的布置；再问结婚时住哪间房；甚至还看猪圈鸡架和厕所。按农村当时风俗，只有这些细节都象模象样，规矩整齐，才算是个好的正经过日子人家。女儿嫁过来才能跟着过安心的日子。经过一上午的相看，女家代表们齐聚一堂。评议一番后，决定订下婚事。由媒人执笔当场写了彩礼单。写好后由媒人拿给父母看。出于好奇，我也在旁偷看一眼，一张大红纸上写着：养育金：凭赏手表一块，缝纫机一台；自行车一台；衣服：的确良两套；的卡一套；呢子大衣一件皮鞋冬夏各两双；其它内衣袜子适时化妆品一套。“山里路不好，有自行车也没多少用场。再说如今想买大件，需凭票。托人都不一定能买到”媒人帮着周旋，讨价还价一番。经双方的协商，把彩礼单中自行车免掉了。宾客们高高兴兴在这吃了中午饭，这样这门亲就订妥了。奶奶择个好日子，让哥哥和巧丽去趟县城。照了订婚相，买了兜子（属于箱包类）寓意兜来贵子。红腰带，和几件随身衣物。回来后就去女家过了头茬礼。之后奶奶与父母商议，“现在距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趁着农闲，生产队里的农活不忙，在年前最好把鲲的婚事办了。跟女家商量一下。孩子们年龄都不小了，再者过年又是巧丽的本属年，不宜结婚呢。奶奶接着说:我仔细推算了，腊月里只有初十是最适合他俩的，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经双方协商顺利定下婚期。家里就开始紧锣密鼓筹备了。收拾西屋，火炕用牛皮纸裱糊了，再用油漆刷了两遍。请了姑父来家里开始打制家俱。姑姑也过来帮母亲和妹妹们，做四铺　姑姑也过来帮母亲和妹妹们，做四铺四盖的新被褥。一切按部就班进行得很顺利。吃过腊八粥，父亲安排我和三妹菊爽帮哥哥布置新房。他和母亲二妹起身到三十里外的县城去买菜。按当地风俗，结婚宴至少是摆四六的席。虽然这两年，家家都能吃饱饭了。可是这季节，只有初秋晒的干菜，及储备的酸菜土豆。每家办酒席，都是提前两天到县城去买青菜。这笔开销可不小！但别人家都这么办了，不随行就市，会被村里人笑话的。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随大流儿。哥哥和我及三妹的活儿也不轻松。安置新做好的家俱，裱糊整个屋子。菊爽刚十五岁，干起活儿来，那麻利劲，我和哥哥都很服气。她性格活泼，风趣，时时让家里充满笑声。跟她一起干活不觉得累。轻松愉快中不知不觉就把活干完了。此刻三妹像只叫喳喳的小鸟，边干活边逗趣:“大哥，听说新嫂子挺厉害，你会不会得东北地方病:气（妻）管严啊？”“厉害不怕，只要讲理就行。”哥哥笑着回道“那将来如果嫂子跟我闹别扭，你向着谁？”菊爽逗趣大哥:“不会的，她是个明事理的人，比你大九岁呢！能跟你一样儿的嘛。”“呦，这就夸上了！二哥你听明白没有？如果哪天真闹了矛盾，人家明事理，一定就怪我了？对吧！”菊爽不依不饶的。“三妹你真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说不过你！”我手里拿着尼龙绳，往墙上比量高低，想钉钉子，征求哥哥意见:“幔帐绳钉这么高行吗？”“嗯可以，再低幔帐会拖地。也不知挂这通长的幔帐，有什么用！”哥哥随口嘟囔一句。“大哥，你不喜欢挂，买东西时咋不跟嫂子说呢。要不买这幔帐，还省下几十块钱呢！”三妹撇嘴道。 “我说不买好使呀！别人结婚不是都买嘛！咱也不能破坏了规矩呀。”大哥分辩。“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菊爽得理不饶人。“三妹，去把新被褥都抱过来，叠整齐了，装被厨里，咱们今天任务就完成了。”我催着说。看着刚裱糊好的天棚墙壁；油亮的火炕；散发着油漆味的新家俱；新房充满了舒适温馨的喜气。心里亦满是欢喜。在此时的农村，能置办成这样已经是一流水平了！但愿兄嫂在这个小天地里，开始相亲相爱的新生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黄昏后，父母和二妹才从县城赶回来。我迎候在村头，通往县城的小路边。远远望见他们，从前边那座山脚转过来。我赶紧跑上前去，接过母亲手里的推车:“这么晚才回来，妈您冷了吧？”“母亲边抖掉围脖上挂的霜花说:”鹏，慢点呵，推车上有鸡蛋，别嗑碰打了。”“您放心，我知道”。看看车上是些芹菜，黄瓜，豆芽，青椒之类的夏天蔬菜。虽说都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在这寒冬腊月，碧绿的颜色也倍感水灵新鲜。晚饭后，村里那些，惯于忙乎红白喜事的叔叔，大爷儿们都不请自来。和父亲商量着，明天在院子里搭棚支灶？找了笔墨，让我代笔列出菜单。又用大红纸，写下来帮忙人员的各自分工名单。例如：谁负责哪个屋子的烫酒，盛饭，上菜，烧火；主灶厨师是谁；由谁负责借桌，凳，盘子，碗筷；由谁挑水，劈柴等等。反正让我写啥就写啥，让怎么写就怎么写呗。还真挺有趣。最后做总支宾（类似主持人或司仪）刘叔叔说：“小鹏，这几幅对联我可不知怎么写了。你是念大书的，自己去琢磨吧。反正明天早上起来都得贴好”。写对联对于我，倒不是个难题。因自幼爱读书，也颇喜欢这种:对仗工整，上仄下平，横批揭示.补充.画龙点睛的句式。可是这次必须写得雅俗共赏，又要有新春新婚的气氛。没有现成的，一时也想不出佳句。要的又急，就只好胡乱拼凑了。记得其中两幅：洞房门：红花并蒂得佳偶便得终身乐；鸾凤双翔结良缘更须比翼飞。 横批：永结同心。大门对：喜地欢天喜燃爆竹庆丰年；笑逐颜开笑斟美酒贺新婚。横批：欣欣向荣第二天是初九，三妹早起就手脚麻利地用浆糊把对联，双喜字都贴好了。那些得了信儿的，远道亲戚陆陆续续赶来了。这一天，我就没站住脚。一会儿招呼四方的来客；一会儿又跑去找人；一会儿帮着厨房找家什；一会儿又帮忙干零活；到晚上又给远来的亲戚们安排住处；厨房里打夜做的厨师们，都熄火休息时，闹钟已指向凌晨两点了。看着那些刚刚炸好的点心，菜肴都摆在那。又怕被猫狗给糟蹋了，只好在灶旁就着余碳边暖和边看着。腊月初十这天，天还没亮，全家就都起来了，忙着收拾打扫。母亲和昨天赶回来的大姐，给哥哥换上一套半新的深蓝色中山装。二妹又特意往哥哥脸上抹了雪花膏。又把那些闪亮的彩纸剪碎撒在他梳好的头发上。三妹把那朵写着‘新郎’的红花给他戴在胸前。这么打扮起来，哥哥更加英姿勃勃，挺拔俊朗了。“嗬，好潇洒俊逸的白马王子。”我不禁赞叹。父亲用一张大红纸包着一摞折叠好的黄钱纸，对哥哥说:“到咱家的坟茔地，给你爷爷和祖先们送钱去。别忘了烧纸之前在每个坟头上压一块红纸。告慰先辈，咱家办喜事了！快去快回。”哥哥恭恭敬敬接过去，迅速出门去了。我开始忙着帮厨房开早饭，坐堂的亲戚们就坐了五六桌。按当地风俗，娘家亲要吃双席（寓意好事成双）。即在娶亲这家吃两顿饭。母亲吩咐我到村西边路口，迎着喜车。抬头看看东方，天际刚现一抹红霞。我戴上棉帽，和刘叔叔一起带着本屯生产队里，赶车的老板子去村口等待着。虽太阳还没出来，皑皑的白雪映衬下，可以看清远方的大山。曲曲阡陌被积雪覆盖，象条洁白的飘带，曲线优美伸向远方。当山脚下那条小路上，隐隐出现两挂马车，刘叔兴奋地说:“来了，小鹏，快回去叫大伙来接亲”。我转身往家跑去报信。早已安排好接亲的队伍，由大姐带队。那些婶子大娘，七姑八姨及村里的姐妹们，呼啦一下出来二三十口，涌向西边村头。看热闹的孩子们，欢呼着尾随在后边一群。这时两挂喜车已到眼前。那两个事先安排好的车老板上前，接过喜车上。赶车老板子的鞭子，嘴里说着寒暄的话，却把车赶向路边的庄稼地。此时节大地覆盖着厚厚积雪。收割后庄稼茬子，隐约还能分辨出经纬。喜车在横垄地上，一步一颠簸，车上车下却一片笑声，这叫颠轿。这时，只见车上一四十多岁的汉子跳下车来。手里拿着两个红包，分别塞到两个接鞭的老板子怀里。这下俩人才笑逐颜开地，把车调顺到正路，赶向村里。村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嘻闹声，欢声笑语，就像春天解冻的玛延河流淌的桃花水，欢乐的奔腾咆哮，浪花激扬。喜车停在我家大门口。接亲的人拥住送亲的人，接东西，搀扶握手，嘘寒问暖。不管熟不熟悉，那亲热劲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只有新娘子仍沉稳端坐在车中央。刘叔赶紧挤过去，笑着抱车上那个紧偎新娘坐着的小男孩。手里的红包，塞到这个压喜车的男孩手里。这时，姐姐和傧相（伴娘）一齐把新娘搀到车边，。一三十来岁的壮汉（新娘子的哥哥）过来背起新娘。被引导着奔向新房。这里的风俗是，新娘子在拜堂前鞋底不能沾尘土。随着娘家亲入座，刘叔冲厨房高喊一声：“开头席啦！ 熙熙攘攘的人群，笑语喧哗。忙里偷闲，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歇歇。自哥哥订下婚期，全家每天都在忙乎着。这些日子姑姑，姑父一直在我家这边帮忙。为了赶制那些新家俱，姑父杨至诚起早贪黑地，干了二十几天。姑姑也几乎每天都过来帮母亲忙活。小春风有时还来转转。就没见到春雪的影儿。听姑姑说，自放寒假她一直闷在家里看书呢。今天这样热闹，她是不会来的。她那脾气我了解，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从来不和三妹那样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一起玩儿。有次偶然发现，跟小妹傲梅俩人悄悄地说得挺投机。自今年升了初三，那学习劲头更足了。准备明年考县重点高中呢。 刚才在接亲的人群中，看见姑姑还有春风，春雪一定在家呢。看个空隙没人注意我，就往姑姑家跑去。 这院子永远那么整齐干净，门窗总是如此清洁明亮。此时更显悄无声息。推开房门没人应，春雪的小屋门关着。随着我关门声，那幅洁白的山水门帘揭起一条缝，一双黑亮的眼睛映在玻璃窗上。看见是我，春雪赶紧开门让我进了她的小屋。 “二哥，这功夫家里正忙吧？你怎么有空儿出来？” “是啊忙！人多太乱，我昨晚没睡觉，这会儿又冷又困。” “娶大嫂了，累点也应该呀！”她戏谑地一笑。 “唉，我先歇歇再说吧。”边说边坐到小炕沿上。目光落在小书桌上一本厚厚的书上。 “雪儿，你在看什么书？” “哦，是《历代小说选》”。 “拿来我翻翻。”我伸手过去 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随手递过那本书。我一翻全是文言文的。 “雪儿你看这文言的不觉得吃力吗？”我皱眉 “也没觉得，可能是看习惯了吧。反正有不太熟的，通假字能查字典。这对学文言文有帮助。”她很自然地说道 我叹气:“我真服了你了，三句话不离学习”。 “你不也在上学嘛，说学习有错吗？”她刷子似的小辫一甩，我赶紧闭了嘴。自小就熟识，这两年多一起上学放学，可以说彼此很了解。 那沉静外表下，是深入骨子里与众不同的睿智与通透。单那骄人的学习成绩，我们这群校友都望尘莫及！再看那粉嘟嘟的小脸，明亮纯净的大眼睛。令我对这个十四岁小姑娘，总有无明的畏惧。 略坐一会儿，又怕家那边找我干活，赶紧起身: “早席一撤该典礼了。雪儿你不去看看？可热闹了。”我故意蛊惑她。 “人多太闹了，爸妈小弟，都去就行了，我就不用去了。”明显推脱。 “那中午过去吃席吧，好多新鲜蔬菜呢！”我邀请。 “我不爱吃那些油腻东西，你还不知道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春雪从小体质差，又爱洁成僻，总怕别人做的东西不干净，除了自家的饭，一般不吃外面东西。 这个年代，平时每家都很少能见到点荤腥，谁家办喜事，大都是随便拿些贺礼，全家蜂拥而至，小孩子们更是趋之若鹜。 边思量边走，离家门还好远就听见人声鼎沸。院里黑压压挤满了人，院中央摆好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四块用红纸垫底的盘子，里面分别装着:香烟，糖果，花生，瓜子。父母，奶奶正笑逐颜开地被请坐入正位。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新娘子脚下，踏着两块用人往前倒换着的红毡子，跨过马鞍子，迈过火盆，走到八仙桌前。一对新人开始行礼，刘叔郑重其事地高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交换信物，送入洞房。” 孩子们随着一声呼喊，拥上来抢桌上的花生瓜子和糖果。几个年轻小哥们儿，手里的五谷粮伴着彩纸，一齐向新娘子撒去。 女傧相忙用红纱巾盖在新娘头上，快速跑进洞房。 这时刘叔又冲厨房高喊: “各就各位准备开正席！” 娘家宾客一共来了四十人，算新娘子四十一人，新娘子到这边配成双，宾客们回去还是双数，这是当地风俗。 娘家亲共开六桌，四六席的模式就是：四冷拼盘（什锦花色）；四热炒（滑.煸.炸.烩）；四荤（烧.馏.炖.焖）；四素炒；四甜菜；四点心。 虽然做法花样不少，这年月原材料有限，也只是作比成样，多数是青菜和豆制品。 总算在一派祥和气氛中送走了娘家送亲的车。接下来又摆了十几桌，总算圆满结束了这场，颇耗人力物力的铺张。 晚上等闹洞房的人都走后，哥嫂进了洞房，点起那盏娘家陪送的红灯。全家人都长长出了口气。 仔细一算，这场婚礼总共花了七八百元。姑父执管的礼帐桌，钱物统计下来，钱和物品总共三佰多。东屋里，奶奶和父母在合计着，欠下的外债怎么还。 父亲说:“自订亲，直到今天为止，总共花了八佰多元。家里原来有攒下的二佰。再把今天帐桌收的三佰补上亏空，仍外欠近四佰。这其中有二佰是急着要的！年前必须还上。余下二佰只有等明年，亚麻秋还一部分，再就是等秋天指望队里分红了。” 父亲象汇报工作似的，对全家‘财政’公开。奶奶点着头，没别人开口。父亲又说:“妈，小鹏过年就二十一了。书就别念了，反正他那成绩也考不出去，浪费时间干什么！再说也就剩一学期了，回来也是个整劳力呢。 加上巧丽，咱家明年能出七个劳力。一年的公分，除去咱九口人的口粮，怎么也能还上饥荒（外债）。” “国柱啊，你这是让饥荒压得啊！干啥不也得有始有终啊！鹏的书还是得念，八十八拜都拜了，还能差最后这一哆嗦了？！这几年国家又兴考大学了。凭我孙子这聪明劲儿，一定让他考一回试试。” “哼！可惜他那聪明都没往书上用！基础就没打好，根本没指望！俗话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都二十多了，出了校门又该说媳妇了。我这真是‘养儿子’！”父亲一点不顾及我的面子，气哼哼地说。 “鹏这孩子，八字组合不好，不宜早婚？咋也得到二十五，过了本属年。不然婚姻不顺。等到年龄了，自己也能挣来一半娶媳妇的钱了。”奶奶成竹在胸地说着。 “能不能考上大学，那是命，再怎么不济也还要考个毕业证吧！你当大队会计还不了解？咱们大队四个自然屯，几百户人家，老的不说了。这些年来，这高中毕业生，还没有一个呢吧！咱鹏是唯一的一个，你当我心里没数哇！这就是本钱，考不上大学回来一样有用武之地！” “再说你指望巧丽，进了咱家门，还让人家孩子再出天抱垄啊？！一年媳妇半年家，明年这个时候你还不得当爷爷了呵呵。”说得全家都笑了。 三妹抢着说:“爸，明年开春，队里再收山菜，我利用早晚儿，采蕨菜，挖草药卖也能卖点钱呢。” 小妹傲梅也说：“爸妈，我也利用放学后和星期天采山菜挣钱”。 说得大家又笑了。 “只要全家有信心，肯努力就没问题”奶奶是一贯地鼓励着大家 妈妈说：“这两年不限制养猪鸡了，过完年抓俩猪羔，喂到秋不也能出份钱哪。” “草药我还能去采。咱这大山里，可都藏着很多珍稀草药呢！炮制些草药卖给药材公司，就够家里开销了。”奶奶不服老地自告奋勇道。 “妈，您年纪大了，该歇歇了”。 “我这身板结实着呢，让我呆在家里还不舒服呢。”………… 晚上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回想着全家的对话。历来因我引起的争执，最后都是以父亲的沉默妥协而告终。但今天的话，确实对我触动很深。 高二分班时，我选了文科班。语文，历史，地理，政治都还可以，数学也将就及格。最头疼的是外语，从开始就不感兴趣，没学进去，根本就是滥竽充数。今年是高三了，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科下手补救了。其实自己心里有数，考大学是没希望了，也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学完全部课程，考完试，就回家来务农。我就不信在农村就一定没出息。 面朝黄土背朝天，虽累却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农闲时就可以看书，平生最大爱好就是--——读尽能力范围之内的所有好书。 曾经梦想将来当个作家。用手中的笔写下人生百味。可惜知识面太窄了，书读的少，见识粗浅，下笔空洞，词不达意，写着写着就没信心了。 如果将来有条件了，一定读遍天下好书，踏遍天下的名山大川，体验各地的风土人情。丰富阅历，真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再挥写人间美好真情。每当想到这些，心里就充满了向往，觉得人生充满希望。未来可期！ 　第八章《毕业务农天地广阔；进校任教世俗磨砺》 八一年六月份，我终于完成学生使命，毕业考试一结束就回家了。当农民也不错。我天生勤快，手里有活干觉得很踏实，根本就不觉得农活多苦多累。反正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生长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家庭，早已懂得世上的辛酸苦痛，理解父辈的期望，体谅家人的期盼与困苦之处。毕业后，家里的活儿，我几乎包揽了大半。没几天就和父母，大哥，二妹三妹一起到生产队挣工分了。手上就磨出了膙子。屯里的小伙子，个个生龙活虎，真是胖大的魁梧，瘦小的精神；姑娘们，个个都有张晒不黑的白脸蛋；压不粗的杨柳腰；一个比一个水灵。只可惜都是文化偏低，精神生活贫乏，劳动之余，就是打打闹闹，满嘴村俗俚语，粗话，脏话；使外在的美好大打折扣。众多的同龄人中，实在难找个投缘的做朋友。也是我生性怯懦，嘴笨手拙，跟他们在一起不知说什么，一时难以融入其中，所以一天都难得说句话。只有唐金波，有意无意与我聊上只言片语。如今从嫂子那论，两家是亲戚了。唐金波按年龄也叫我二哥。干起农活来，我是老牛扑蝴蝶……虽浑身是力，就是使不上！干活儿没窍门儿。无论锄草还是间苗，经常落后。不是哥哥到地头回来接我；就是二妹静莲来接应。后来唐金波也常回头帮我铲一段，闹得我很不好意思。金波是队里最拔尖的姑娘，不但长得最漂亮，人也活泼大方，干活麻利，屯里的小伙子眼神都围着她转。据二妹说金波心很高，谁也看不上。曾在众追求者面前扬言，一定要找个能出人头地，有出息的对象。关于这些事儿，只当耳边风听过就忘了。比干活自己还差好多呢！地里干活不需要文化！自嘲只是假清高，孤芳自赏。却从心底不愿与这些人为伍。歇气儿时，大家聚堆儿闲聊，我就到地边拾柴禾，每天收工背回家去。嫂子做饭，我就帮忙添柴；随父亲学种园子；替代哥哥挑水劈柴；帮奶奶炮制中草药；跟母亲一起喂猪喂鸡；三妹取笑我，说象家里的小伙计，一笑置之。茫茫人海谁知我心？内心真的很孤独。只有劳动之余的零散时间，找来各种书籍，进入到书中的境界找到真实的自我，才能得到慰籍。通过阅读又开阔了视野，丰富了知识，自然乐在其中。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正在灯下挑选刚收获的一种叫六十天还家的小芸豆。自从今秋天村里通上了电，晚上也可以在明亮很多的电灯光下做活儿，看书了。这时，父亲和大队的刘支书，还有小学的周校长一起从外面走进家门。我站起来打个招呼，又继续低头挑豆子。刘支书笑呵呵地冲我说:“陈鹏啊，你念这么些年书，回来当农民了你甘心吗？”“干啥还不一样，分工不同嘛，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噢，好哇！今天我们大队部和学校的老师在一起开会研究了，咱们学校师资缺乏，而且水平大都在初中左右，你这个高中生可是咱村的高才呀。不该埋没了，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出点力吧。”刘支书很会说话。周校长附和着说：“陈鹏，我们欢迎你到学校来，有很多新知识，新思想还得跟你交流呢。”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还是父亲接过话:“他岁数小，没啥阅历，还希望校长和各位老师多帮助，多指点，有错该说就说，以利于他尽快适应环境成熟起来。”奶奶和母亲，高兴地又和刘支书他们聊些家常，他们俩才告辞，父母亲热地送出到大门以外。脑子里一片混乱，是高兴？是紧张？还是焦虑？我要当教师了！虽然这么多年一直身在校园，可是当学生和当教师的感觉就不一样！真正站在讲台上面对几十双眼睛，哪句话该讲，哪句不该讲心里没底。一时思绪纷乱理不清。等送走了支书和校长，父亲严肃地对我说:“为了你这事儿，可没少费劲，你要好好干，干出个样来，给他们看看！别整天象个闷葫芦。只知道傻干活，看死书。学着点眉眼高低，见机行事，在学校，可跟在生产队里干活不一样，那是有知识人聚集的地方。那些人表面都挺好的，其实各怀心腹事。暗中勾心斗角地较着劲儿呢。目前全村有九位教职员工。其中东屯民主分校有两位；南屯桃李分校一位；总校这边有六位。除了周校长和陈老师，姜老师是公办教师，其余六位再加上你都是民办，也就是靠挣工分的。由大队年终核算了开支，工分挣多少，一凭学生考试成绩，二凭平时表现。这凭表现，就要看平时同事间的关系，领导面前会不会来事儿了！所以说，你必须收起书呆子相，别总对人情世故，置若罔闻的样子。”“我也不会讲课呀。”我嗫嚅着。“不会还不会学呀！念这十多年书，老师咋给你们讲课的？明天就开始到学校跟其他老师一起办培训班，现在已经开始备课了。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看别人怎么写教案你就学着写，不懂多请教，听说让你接的是五年级。万事开头难，慢慢就适应了，这么大小伙子，哪有干不了的事。”父亲第一次跟我唠叨了这么多。 第二天一早，父亲送我到屯子最北一条街的小学校报道。校舍很简陋，是普通民房改的。共有三幢房，大概十来间。教导处在最西边一间。推开木板门，屋里倒还整洁，几张办公桌和椅子，上面的油漆已经斑驳。桌上无非放着墨水瓶，印泥，装订器之类办公用品。最显眼是西墙上，挂着一块又长又宽的大黑板，上面的板书苍劲有力漂亮整齐。上面写的是一至六年级的总课程表。靠北窗下，有一台脚踏式风琴，旁边有个木制架子，放了几种体育器材。小办公室一目了然地简单。除了周校长，还有两位四十多岁的老教师。那位面色苍白双目炯炯有神的黑须者也姓陈；那瘦高个，慢条斯理的姓姜；这两位都是小学时，教过我的老师。一下子从师生变成一起工作的同事，我还是很拘谨，不适应。窘迫地一一打过招呼。父亲跟他们很熟，随便拉过把椅子坐了，我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点紧张。周校长笑了:“陈鹏，靠东南角那张办公桌归你用了，坐下吧。”我应声过去坐下。一会儿其他教师陆续都到了。其中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数我年纪最小了。大家一一介绍过后，父亲又跟各位客气一番就告辞了。我要教的是五年级，了解到全班共二十六个学生。正式备课，开始写教案，拿过教科书，无从下手。周校长对我还算照顾，在上届的旧教案中找出一些让我参考。有不懂的，也只得不时请教旁边的几位老师。就这样一连备了七天课，到九月一日我就正式走上了讲台。我的班级教室，在东边那幢房子。墙上的泥片有好些已经脱落，房顶还有几处裂缝能透进阳光。虽然住在山区，桌椅却十分破烂，缺桌面的，少凳子腿的很多。我教的五年级，学生共有二十六名，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开学第一天打扫卫生。拔去暑期期间屋角，操场长出的杂草，修理桌椅。忙碌一上午，总算两个人一张课桌，一条长凳都坐下来。面对二十多双纯净的眼睛，感觉到期望信任的重量。既站在这个位置，就要尽职尽责，千万不能误人子弟！暗自下着决心，一定尽力做到自己问心无愧！社会这所大学校，知识太丰富了。自从进了这个小学的教师行列，感觉一下掉进矛盾的旋涡。来自孩子们的纯真好陶醉，很惬意。那种被尊为师的重视，信任，是过去少有的感觉。也是虚荣心的一种满足吧。可是回到办公室，面对同事们，却有令人窒息的感觉。这些农村中，算是有文化的阶层，每一位都自命不凡。如果工作努力，他们说你出风头，想压他们，怕原来的成绩被比下去，嘲讽你；如果不在办公室和他们坐在一起，又指责你压课堂，不给学生休息时间，违反教育规定；如果不跟他们说话，又要批评你年轻人眼里没人，傲慢自大；若哪句说得不适当，又要大加抨击；弄得我非常讨厌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在办公室除了写教案，批改作业，业余时间就是看书，或写点东西。他们发现我爱看文学方面的书刊，还经常做读书笔记，嘲讽挖苦甚至夹枪带棒地攻击….有一次，我发现有人动过我办公桌中的日记本。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第一次大声说话，连自己都不知哪来的勇气:“以后请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这是为人师表该有的行为吗？人各有志，我从来都没想和别人挣什么，只是凭自己的良心做份内的事，请自重！”我本不善言辞，平时少言寡语，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他们唇枪舌剑向我袭来。一气之下摔门走出来，直回到家中胸中仍余怒未消。奶奶见我从来没生这么大气，紧张地询问。怎么回事，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只好强压愤怒，反过来安慰她。晚上父亲回来了，他显然已经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又是叹气又发狠地训斥:“今天周校长找我了，你在学校的表现很让我失望。你已经走向社会了，为人处世必须学得圆滑些！看着点眼色，学着会来点事儿。别一天到晚不说句话，一张嘴就把人顶撞到墙上去。你这样在哪儿能吃得开啊！”一个非难胜似十所学校。人生的处世哲学是永远学不完的。矛盾的双方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互相转化。经过这次冲突，我也开始学着随和些。虽然内心仍不屑追逐名利，努力使自己变得开朗些。岁月与世俗把性格磨砺得圆熟了，平常时时检点自己的行为。去接触各个层面的各种人，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洞察他们的内心世界，从中撷取真实的生活素材充实自己。 奶奶的医术确是方圆十里八村有口皆碑的。这些年农村都很贫困落后，医疗条件不好，多数人生了小病小伤痛就靠挺！拖延着，实在挺不过去了才去医院检查，多数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小病拖成了大病，往往遗误终生！奶奶深彻了解人们的心思，只要听说村里谁家有人病了，一般不用人家来请，就常以闲串门形式去探望一下，多数都是在能不让人家花钱的，就尽量不花钱的情况下，辨症施治，因地制宜，以偏方，土方，成方，就地取材想方设法来治疗，看似轻描淡写，就治好了病，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花费了老人家很多精力和心思的。凭的就是一颗善良悲悯的心！比如每年开春时，小孩子们易发痘疹，多在要发未发之前高热惊厥，神志不清，躁动，昏睡等，奶奶去他们家园子里薅一把香菜，熬成一碗水帮他服下，第二天早上保证痘痘出来，烧也退了，孩子也要吃要喝的精神了！夏天到了，多有人头疼身疼，先发冷后发热，不思饮食，身软倦怠，面红耳赤。奶奶就用几颗乌梅，加冰糖煎汤送过去，让患者趁热服了，神奇速效！有人得了肝病，奶奶採一尺长的春天嫩柳枝七八条煎水让人服下，很快就帮人家调好了！有人得了偏头疼，奶奶或用车前草，或用马齿苋煮水冲柴胡，日三次帮别人治疗，竟然也很有效！奶奶同情村民们贫苦的生活状态，这些基本都不用花钱的！只就地取材而已！邻居唐婶子曾经长期失眠，整天咳嗽，面目浮肿，胃疼不纳饮食，最后严重时整夜烦躁不安，咳嗽不止。一家人急得束手无策。只好找奶奶去看诊。奶奶过去看了唐婶子的状况，当时就让家人帮忙把她的鞋袜脱下在后脚跟偏内侧找到一个穴位，往前推拿三十几下，又在小脚趾的横纹处按摩了一阵，唐婶立刻就闭上眼朦胧地入睡了！在场的人都惊叹不已。随后奶奶又给开了药方，:神曲，莱菔子，半夏，茯苓，陈皮，连翘……几付药服过再配合每日的穴位按摩就彻底康复了！在家里奶奶总是养着几盆植物，有芦荟，有薄荷还有一棵小木本叫三七上面是绿的下面是紫的叶子，谁有不小心划伤，或烫着了，奶奶就揪几片叶子使劲搓搓然后敷在伤处，一般等搓出的那个水干了就不疼了！有次我的左脚踝关节扭伤了，奶奶用凉水帮我冲了冲用手扶一下说“没伤到骨头，我给你按一下就好了。”吓得我赶紧躲远一点“不行不行，触碰一下都疼得要命，哪儿禁得住您那按摩的手法！”奶奶笑着说“放心，我不动你的伤脚！边说边把我的右脚放到炕沿边，看着左脚肿痛的部位，在右脚脚踝相对的位置做按摩，开始我觉得有点疼，但按了几分钟伤脚竟然不疼了！按摩了一个会儿，奶奶鼓励我:“踩地！踩实了迈步往前走。”我半信半疑试着往前走一步，哎呀，还真不知道疼了！不疼了！高兴的我一下搂住了奶奶！这太神奇了！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举不胜举！奶奶用她的悲悯之心和善良的举措默默地帮扶着十里八村的乡邻，也因此得到了众人的敬重和拥戴！ 　　第九章《莲芳驻蜓蓦然回首；情根深植玉汝于成》 二妹静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平时语言不多，温柔善良又勤快，家里地里的活计，样样出色。自大姐出嫁后，操持家务的重担就落在她肩上。她心疼母亲，每样活儿都抢着干，一家人的针线活儿几乎她包了。大嫂进门后似乎有了帮手，可她一件没放下，从不攀嫂子，所以在家里他们姑嫂关系最要好。嫂子巧丽这个人很热情，也特别细心周到，对家里人也蛮不错。她能说会道，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嘴一份，手一份”。父母也很满意。只有三妹和小妹不大喜欢她。嫂子对待我们兄妹几个，时常沾尖取巧，拈酸刻薄。我倒也没什么。只要跟哥哥感情好，能正经过日子就行了，其他无所谓。 八二年静莲已经二十岁了。提亲的很多，可她总是摇头说，自己还小，该给二哥先订婚。不然让人家笑话说她急着找婆家了。奶奶说:“你二哥刚上班，还没稳定。再说他不宜早结婚。这书念多了，眼里没人！等过了他本属年，才能动婚，订亲也先不着急。你该订就订，屯里比你小的都有订婚的了”我最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对家里这些事关心得甚少。直到暑假里一个雨天，早起父亲大发起脾气；母亲也气得哭了。接着是静莲被嫂子拽进他们住的西屋。我才觉出事情不对，看看其他人都不出声，只得悄悄地问叹着气的奶奶:“因为什么事？”“唉，莲儿太不知好歹了，这么多提亲的哪一家不比严家强！他严庆哪一点能配上咱莲儿”。“严庆？奶奶您是说，莲妹想和严庆？”我惊疑道。“你这小书呆子，什么事也不闻不问，全屯人都知道，静莲和严庆处对象，都快两年了，就瞒着咱家人，看来咱家，你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语气中带着埋怨。我眼前浮现出，那个子不高，总是笑眯眯的小伙子。人的缘分有时真的很奇妙。就说这个严庆吧，在这之前，从来就没把他，和我家这几个花朵般的姐妹往一起联系过。严庆也和静莲一样，只读完了小学。可是上学时，他就是有名的‘淘气包’，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他家兄弟四个，严庆排行三，两个哥哥娶媳妇已是负债累累。下面还有个弟弟。父母年迈多病，家境实在很困难。当然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决定爱情的因素。论理儿我们同龄，又同住一个屯子，但我也不常与屯中的年龄相仿的人有什么交集？还真就不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是什么？蓦然才发现自己，真可能是书念得太迂腐，太固步自封了。晚上吃过饭，走出院子，漫步到距家门口不过百米的一棵大柳树下。那柔长的柳枝一直拖到地上，夏天有阳光的闲暇时间，人们都喜欢到树荫下乘凉。这也是开春小孩子做柳叫叫（柳笛）的原料来源。这儿曾留下我童年无限美好的记忆。此时七月流火，朦胧的月光穿过薄薄的云片，洒在柳树枝叶上，地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刚走近，从阴影中走出一个人。“二哥。”轻柔又清脆悦耳的声音我一下就听出是二妹静莲的声音:“哎呀是你！咋上这儿来了？”“我知道你晚上常到这来，在等你呗。”二妹轻轻地说。“静莲，有事？我也正想找你聊聊呢。”我走近她她转过身也不看我。“二妹，你别误会，我不会批评你，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解释着。“二哥，我知道咱家也就你不会骂我，不会象他们那样坚决反对。”她说着已哽咽。“你别哭，这么看，你是真心爱他了？”想了解就得知道底细“当然是了，都快两年了。”她还在抽泣“二妹你瞒得可真严实，一点风都没透过。”我想缓解一下气氛。“人家哪敢嘛！开始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我疯。后来更怕家里知道反对。唉，纸里包不住火，这不，今天你也看到了。他家托了媒人来一说，咱家就炸了锅。”“那你准备怎么办？”我凝眸看她。“我还能怎么样啊，凭天由命呗，二哥你能帮我劝劝妈不？爸那是没指望了，他发狠说除非我不是这个家的女儿。他们反对的主要原因，就是嫌他家太穷！说人家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又是富农成份，这些年，总少不了受牵连。”静莲忿忿不平地说“要说运动，这几年对成份问题也不大重视了，你看公社大队里对姑父一家的政策态度不是在逐渐放宽了嘛！主要是你爱他那一点呢？”我直接了当。“他心地好，人穷志不短，有头脑又肯干，干活是把好手。在队里干活儿，谁也比不上他，又快又好，最主要是对我真心实意。”莲儿说得毫不迟疑。我渐渐回想起来，前年在生产队劳动那两个多月。确实严庆是小伙堆里活计最占尖的。回回第一个到头，而且幽默风趣，时常逗得满地里的人们哈哈大笑。也许那时他和静莲就悄悄地互生情愫了吧？感觉他有点不敢接近我，当时也没多想。“二妹你打算坚持下去呢？还是…”我省略了后面的话“爸说了，再不听话，就不认我，并且让我们远走，不能再住在这个屯儿。不要让家里人，看到我吃苦遭罪难过。你也知道，爸是说到做到的人，我不能因为这，就没了家，没了亲人。吃苦受穷都不怕，穷没根，富没苗，再说现在哪家富哇？我只认为人好是主要的。妈还嫌他个矮，长得不俊。好看顶什么用？又不吃模样嚼模样！”静莲语气激动又带着哭腔“呵呵，我看他比我好看多了。只论外表模样，我这辈子就别想找着对象了。”我自嘲地说，也有意缓解一下气氛。静莲见说到我的短处，头就低了下去:“二哥，你别多心嘛，你满肚子文采谁能比呀。”“奶奶还说‘矬子心上三把刀’呢，大姐夫才叫矬，偏偏是奶奶愿意大姐嫁的呢！”“奶奶说我属兔，不能嫁他属鼠的，叫子卯相刑。说最好找属狗属猪的才能解了婚灾。不然一生中定有一次生离死别！”二莲一样一样数说着。“二妹你信这些吗？自己拿定主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都八十年代了，还管人家什么阶级成份，属相合不合，愚昧！”我又被这些言论气到了！“别这么说，奶奶知道该生气了，爸说成分是个阴影，什么运动一来都什么……冲了？”她卡住了“是首当其冲”我补充道“对，我没学会，但明白是那意思”她不好意思地忸怩一下。“你别管这些，要坚定信念”。我鼓励她。“我觉着人活着真难，尽是不顺心的事，怎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路呢！”她叹息地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路”。我突然想起来那位哲人的话。“是呵，妈说咱屯儿还没有自己找对象的，我会让人家笑话的。”她小声地嘀咕。“走你的路，让他们笑去吧！什么了不起的。”我嗤之以鼻“对了二哥，我知道个秘密想告诉你。”二莲儿突然转移话题。“告诉我了，还是秘密了吗？”我戏谑。“有个人喜欢你”。她一改刚才的情态。“谁呀？这么没眼光！我怎么不知道？”我没当真事。“她虽没明说出来，但我能看出来。我现在看这事最准，一眼就知道谁喜欢谁。”她颇自信地扬起脸。我好奇:“到底是谁呀？说呀。”“哎呀，你心里就没一点感觉？我不信！”她故意撅起小嘴。“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不想猜。“是金波姐呀，她可是对你有意思好久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每次来咱家，有意无意提你，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她语气凿凿地说，“我看就你明白！”我取笑她。“那当然了，不过奶奶和妈也有点感觉，妈对她那好劲儿就不一样。”她继续帮着分析。不想说这事，抬起左腕看一下孔雀夜光手表:“明明是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这来了，太晚了回去吧。”我带头往家里走去……夜里，躺在炕上想着静莲的事，又想到自己。自从我当了民办教师，每次遇见金波，她的表现，心里也猜出几分。都二十多岁了，对方的表现能一点没看出来嘛。只是周围这些女孩，没有哪个真正让我心动！论外表确实有几个出众的，但她们唯一欠缺的就是文化素养。而我只看重内在。本来自己长得其貌不扬，若找个漂亮媳妇，人家一定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必须是由内而外的。只有那种气质高雅，智慧之美才是真正的美。自哥哥结婚，与东邻唐家便成了亲戚。两家你来我往走得很近。金波自然经常过来找她表姐，跟妹妹们一起做针线，有时也跟我借一两本书。她小学读完本来也想继续读初中的，据说是因唐婶有病，没人操持家务，等到她哥娶了媳妇，但她年龄也大了，就这么半途而废了。前年在队里参加劳动那两个月，就看到屯里的小伙子们，眼睛都围着她转。无意间与她目光相遇，那双大眼睛，真是太好看了。水汪汪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一眨，扑闪扑闪的会说话。身材虽不高，却曲线优美，匀称，白净的脸蛋，红润的小嘴，特别爱听那清脆的笑声。有时也愿多看她几眼，这大概是爱美的天性使然吧。经二妹这么一提醒，才悟到那看过来的眼神的确跟别人不一样。可是我哪里值得她爱呢？正象村里人给我的评价那样，我缺少三才:即人才，口才，钱财。人长得丑，不爱言语，家里人口多有外债。仔细思量，也说不上是否喜欢她，她的美丽，确实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其它方面我也不了解，只能说有好感吧。二妹的事一天天僵持下去，全家个个绷着脸，没有了往日的温馨祥和。 开学后，我每日上下班，忙工作，忙家里的活儿，不见有什么缓和，又没法问。只是看着二妹，每天收工回来都是眼睛发红，哭过的样子，真的挺心疼。中秋节的前两天，嫂子生了个女儿，她心气高，给小侄女起名叫海燕。据说是受到高尔基的启发！家里气氛一下就变了，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父亲在晚饭时，还特意给奶奶斟了盅酒:“妈，您老有福啊，看见第四辈人啦！”唐婶一家都过来探望，贺喜。姑姑还拿来鸡蛋红糖给嫂子下奶。大家聚在一起，说着说着就说到二妹的事，姑姑劝奶奶:“妈，您这么大年纪了，保重身体要紧，一辈不管两辈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由他们自己拿主意吧！”“凤云你是知道的，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我捧在手心里爱护着长大的。只要有我在，哪个也不能受委屈，莲儿现在还小，不知轻重，宁可让她现在埋怨我，也不能眼看着放任她，将来遭罪后悔就晚了。我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等她转过这个弯儿就好了。快了，她的喜事就要动了。莲儿不是个犟孩子。”奶奶胸有成竹地说。“妈，她现在一个心眼喜欢严庆，谁能让她回心转意呢？孩子自己愿意，好坏就是她的命，别管了。”姑姑不忍心看莲儿难过的样子。“是命啊，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人的一生很长，但是关键就几步。走好了，走对了，就能上顺天意，下合运程；否则一着错棋，满盘皆输。婚姻可是人至关重要的一关。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八字配合好的也要找到合适的，对的方向，才可一生顺畅，白头偕老。象莲儿这种命理有婚灾的，要不找个对的属相，命运相合的，一生坎坷多难，可遭老心了。不可能当儿戏，凭感情做事，你没看如今有多少家庭不幸呵！”奶奶语重心长“妈您说这属相不合，还有别的事吗？”姑姑问。“属相不合有几种情况。其中有俩人总吵架，感情不好的；还有过不起来日子，财运不兴的；最厉害的不是生离就死别。年命就像一棵树的根，只要年柱相生相合，根基牢固，即使枝叶有些损伤，到底妨害较轻；夫妻年柱犯刑冲破害，就是树根受损，重者必根枯树死。过去都讲合婚，是有道理的。男女婚配具有很深的科学性，是天道！因现在社会对其不重视，甚至大肆排斥，人们在婚配时只凭一时感情行事，导致了克夫克妻的悲剧，不仅丧偶现象严重，离婚的也越来越多。也是如今人们都不讲因果轮回，自种恶因，所以报应不爽啊！”奶奶又在宣讲她那套理论。父亲真不愧是个搞财务的，凡事都从经济着眼:“跟他们费什么唇舌，多要点彩礼，一吓唬，他们自己就知难而退了。他家目前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严庆耳里，他说:“要吧，要多少都行，只要有价，我就敢应。”　　 事有凑巧，一个住在十几里外的叔伯姨，特来给嫂子下奶，刚坐下就急性子地对母亲说:“姐姐，其实我这趟来一是给外甥媳妇下奶，第二是受人之托来给莲儿保媒。不知姐姐记不记得，我家你妹夫的侄子，小名叫宝良的那孩子。从小没妈，在我身边长大，今年都二十五了，高不成低不就。介绍的人一堆，给说谁家闺女他都看不中。这不前儿过八月节，晚上在我那屋吃月饼。我背着他叔叔们问他心里是个啥想法。从小这孩子把我当亲妈一样，什么话都跟我说。这回可费了半天劲才哼出来，原来是看上了咱家莲儿！那不是去年过年前，我让他用自行车带我来看老太太。没想到，那会儿就相中了莲儿。这快两年了，牙口缝没扦！要不是我逼急了，还不好意思说呢！”叔伯姨一口气说完，却也条理清晰。妈妈回头看着奶奶:妈您说的莲儿婚事将动了，可是这桩？奶奶合不拢嘴地笑称:“天意！”妈妈说:“宝良这孩子我可相中了。那大高个，象大姑娘似的白白净净的，大眼睛。最主要人家可是成手瓦匠！这两年他们生产队出外包揽建筑活，都少不了他呢。要不那么多说媒的。”回忆起那个大我两岁的李宝良。印象中他是那种文静腼腆的人。想不到这样的人，内心也有专一钟情的一面！人确实长得够帅，条件也不错，只怕二妹不同意，她怎会放下心上人另嫁呢？果然二妹为此与父母闹翻了。冲突的当场，我在学校班上，没在家。后来是听菊爽和嫂子学的只言片语。最没料到的是，母亲为此事伤心太过，犯了心脏病，等我闻讯回来，全家正围着奶奶和村里新来的一个西医在抢救母亲。二妹流着泪远远站在墙边，小妹傲梅也陪着她在哭。院里屋里站满了邻居和亲戚们，看来是病得挺重，又插不上手帮不上忙。过了好一阵，才见那个四十多岁的村医生走出来，人们不禁问“怎么样了”赤脚医生看看大伙:“情况还好，血压稳定了，先输液观察一下，只是别打扰她，千万不能让她情绪再波动了。”说完就走了。人们这才渐渐散去。我走进里间，见本来瘦弱的母亲面无血色，胳膊上扎着输液针，过早灰白的头发，无力地散乱在枕上，心里不由猛一抽！第一次意识到母亲老了，年复一年为这个家，我们这群儿女默默地付出太多，太多。上有老下有小，真的难为她了。每当夜深人静，午夜醒转，往往看到的是母亲仍在灯下穿针引线的情景。白天她要和父兄们一样，一天不误地到生产队去劳动。收工回来又操持一家子的吃穿杂务。只有到了晚上，才能挤出时间为全家缝补洗涮，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我们小时候，有闲暇还经常检查我们的功课。有空还给我们讲故事，多是讲怎么分辨善恶美丑。怎样敬老尊贤等故事。记得小时候常搂着我说：“鹏儿啊，好好念书，给妈争口气，将来走出这大山里，到外面干番大事业”。每当读书疲懒时，想起母亲那饱含爱和期望的目光，立刻就会精神陡增又拿起书本。自从上中学，因为要走十几里的山路，母亲每天顶着星星起来为我做早饭，还得准备好要带的午饭。帮我整理好衣服鞋子。每当我在热腾腾的饭香中醒来，第一眼看到，就是晨曦辉映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每当我要出门，母亲总是叮咛嘱咐，满怀期望，满心的牵挂，把我送到大门口，站在门边静静地望着我远去。虽然我从未回过头，但千真万确地感觉到那目光的炽热。今天望着两鬓染霜的母亲如此衰弱苍老，忽然有种恐惧感。妈妈，我们不能没有您，您把无限的爱倾注到儿女身上，还没得到儿女的回报，我们真的太不懂事了。我真的不能让您就这样一天天衰老下去，多想每天都看着您笑啊！这笑是那么有限，那么珍贵。劳累，多病给您带来的是痛楚忧烦；家庭矛盾，生活拮据也常让您紧锁双眉。妈妈，您为儿女付出了所有，我们感激您。此刻坐在母亲身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在眼里噙着不敢掉下来，怕母亲看见伤心。我从小爱哭，母亲总劝导我:“男孩子要勇敢坚强，不能动不动就掉泪，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别让人家看不起。”可这毛病总改不掉。书读多了，人却更多愁善感了。只是人前掩饰自己。母亲这一病，静莲妥协了，她握住妈的手哭个不停。最后也说理解大家都是为她好。只是心里的结，解不开罢了。奶奶用黄芪50g，当归10g煎汤饮，每天两剂，说能补中益气补血，慢慢帮母亲调理着。再后来，自然顺理成章地一步步，应了李家的亲事。相亲，下订礼，过彩礼，十几里之隔也不算很远。自订亲，宝良就经常往我家跑，帮着家里干这干那。语言不多，那份勤快劲，让爸高兴；那英俊潇洒，让奶奶妈妈看不够；那温文尔雅让我也乐于跟他聊聊；总之家里是皆大欢喜。唯静莲不免常轻轻叹气，有强颜欢笑的味道。要从心里挖除一个人，再装进另一个人真的很难。希望时间这副良药，可以治愈所有的创伤。过了元旦，李家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婚礼来，家里也是一阵忙乎。虽没什么钱，也尽量给静莲简单准备了些嫁妆。三妹还特意刺绣了幅四季花图案的窗帘送给她。唐金波也送一幅凤凰牡丹的门帘。唯她自己也不急，也没什么行动，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到了去登记那天，她早起就偷偷地哭，等到宝良来接她时，眼睛都肿了。听傲梅对我学说，宝良聪明得很，当时就跟静莲说：“你要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哭那样。从开始我就觉得你对我不冷不热的，也听说过关于你的一些事，你不愿说，我从来没问过吧！我想当你想告诉我时自然就会说。既然你能同意跟我订婚，我就有信心让你爱上我，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不论过去的你怎么样，我爱你就能包容你一切！既然你这么难受委屈，这婚不结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想到，我两年来的一片痴心，竟换来这样的结果！”傲梅说:二姐听了他这番话，当即表示愿意跟他结婚，并表示今后好好待他，忘了过去的一切。婚礼如期举行了。结婚那天，我还是见二妹哭得很伤心。不过没出什么大格，只当是新娘子要离开父母时的哭嫁。其实家里人心里都明白。 　　第十章《迷茫障目任牵随就；苦心经营夙愿得偿》 八三年刚开春，我的婚事被当作“重大事件”提到日程上来。原因是唐家见静莲已经结婚，而我的事迟迟未见动静，就托后街的春艳姐来我家探口风。父亲说:“陈鹏也虚岁二十四了，该订就定吧。妈您不是早就相中金波那孩子了嘛！岁数也不小了，别老让人姑娘等着了。”奶奶乐呵呵说:“是啊，我细问过了，金波属虎，三月初九戌时生人，金箔金命；咱鹏属鼠，七月十五巳时生，壁上土命。这两个八字我反复斟酌很久了，而且命理金土相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鹏应该过了本属年再结婚才好，先把婚订下来再说吧！” 好象这件事早就在计划之内了，也没人问问我的意见，仿佛我是应该没什么不同意的理由，给我的感觉像我是该无条件配合就对了。最后还是母亲问我:“鹏呵，这是终身大事，你也表个态。”什么？只是让我表个态！心里怨气直冲上来，觉得头脑胀痛，手脚发凉:“谁说要跟唐家定亲了？给谁订的？”有点语无伦次。“不给你还有谁？人家姑娘一直在等咱，问问全屯谁不知道，就咱这条件还有啥不知足的！”父亲从来对我不客气，凡事只要涉及到我，总是先挨跐一顿再说。知道他的潜台词是说我长得丑。能娶上这样的媳妇早该偷着乐了！若论家庭条件在这个村里还可以，爸爸是大队会计，奶奶是老中医德高望重。母亲善良厚道，很好相处。姐妹们个个如花似玉。只是我个人太‘困难’了。奶奶说:“鹏啊，你知道奶奶最疼你了。你这媳妇可是千挑万选的，这些年我走村串户，留意过多少姑娘，只有金波最合适，最难得的是人家对你一往情深的，你俩年命相生，八字相合，好日子在后面呢。” “我不信封建迷信那套，我只在乎有没有感情。”我心里赌着气。妈也劝我:“金波对咱家那可是实心实意，凡事都跑在前头，干在前边。有些事比我想的都周到，不是对你有感情，人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图个啥呀？”一家人七嘴八舌苦劝，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不是很心甘情愿。三妹指着我笑:“其实二哥是不好意思，看他脸红的。”全家人哄然一笑，这决定命运的家庭辩论，以少数服从多数而告终。 接下来就是由双方家长安排的那些俗套过场。什么吃订婚饭，过彩礼，特别让我和金波到县城照了订婚相。那是个星期天，一大早金波就过来找我。这些日子她兴致很高，脸蛋红扑扑，眼睛特别亮，嘴角总挂着笑意，那样子真的很好看。说心里话，自己这副尊容能娶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该知足了。自我心理建设她那能说会道，跟谁都有话说的随和劲儿，让全家都喜欢。大嫂巧丽也是个会说话的人，但她性格过刚，有从不服输的特点，凡事有意无意，夸耀显摆自己的能力，高傲自大得让人有发憷之感。金波是那种真诚地欣赏你，赞美你，即使别人错了。也是委婉地说出自己的见解，诚于嘉许，宽于称道，善于静听。往往谈论的都是大家感兴趣的话题，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因人制宜，因地制宜。我对她的会做人，真是佩服得很，谁在她面前都感觉被重视，被欣赏的满足。 我俩一路走着去县城。三十里路，她总是鼓励我多说话，说我的见解，我的抱负，我的喜怒哀乐。她专心注意地听着，很少插言。在我每个停顿的话题后，都是她慷慨真诚的赞美。那种被肯定的感觉，还真是让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第十一章《幡然悟爱醒才知源；悔恨迟情萌更觉痴》 这两年多，春雪因考上了蚂蚁河县城的重点高中，离家有三十多里，所以在校住宿，只有星期天才回来一次，拿了粮菜和日用品又走了。平时很少能见到她。只有寒暑假我去她那看书.借书.还书；或过年，过节她来给奶奶和爸妈拜年问候，才能见到。随年龄的增长，她与姐妹们的距离显得越来越远了。从小一起长大，脾气都了解，我倒越来越觉得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能敞开心扉，说点真心的话。找到共同的东西。去年寒假让二妹的婚事占去了大部分时间。刚过春节，又张罗订婚，应付那些俗套的规矩礼节，也没时间看书了。心里烦烦的，仿佛把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失落了，但又觉得无可奈何。订了亲也一点高兴不起来。心里有说不清的郁闷。清明节，正值星期天，想着春雪一定能回来，很久没静下心来看书了，就到姑姑家去找春雪借书。见了面她看着我笑:“你笑什么？”虽这样问她我的脸有点热。“恭喜你得配佳偶。订婚了，怎么不陪嫂子出去玩玩？哪还有心情看书？”她微笑着说。那双深邃的眸子，随着蝶翅般的睫毛扇动，漾起层层波光，粉嘟嘟一脸沉寂。随着嘴角的翕动，左腮上的酒涡特别匀圆。不知不觉间。她已出落得如此妩媚多姿了！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女孩，天真单纯，恬静的象清澈的山泉，又如一株含苞的水中莲，婷婷玉立！……轰隆隆···这一刻，忽然间梦中惊醒一般，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恨自己太笨了！二十多岁了，爱的启蒙太晚了。原来潜意识里早就在喜欢她，怎么就没醒悟呢！难怪以前春雪到家里来看奶奶，和大家一起说笑时，我心里都很高兴。只当她还是小孩子。有时她出人意料的见解，感觉字字珠玑的份量。那独特的性格，独特的语言，一尘不染的纯净灵魂，觉得跟她在一起很长见识，很受启发。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心里了！瞬间，主客观世界都发生了变化———心灵上的冰川顷刻消融，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突然被明媚的阳光唤醒；世界一下从苍白变得有声有色，太阳第一次照亮了大地；河流开始奔腾咆哮；原始森林出现了第一行淡淡的足迹。我好后悔不该草率订什么婚！虽说这情感悟得太迟了，且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至少它给我一个梦。这条路上肯定充斥着荆棘，悬崖，危险！但是这里有向往，鲜花，鲜果和五彩缤纷的传说………哪怕结局是镜花水月一场，也比擦肩错过好多少倍！从那天见到春雪回来，我开始寝食不安，睁眼闭眼都是她的影子。明知道这是妄想。如今她还在读书，暑期该高考了。凭她的聪明努力，大学的校门一定是向她敞开的。将来的她会有一个锦绣的前程，一段美好的婚恋，一个新荷出水的爱人…而相去甚远的我，只能自惭形秽，年龄的差异，社会学历的越来越悬殊；使这份痴念只能是一场空枉的梦幻。但是控制不住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她！只想在一定距离中看着她，呵护她。只要有她的地方，环境再恶劣都那么生机盎然。远远看她一眼就有种满足感。忽然觉得她不在家的日子对我有种难以承受的煎熬。常常站在小学校最高处，眺望她家的小院，那个她居住的小屋；这一切，因为没有她在，变得没有意义。遥望她走出去的山路，一片片树木都挂满我的思念；山路弯弯曲曲，思念郁郁葱葱。路的尽头是她，路的这端有一个暗恋的我。有时自己在极度痛苦中自问:“她不就是个孩子吗？我二十多岁的男子汉，为啥苦苦暗恋个小女孩？”对上苍的这种赐予，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诅咒。每当想春雪，或是听到与她有关的事情，心都会跳，周身都有一股灼热的激流涌动，海浪一样波涛汹涌着，撞疼周身每根神经。曾想方设法找各种借口，走三十里山路到县城去，在她的校门外遥遥地站一阵。那么多学生，有时根本就看不见她。但只要站在校门外，感觉离她很近，远远地看着她，心里也感到一种幸福。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从来没有过这样难以控制情绪。对金波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尽管她那么漂亮。冷冷地，无知无觉地面对她。她伤心地说我简直就是个瞎子，对她视而不见，是个冷血动物。她哪里懂得我内心的煎熬啊？！自从订了婚，她更是经常来我家，帮着家里，地里干活，四季都不闲着。春天帮着播种子，夏季帮忙锄草，秋天帮着抢收，冬季到了又帮忙储藏萝卜白菜土豆入地窖。帮母亲烧火做饭，搋面切菜；帮嫂子带孩子，织毛衣；帮奶奶洗衣服，择药草；和三妹一起做针线，与小妹相处也很融洽。真难为她怎么这么能干！她总是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多次想提解除婚约，但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我是谁也对不起啊！平生第一次感觉活着艰难。两个月下来，我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同事们拿我取笑:“订了婚心事多啊！是不是着急结婚心太切了？“怎么一天天见瘦呢？”“快结婚吧，相思病难治啊。”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难以向谁倾诉。对那个暗恋的人，丝毫不敢透露心迹！怕伤到那纯洁的心灵而误了学业。这样的爱恋情愫，是以自我牺牲为代价，发乎于心，止乎于心。只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让她生活更幸福。决不可带给她半点干扰。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没办法说给谁听，就以写大量的诗词释放，排遣心中的郁闷。《浣溪沙》一曲红楼古今愁,巫云沧水两悠悠.春老蚕死丝难尽,炬化烟灰泪亦流.高山流水阳春雪,谁识琴心枯源头.《检点》检点之外世界别无他物青的杏儿不能遗落地上无数花朵抱香而死天空保持一种颜色大瀑布的轰然例外检点之内有你有我共同的微笑心是一只小鸟儿到达翅膀之外的树枝即使是错误亦值得珍重小草的绿谁说不是拥有 《每种感觉都是你》痛苦的感觉，让我垂下眼睫抬头就是秀美的你；自责的感觉，使我转过身去背后就是调皮的你。矛盾的感觉，迫我逃出梦境出门就是狡黠的你绝望的感觉，令我闭上眼睛睁开又是多情的你 《内心独白》独痴辛苦，悄洒珠泪无数，天涯尽处望不断山复水复他年共读处仍现往昔幕幕。寄语悠云暗对树哭往事缤纷如梦….不堪回首痴心苦岁岁雁过，无寄鱼书日记册册入冢墓藏真情深宿从此天涯沦落形同陌路夜夜梦汝，日日思无。 《长相思》读时思，静处思，望断天涯秋雁逝，何期重逢知？醒中思，梦里思，欲把衷肠诉与谁，深情人不识。 《钗头凤》痴心黯，泪偷潸。人生苦寒愁难断。莫回首，勿翻转。茫然进退，举步维艰。难！难！难！天妒缘，今生欠，唯叹世间行路难！钟情叹，委求全。难对慈严，宿债清算。憾！憾！憾！ 《赠别》罂粟开的夜,我蒙蒙的思念濡湿了静夜稻香很具体地飘来,浮联着粉红的收成记忆串起沉甸甸的过去鸟啼唤橙色暧昧山野谁正弹奏柔漫心曲钟情接连迷失用默然缄封目光把深邃邮寄纯真洞穿重峦叠嶂，涉入涨潮的干涸我只把和阳光关联的话带走．可怜的神秘逃脱不了！也许真唤出孤寂的日子给心思点燃，短诗独伴欣喜徒劳启不开一句＂我爱～～在荆条小径上看见雨的淅沥，水的涟漪我的祈祝秋实累硕太阳延深，树和云错过相依． 　　第十二章《风云难测临考受伤；前途多舛错机改命》 7月3日星期日，农历六月廿三，是二妹静莲的生日。常言道:“儿的生日，娘的难日”家乡的传统逢生日，只要妈妈健在，都得回家拜望母亲。这天静莲从十里外的婆家，带着鸡蛋挂面等寿星礼物回来看母亲。因为今年是分田到户第一年。人们深恐自家种地，赶不上在生产队时的收成好。都沉浸在无措忐忑的状态下。家家户户田里的农活儿都挺忙，此时虽已六月下旬，还在忙着施秋肥，割大草。尽管距离娘家不算太远，静莲也还是过完年，头一次回娘家来。按常理家里有嫂子，出门子的姑娘回来是客，不用自己动手操持。但逢她自己的生日，二妹还是亲自下厨给母亲下了寿面，还窝了两个荷包蛋。中午一家人难得聚全吃团圆顿饭。大家还都分享了一下静莲的糖面条！（据风俗传说生日吃甜面条，以后生活甜蜜悠长）！刚吃过午饭，天就有点阴云聚集，静莲赶着返回。我提出说去送她，她回一句把我怼得尴尬得无措:“二哥星期日休息，还是过东院看看金波姐吧！订下婚更该多联络感情了，到她家看看能帮把手干点啥！我这轻车熟路的说来就来，送啥呢！”当着全家人的面，只觉得脸上象刀子削过似的火辣辣的，心虚又忿慨，最不愿被提起这诛心的婚事！可嘴上又没办法说。只能差开话题:“你都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就送你到村口，看着你上了公路就返回来行吧？”和二妹一同刚走到村头，就看到春雪正从她家门匆匆走出来。背着一个小粮袋，绿帆布包鼓鼓的，想必是换洗的衣物，挎在瘦弱的肩膀上显得不堪重负的样子。把她那件白色的小布衫扭挤得有些皱巴。手里还拎个装咸菜的罐头瓶。明白她这又是利用星期日回家来取下周的口粮了。想着7月7日她就该参加高考了，我的心就像打秋千，忽悠悠高低起伏，五味杂陈。既为她将要高考兴奋，又怕她自此远别他乡而忧伤！静莲欢喜地叫着:“雪儿妹妹，没想到今儿还能见到你！半年没见你又长高了，可是更瘦了！是不学习太累啊！快考试了吧？你一定会考上个好大学的！真为你高兴！”“二莲姐，啥时候回来的？怎么这就要走啊？多住几天陪陪家里人呗！大家都想你呢！”春雪见到二妹也很开心。“今天就不住了，等忙过这阵，回来多住些天，到时候你也考完试了，暑假回来找你玩儿啊”。自己心里象敲着鼓，平时想她想得不得了，见了面却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雪儿，准备得怎么样？有信心吗？”我还是嗫嚅着开口了。她抿一下唇，左颊的梨涡又深了些，睫毛弯弯翘起，眼神自信明澈，“我努力了，成败就看考试了！”一脸的毅然。“雪儿，要下雨了。往县里去都是山路不好走。三十里这么远，你还背着这些重的东西。恐怕不等走到学校就要挨浇的！要不明天起早走吧！”我担忧地说道。“不了，还有个数学练习册没做完呢！我快些走，争取赶在下雨前到学校！”说完就急匆匆告别走了。看着那如白桦树般瘦高的身影急急离去，出神了很久。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的不安，还不敢说出口。真想一直把送到她学校的宿舍！可是又没恰当理由和借口。送走了二妹，回到家，没一会儿雨就下来了。这场雨来得挺猛，去得也挺快，猛下了三十分钟左右就停了。估计得达到大雨吧。担心春雪也不知走到哪儿了？可找到避雨地方了？整个下午，虽没再落雨，天空也没放晴，阴沉沉的亦如我的心情，很慌乱，坐立不安的。在下午四点多，杨春风忽然满头大汗地跑进我家，一脸焦急地冲父亲说:“大舅，太平屯有人捎信来说:在南大岭下的壕沟里，发现个浑身泥水的受伤女孩儿，可能是我姐姐。我爸妈都赶过去了，让我看家！可是我这心里着急呀！咋办呢？”小春风今年十三岁了，去年和小妹傲梅一起考上了乡里的中学，今年下学期该念初二了。此刻早没了平日的机灵聪敏，眼里充满了小孩子的无助和紧张。父亲二话没说抓件衣服就要走，还是奶奶忙叫住了他。让妈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上，爸爸迅速拿上钱就匆忙着走了。妈妈说:“这三年了，雪儿每星期都来回走这条山路取东西。三十里呀，都说上个学，这孩子真不容易！要穿过大树林的山道，上下岭，坡度太大，遇上天不好得多难走啊！”我如遭雷轰，眼里冒火，满脑子都是:“她真出事儿了。“奶奶，我也要去看看，不知道伤啥样了！”“嗯！去看看吧，兴许能帮忙搭把手呢！”一听奶奶允许，不等话音落，我就蹿出门去。我一路狂奔，一小时后，终于在玛延县大医院的手术室外找到了姑姑一家和父亲，旁边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乡邻。原来雨下来时，因为负重，春雪只走到大岭下了。她急着赶路，也没找地方避雨，打开随身的挎包拿出一块塑料布披上，继续上岭，雨太大，下得又太急，山路很泥泞，一步一滑好不容易上到岭顶。脚上穿的家做的布鞋已灌满了雨水。一步没踏稳，从坡顶滑滚下去，坡度太陡，身上又背着米袋，手里还抓着塑料布，情况突发，跟本停不下来，滚落的速度太快了，前额和后脑及身体都被山石荆棘碰、磕、刮划挫伤多处，最后跌进路边的壕沟里，小腿先着力而伤到骨头。我赶到时，人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姑姑心疼得哭肿了眼睛。见到我赶来，就拉住我的手喃喃:“都怪我，光顾着忙地里那些活儿，对雪儿关照的太少了！明知道她快考试了，还让她自己回来取粮。这三年了，都是自己来回走，拿粮食，拿咸菜也都是她自己收拾装好的。本来以为七号就考试了，这个星期天她不会回来了。昨晚回来说没粮了，今早起我和你姑父就带着春风，忙着去苞米地割大草了。她说收拾好就返回学校。等我们仨跑雨回家时，雪儿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都走的！”太平屯这三位乡亲，是赶牛车去县里拉二茬化肥，返回路上遇上下雨，在上大岭时，发现了丢在泥坑里的米袋子和散落在路旁的书包还有打碎的咸菜瓶。仔细一找才在壕沟里发现了昏迷的浑身是泥的女孩儿。附近十里八村就只有杨春雪这一个在县里上学的女孩子。所以乡邻们都认识。三人见她伤得不轻，就立马商量一下，决定先把化肥卸到路边，把女孩儿抬上牛车，由俩人照应拉往县医院，由一人去白石村报了信。晚上八点多，手术室门终于开了，几位医护人员走出来，大家一齐上前询问情况。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说:“病人头部受了撞击，导致昏迷，有脑震荡，目前还在观察期，暂时还不能移动。右小腿骨折已经做了固定处理，身上多处划伤，磕碰伤，不算很严重，已经都做过处理，慢慢恢复吧！”我的心一阵阵揪痛，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些伤痛！知道了具体情况，三位乡邻被父亲和姑父陪着赶回村去了。我坚持要等着雪儿醒来，陪着姑姑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雪儿才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听大家告诉她经过时，她急得哭起来:“我就要考试了！怎么办啊？”姑姑心疼地劝她:“都伤这样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今年赶不上考试了，咱明年复读再考！”这个打击太重了。她只要说起来就哭:“这三年的辛苦都白受了！就差这最后一搏了！”等她从监护室住进普通病房，我才依依不舍赶回村里学校去上班。我所在的白石小学在七月十号也要全乡统考了，现在也正是最后的复习关键阶段。雪儿在医院住了一周，就回家慢慢调养了。这几天期末统考，然后紧接着又连续三天到乡教务办集体判卷，评审分数，排列名次。最后返村里学校，公布成绩，安排假期工作，布置暑假作业，一切都安排好了，终于在七月十四号小学校放暑假了！ 　　第十三章《生命花季联诗歌咏；爱情春天戏谜雅兴》 这个暑假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都能去姑姑家看望养病的春雪。陪她看书聊天，排解因错过高考失落的心情。她是一片愁云惨雾，我则欢天喜地。但还是得小心隐藏着心思，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不然怕要误会成我幸灾乐祸了！农历六月末，七月初也正是农村进入亚麻秋的忙碌季。以前生产队每年都有这项属于经济作物的种植。自从去年年底，实行承包责任田到户，今年开春大多数家庭也种了亚麻。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三伏季节。男女老少齐进地，把成熟了的亚麻薅下来，再抢种上秋白菜。然后趁着晴天抓紧晾晒还嫩黄的亚麻。大太阳底下晒几天，麻杆变成金黄色，就可以摔打，脱种籽了。最后打成大包，拉到县城的麻纺厂卖了。每逢夏季末的这项收入，虽然不多，也能解救一下青黄不接的燃眉之急。给贫饥的生活添补些口粮，油盐等生活必须品。姑父姑姑一连十几天早出晚归，在地里抢收亚麻。连十三岁的小春风，每天都跟着到地里帮忙。春雪的伤腿还不能动。每天早晨上地之前，姑姑把她的中午饭温在锅里。惦记她自己没办法吃上饭。我每天中午找机会都过去帮忙照顾一下。实则午饭也就是两个窝头或一碗大碴子，没啥营养。看着她受伤后逐渐憔悴萎靡的样子，真心疼，每天中午我想方设法给她做个小菜或煮碗菜汤。有时是黄瓜，有时是西红柿，有青椒，有白菜或茄子土豆，豆角。看园子里有啥现结出来的菜蔬，也就方便为之。每当此时，春雪感念我的用心良苦，也会打起精神回应我，调皮地给我来首打油诗:“大雨哗哗淋湿墙，（无盐）诸葛无计找张良。（无蒜）关公跑了赤兔马，（无姜）刘备抡刀上战场。（无酱）了解她口味清淡，这是要求我不要放这些东西，把汤菜做成自然味道。不禁哈哈大笑，其乐融融，此时的我幸福感满满，乐此不疲！整个暑假我心情好得很！见到谁都觉得可亲可爱！连阳光都那么明媚，挥洒着心形的光束；云彩也特别浪漫，变幻着各种玫瑰花形；空气格外清纯充溢甜蜜的花香；小窗外夏季的果树叶和各种花卉比春天还碧绿烂漫……每天精神奕奕地来安慰她，照顾她，变着花样逗她开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在此八十年代初，我们所有的信息来源，几乎都是村里电线杆上的大广播喇叭，和仅几户人家里有的半导体。还有就是小学校少得可怜的几张报纸。每天收听电台广播成了人们农活儿之暇唯一的娱乐。听新闻，听音乐。收听小说连播，戏曲选段。每周一歌便是人们学唱流行歌曲的最好途径。春雪对音律的敏锐超乎想象，无论美声唱法，民族唱法还是通俗唱法，一首新歌只要听两遍就会唱了。且各地区的民歌都会几首。更难得的是，每种戏曲或地方戏都学唱得字正腔圆！什么黄梅戏，京剧，评剧，豫剧，越剧，吕剧，梆子！通过她，我才知道。就大鼓还分京韵大鼓，京东大鼓，东北大鼓，西河大鼓！她每个剧种的曲目都会唱几段。尤其家乡的龙江剧，吉剧学唱得悠扬婉转，声情并茂，不输专业演员！当时正流行李谷一的歌曲，她最喜欢电影《知音》的插曲:“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听雪儿唱歌亦如天籁，那么令人沉醉入迷。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越发现雪儿的兴趣爱好很广。除了爱看书，喜欢诵读唐诗宋词，喜欢对对联，还是个猜谜高手。她拟出上联来征求下联；有时还自己制谜给大家一起猜。三妹菊爽和小妹傲梅为了她安心养伤，也常来看望，参与猜谜对对子，陪她解闷。小春风更是凡事都掺和，插科打诨来博得姐姐一笑。姐弟俩的感情很好。我也在学校的报刊上找了些有趣谜语供大家猜。1会说话的眼睛（医学名词）:视力表2忘我才能心畅（一字）:舒3学而时习之（物理用语一）:常温4药丸（唐诗一句）:粒粒皆辛苦5且听下回分解（宋词一句）:欲说还休6林妹妹为什么要上扬州（毛主席诗一句）:潇湘何故等闲回7不辞长作岭南人（哲学名词一）:因果关系8青梅竹马（杂志名二）:《儿童时代》《小朋友》9去病如抽丝（俗语一）:好不容易10长生不老药（本省地名二）方正延寿 妹妹们和小弟春风对这些都不得其法，不入门。但为了让雪儿转移注意力，安心快些把伤养好，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来陪着她解闷。多数时，都是我和春雪在彼此应对中体会着无尽的快乐！转眼暑假在两家人的陪伴，照应，宽解慰藉中很快过去了。春雪身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右小腿骨折还没愈合，不能着地行走。看着小弟春风去上学了，她焦急懊恼，暗自伤心流泪。姑姑劝她:“今年开学来不及复读，那就明年，反正你年纪还小，等两年才跟同龄人一般大。”姑父也说:“只要你养好了身体，还想上学，啥时候咱家里都支持你！” 长大了的杨春雪 　　第十四章《应乡试夺魁当教师；改校制力行全发展》 白石村小学，还有民主屯分校和太平屯分校两个自然屯教学点，共有包括我在内的九位教职员工。除了周校长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挣工资的公办教师，还有陈老师和姜老师是老教师，年限高已经转正了。其余人都是挣大队工分的民办教师。除了我还没成家，其它都在三十多四十多岁的年纪。每个人家里都是老小一大家子，都种有十几、几十亩的责任田。一到农忙季节，都要趁早晚到责任田里忙碌，多有上班迟到、早退现象。全体都这种情况，法不责众，校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忙种忙收的季节不等人啊！每当农忙季学校必要放农忙假一周。太多活儿赶不及的，还有请事假的！这样难免就把学生的课程耽误了。往往期末统考前，集中赶进度，恶补课，效果却都不理想。所以多年来教学质量不高，成绩在全乡十几个村校比较，仅占中下水平，每年能考入中学的学生也没几个。 今年暑期，有位教师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而生了二胎被停职。师资空缺，中心教育办经研究决定全乡招考，择优录取一名民办教师。考试时间定在九月十三号。 得到这个消息，我兴奋地跑去告诉姑姑一家。动员春雪去应试。她倚在小桌旁沉默良久，眼眸幽深，长长的睫毛半垂。看不到情绪，但脸上却明显的无奈和不情愿。 最后还是姑父劝说:“去考一下试试呗，咱不一定非要去当老师。你去考试就当检测一下，你这些年努力所学，与别人差别有多大！也只当补上没参加高考的遗憾了。”………… 经不住大家伙一起力劝，还加上大家各抒己见的激将法，她终于还是答应十三号参加应试了。 九月十三号大清早，姑父套上牛车，拉着腿尚未恢复好的春雪去十里外的乡里中心校去考试。 我当天在学校给学生上课没能到考场，后来听校长和几个同事回来学说。当时应试者几十人，多是各个村屯的成年男性，女的寥寥无几。 经过三场笔试答卷，杨春雪脱颖完胜得了第一。远超第二名几十分！春雪也没想到考试结果是这样出乎意料，据她自己说就是，挑好作的题目随便答案，三场考试她都是不经意地应付都没检查一下就交卷子了。周围认识和不认识的乡邻们也是一片赞叹和羡慕嫉妒恨。“这么多大老爷们，竟考不过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胜任教师职位？会教啥呀？别把孩子们都带累得更淘气胡闹吧！” 各方议论纷纷，但经此三场考核，规定好的择优录取，已成定局。好在中心校按就近原则，把最年轻的新进教师队伍的杨春雪就近分配到白石村的小学校。成了一名挣工分的民办教师。到此刻她也才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经简单的备课准备，杨春雪拄着拐杖就上班了。接任了四年级的班主任。全班二十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瞪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老师。课堂上一度喧哗，她刚开始讲课不得其法，学生们根本不注意听，不按时完成作业，课堂秩序混乱不堪，打闹的，吹口哨的，吃东西的……她开始伤心气恼。却没有退缩，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细心研究了解班里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后来不久，她逐渐摸清每个学生的个性，实行个个击破。她变得专注，有耐心又细致入微了，没多久班里就一派平和了！多数时候下课后，她都不回教导处（办公室）。和她的学生们在一起玩儿；给学生讲故事，开班级故事会。 《中国优秀童话》《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甚至《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隋唐英雄传》……都成了她的故事蓝本！这穷乡僻壤，文化贫瘠的地方，别说小孩子，成年人有几个听过这些个新奇有趣的故事？没多久，她走到哪儿，学生们前呼后拥，爱上了他们的小杨老师！ 语文课余暇，她就教学生们背诵唐诗宋词。从开始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有次几个老教师好奇，组团去她班级观摩。我是怕老师们找春雪的麻烦，也跟着一起向她的班级位置走去。距离挺远就听见学生们在背诵: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人间清暑店；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雪花对云叶，芍药对芙蓉………… “这是《声律启蒙》！”有个同事说。我们都欣喜地听着这琅琅的童音不愿进去打扰。 周校长从开始的忐忑担忧，到后来却反过来是对着我们大家发牢骚:“这届学生算是全毁在了小杨老师手里了！都教学生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不务正业嘛！”…………她的好歌喉也派上了用场。原来学校是不上音乐课的！虽然教导处的黑板上，课程表里写着音乐，美术，体育但从来没开过课。一来没教材，二则没师资。这些老教师都三十多，四十来岁文化不高，没受过专业培训。谁也没那个艺术细胞。 自从小杨老师来这上班后，她把教导处角落里，那架破脚踏琴鼓捣得能出音了。开始教她班里的学生唱歌。《劳动最光荣》《我向党来唱支歌》《娃哈哈》。当时正流行台湾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踏浪》……后来其它年级的学生们羡慕地听着四年级班里传出来的嘹亮歌声，也都强烈要求学唱歌。这样经校长做动员思想工作，称赞小杨老师年轻有朝气，应该能者多劳嘛！替每个班主任多分担一下！……就这样后来每次上音乐课，就把几个班的学生一起安排，挤进一间教室，由小杨老师一人，边踩着那架破脚踏琴，边教全校的学生们学唱歌。开始认识简谱，1234567……后来发现。还教五线谱，什么间名，唱名……其他老师好奇也去观摩小杨老师的音乐课，就见在黑板上画着一排排五条线及很多“小蝌蚪”和不认识的符号。回教导处都不免啧啧称赞！校园里有了歌声，每个周末，她还组织举行一次全校歌咏比赛。优胜班拿一周流动红旗！每次她教的那个四年班级，学生们会背诵的诗词最多。歌声也最响亮，最齐整。优胜的红旗总是被她们班拿走！ 四年级的美术课也开展起来。小杨老师教学生素描写生。学画铅笔画，蜡笔画；学习色彩的和谐搭配；做手工，风车，小动物，折纸，拼图，甚至用黄泥捏各种小物件、小模型；课余时间带学生们去田野采野花野果，回教室用瓶瓶罐罐做插花说这是立体画；还利用土花盆播种植物花卉，让学生们每天写观察日记，记录植物发芽生长过程。 课间活动也从原来的散漫打闹变成踢毽子，打沙包，跳绳，跳皮筋，拔河比赛，打羽毛球，老鹰捉小鸡；下雪的日子，更是与学生们一起堆各种形态的雪人，打雪仗；她就像个发光体一般灼灼精芒，有无限的潜力，吸引着老教师们、家长们和全校学生们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她。我从刚开始的担忧，维护，提醒，渐渐变成了吃惊，诧异，欣喜，欣赏，佩服！ 半年来，她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她的班级，她的学生身上。与孩子们在一起是那么欢乐融洽，自然洒脱。学生们也都真心喜爱他们无所不知的小老师。也不知谁还给他们的小杨老师起个绰号:百科全书。 哪怕星期天休息，她家里也常聚集来不少学生。有问作业的，有来学手工的，有来学唱歌，学戏曲的；甚至有来问生活妙招，偏方的！孩子们一致都说，星期天在家整天见不到杨老师就特别想念！ 其实我才是最不愿过星期天的人！周末有两天见不到她，就失落感爆棚！甚至只喜欢过白天。每到傍晚下班，都有点不舍得离开学校。 期末又到全乡统考时候了。白石村小学四年级,不但没被小杨老师耽误了，带进沟里。还从历年的全乡总分倒数第二、三，一跃成为全乡四年级组总分第二！这真是史无前例的！ 　　第十五章《好逸恶劳借梯攀缘；痴心错付误缔怨盟》 三妹菊爽个性要强，说话直率，有股男孩子的闯劲儿。自小就羡慕穿军装的威武飒爽，崇拜解放军。总念叨自己要不是女孩子就好了，就能报名参军去了！ 我所在的村里多年都没人愿意去当兵了，上年纪人的说法是:“勤劳肯干的小伙子，努力在家踏实种地，到了成家年龄，自己都能挣个媳妇儿回来。可是如果去当三年兵，复原回来也没有可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往往还变得好逸恶劳了，再不能煞下心来种地了。结果是农民不像农民，变成了半瓶不满的醋——又酸又瞎晃荡！” 所以没几家愿意自己的子弟去参军的。这跟是不是爱国，有保家卫国大公无私的集体意义观念也没什么关系。纯属贫穷限制了人的思想。尽管每年的兵役任务下来，村里也照例报上一批适龄青年的名字，到最后都会找各种因素，借口，被体检和频出各种状况淘汰下来了。 前街高青山家的大儿子高中秋，自小就因长得帅气，精明且能说会道，深得屯里乡亲们的赞扬。人缘也好得老少皆宜。虽然他也只读完了小学，随着年龄渐长，人变得很是油滑，为人处世越来越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了。 在屯子里，可是仅次于村干部们的有影响力的风云人物。还善于带头组织些同学聚会；五四青年节聚会；甚至帮着组织三八妇女节集会；谁家办红白事，帮忙联系包场电影，请个民间戏班等等。 这两年流行港台歌曲和跳迪斯科。他领着一帮小年轻，拎着一台录音机，东西屯游荡乱吼一气，吸引不少人看新鲜，有时在大街上就带几个小青年，放着舞曲扭起来！ 上岁数的人看不惯，都暗地里说像个二流子！ 可好多女孩儿却对他青睐有加。认为是赶时髦，有魄力大胆敢创新。 这些崇拜者其中就有三妹菊爽！ 她们认为这才是时尚，有头脑的人！ 这可能也有高中秋颜值高的因素吧！他农活儿干得不咋地，经常耍滑找借口不进地。嫌脏怕累，不满农村现状，埋怨政策不好，农民没出路！ 早在十二三岁就张罗要去当兵，只等长够岁数了。 可是这两年征兵要求适龄青年至少要有初中毕业证。 这不今年他就没少往学校跑，托周校长找关系帮他办个假的初中毕业证。周校长还真就有点神通，不知在哪里找的关系，托人真就给办来个本乡中学的应届毕业生证。 今年高中秋终于满了十八周岁。 秋季征兵开始他不顾父母反对，自行报了名，经层层筛选，检验过关，如愿穿上了军装。 临去部队前，又到小学校与这些昔年的启蒙老师话别，特别谢过周校长的鼎力相助支持！ 主要目的还是特别去了四年级教室，看望小杨老师。 后来据学生们传诉，高中秋郑重问小杨老师:“如果他在部队好好干，将来若能提干留部队上了，她可愿意考虑“随军？” 小杨老师自小冷清淡泊的个性，怎么可能为他侧目。只冷淡地说:“我不曾有过军人情结，对不起没那打算。祝你好梦成真”！ ………… 不料想两天后，高家却托后街的春艳姐来我家为菊爽保媒。 明眼人都看出，高中秋是为了挽回面子，想在临走之前，再次炫耀自己在村里人的眼里，就是所求无不顺遂！愿意嫁给他的姑娘都排着队，随便挑！只等着他的召唤！ 对于这桩婚姻，父母首先征求奶奶的意见，奶奶说:“高家的大小子和菊儿同岁啊！都属小龙（蛇），年命上虽不妨， 高家小子是八月节那天生的，所以就起名中秋。咱家菊爽的生日在九月份，这同年生的人，生日只相距一个多月，没过百天！且菊儿命犯阴阳差错，若不选一个八字相合的，恐怕婚姻坎坷难免哪！” 但是菊爽却执拗地说:“我就从来不相信什么命运那一套！都啥年代了？那些东西就是封建迷信！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俩个姐姐的婚姻就是前车之鉴，可别想让我再从走她们的路！” 她那倔强性格，谁也没办法说服，父亲也觉得，高中秋人长得出众，头脑灵活，是个有思想的好青年，将来真没准就有大出息了。 再有就是觉得大姐韵兰和静莲这两桩婚事儿，都是顺了家长们的安排，俩姐妹心里的不称心总是个心结。不愿再次违拗这个女儿的心意，所以也随了菊爽的意愿，半推半就同意了高家的求婚。 两家吃过订婚饭，过完了头茬礼，高中秋就参军走了！据说所去的部队驻地，是外省的省会城市。自此菊爽每天唱着:《十五的月亮》和《望星空》，与高中秋开始了两地书的空中恋情。 菊爽最喜欢的一首歌曲就是《远方的书信乘风来》。 每次收到盖着军旅专用三角形戳的邮件她都喜不自胜。 不料这样的恋爱，持续不到两年，在高中秋一次从部队回家探亲时就发生了变故。 他百般挑剔农村条件太落后。各种嫌弃菊爽不会打扮，衣服不时髦，说话太土啦，不会化妆，没当今新潮女孩的时尚开放…… 总之，就是再看不起故乡的原风土境况与原来的人。 觉得他自己走出农村，开了眼界而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我最讨厌这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子。面对菊爽的自卑伤心，果断劝她干脆分手！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多亏只是订婚，若结了婚，这样嫌贫爱富，只能与你共患难不能同享福，不就更难受了嘛！可是菊爽这些年，对他真是投入感情太深了，怎能说断就断！就这样让人贬低得一无是处，各种委屈求全，都没能挽回高中秋冷硬无情的决绝，最后仍是被迫解除了婚约，菊爽一下陷入深深的痛苦中。退婚后不久，菊爽大病了一场，自此就发誓今生再不找婆家了，一辈子不嫁人！后来听说高中秋在部队退伍后，就与城里一家有权有势的女儿结了婚。自此彻底脱离农门过上了城里人的日子！再后来又听说高中秋借岳父的助力成了个小开发公司的小老板，据说混得不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一次遭遇意外车祸中，不到四十岁的高中秋却成了植物人！岳父一家也尽力挽救，但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难以改变现状。只能任他住在医院里自生自灭了！ 　　第十六章《慈祖母予警详论命；痴金波筹计忧出局》 八三年的寒假放得晚，1月15日就是腊月十三了。金波父母亲找媒人春艳姐来我家商量我俩结婚的事。这半年多，因为春雪考进学校当了教师，现在已经能以同事身份朝夕相处，我仿佛看到了希望，心里眼里都是她。再没顾及过唐家的人，也没再主动和金波有过接触。金波仍和以前一样是家里的常客，不论我在与否，常来家里帮忙干这干那，与全家人都处得和谐融洽。特别是嫂子巧丽，本就是她表姐，这次亲上加亲也有她这个因素。这场包办式的联姻本就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一直在计划着退婚，想着怎样措辞，找个合适的理由，别伤害到唐家人的自尊。最是怕与嫂子闹僵了不好再相处了，毕竟一家人每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伤了和气没办法面对。但拖了这么久了如今已迫在眉睫，再不解决后果很严重！下定决心就在寒假里把这事彻底摊牌解决了。没料到15号傍晚，还是父亲先叫住我问:“你的婚事咋打算的？唐家可是来问了。今年可没几天就过年了，明年是你本命年不宜结婚，年前不办婚礼，就得等过完鼠年了！” “爸，我不想跟金波结婚！还是早点把婚退了吧！”我低声却坚定地跟父亲郑重其事宣告。 “你倒说得轻巧！都订了大半年了又想要退婚，当初寻思啥呢？” “当初是你们张罗给我订的亲！我又不喜欢她！这半年时间了解了她的各方面，我发现她不适合我！不能误人误己！”我的声调大起来。 父亲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第一次没冲我发火，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你的心思！相中了小春雪对吧？！你出去打听打听，咱这村，有四个自然屯，还有周围几个村子，所有认识杨春雪的未婚男子，有谁不梦想着娶她！就那长相，人品，学识谁能不喜欢！可是杨春雪不是这穷山沟能留住的呀！别看土生土长在这，那将来定是有更好的，更适合她发展的去处的！任谁妄想都没用！” “她对我与比别人不一样。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有这些年的感情基础，她对我也是不同的！”我越说越没底气。是啊！尽管这么多年的交往不同于别人，两家人往来又这么亲近，但她确实只把我当亲戚或兄弟姐妹一样，没有别的了。那次我把自己冥思苦想几天制作的谜语塞给她: 天鹅鸟飞天，两月紧相连，眉头舒开展，记住又忘言，一勺镶白边，万事头一点，工戈不齐全，小心月边会，月当头心安，马驰城西安，受伤又来友，人到尔旁边。 谜底:（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爱你） 她看着谜面仔细想想，就笑眼弯弯地还给了我，就说了句:“谢谢二哥！”再没了下文。我知道她肯定猜出来了谜底，但也没表示啥想法，我也不好再问了！凭感觉她确实就当我是亲戚，哥哥或好朋友！春雪天性清冷，就像她的名字冷静清凉没什么温度，从来没见过对那个人或哪件事热络过。了解她的都知道就是这么个冷清的个性。但在多年的交往中感觉到了她对我感情的不同。至少我们有过很多共同的过往，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晚饭后，奶奶拉住我坐到里屋的小炕上，头一次严肃且郑重地对我说:“鹏啊，你也二十四了。按农村风俗早该成家了。但顾忌你命中婚姻不顺，不宜早完婚。再者你的工作还不稳定，计划着等过了“内招”考试这一关，立业稳定再成家！”抓到奶奶的这话契机，我马上表示认同。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最好把这强加于我的婚事拖黄了才好！奶奶早看透了我的心思:“金波多好的姑娘，与你命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相合。恰好解了你命中带的婚灾！且人家姑娘对你的一片诚心，可不能辜负了！”“可是我对她没感觉啊！”我理直气壮地。“那是你的心没放在她身上！小春雪确实长得出众，品行也好，谁都喜欢。可那孩子不是个原乡安享之命啊！”“虽为女子，命中枭印两旺，定是学识丰博，胸藏经纬，将来在文凭，文彩上必会有大造化，大成就。”“才透官藏，可惜二十岁后就不走官运了，一生注定没官运。偏财没库，轻财好义，乐于助人，一生不存大财。地支清一色四正星，根基无土，虽为人正直、清明，心性超脱，冷静。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太清秀了就不是个有福气的，终归不遁入空门，也必有信仰皈依！” 最主要你属鼠，而她属马正犯六冲！你是壁上土，她是天河水，年命上也是相克的！虽世俗说法凡尘之土，难克天河水，但水土之克制的仇情仍在！你们注定没缘分啊！怎么能犯糊涂，放下金波这天作之合的大好良缘，却追求那镜花水月的虚幻泡影呢！” “您的中心意思说明白得了，还不如直接说就是我不配雪儿呗！我可是您亲孙子啊！我幽怨怼道。“不是你配不配的问题，是她将来必是他乡漂泊之命，用不了两年指定是俊鸟出笼，一飞冲天而去的！你痴心错付，浪费了时间，弄不好会错过了良缘，于谁都不是好事！”奶奶苦口相劝。掰开揉碎分析着利弊。 我的身心一下向深渊陷落，生无可恋！又没有更好的说辞来反驳奶奶的命运理论。只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让我放下雪儿去娶无论谁，都只是行尸走肉的存在！这一生就真没希望了吗？我不甘心呐！ 最后与奶奶达成共识:“无论如何必须得过了我本属年再结婚。” 我心里是打定注意，能拖就拖，过了明年再说！至于唐家是啥反应，随便！最好她家拖不起，提出解除婚约！撂下这些烦恼，让父母奶奶们去找媒人协商，再与唐家沟通！反正自始至终都是他们撮合的，我又没同意！最好她家不愿意，把婚事拖黄了才好！我可丝毫没觉出是什么天作之合的好姻缘，每次见唐金波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也没见她给我带来丁点的不一样！什么见鬼的天生良缘合和！！整个寒假，找各种借口往姑姑家跑，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后来发现唐金波也常来姑姑家找春雪。有时还约上三妹菊爽或小妹傲梅同来。女孩子们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打闹，我在旁边就觉有违和感。再者不愿同场景下，同时面对她俩，别扭又尴尬！几次不期相遇后我总结出来门道了:“春雪平时沉着温雅，清淡和平，跟她们在一起不亲不疏，从礼合节，与她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多数时也只当个听众。即便是在她自己家，也识理自厉，总是不自觉的降底存在感。为什么唐金波突然就爱来找春雪了呢？又没多少共同喜好！没道理啊！——原因在我这里啊！唐金波看出我对春雪的不同，怕这样来往下去，春雪万一与我有了感情，结果就是令她出局！实则杨春雪对于村里任何女孩都是不能企及的存在！其他女子与她那博学宏览，冰清玉洁的个性，还有姣好容貌，高挑身材，清绝气质相比较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就没有任何可比性！不在一个级别，甚至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金波她自认为占了先机----与我有了婚约！可是若非奶奶的约束掣肘。若不是全家人的极力劝阻，最懊恼的还是自己懦弱无能的个性，还有就是与春雪相比的自惭形秽，那婚约怎么可能制约得了我的努力争取的步伐！白天浑浑噩噩的茶饭不思，夜晚就是各种惊悚的噩梦，每每深夜梦回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梦境太真实了！每个梦里都是春雪渐行渐远渐无书的离开的事儿，夜夜都是梦里哭醒，再也无眠。挥霍着大把的思念，觉得她真的是离我越来越远了！经历炼狱般痛彻骨髓地挣扎，我才强迫自己尝试面对现实。学着放下！可是爱而不得的剧痛让我失去了活着的信心，觉得生命没任何意义！ ‌ 　第十七章《其乐融融两家欢聚；各显其才兄妹猜谜》 每天在矛盾挣扎中，心情低落到极点，对任何事都失去了感觉，仿佛到世界末日了！很快春节到了，除夕夜，省广播电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中穿插了有奖猜谜。这个节目是我历年最喜欢的！没有之一！今年我再也没心情收听。初一早晨姑姑全家来给奶奶和父母亲拜年。我们也给姑姑，姑父拜了年，两家的兄弟姐妹互相都祝福过年好！ 春雪拿出昨晚记录的谜面，让大家一起来猜，看她兴趣盎然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动，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无精打采地拿过来看看。 一张演算稿纸上，钢笔字隽永飘逸，又潇洒大气。一看就是春雪漂亮笔迹: 1金鼠（农具配件一） 2却把他乡作故乡（五字俗语一） 3三月清明（一字） 4九十分（成语一） 5此物最相思（农作物一） 6黑吉辽三省人民干劲足（曲艺形式一） 7清明前一天（节日一） 8锄禾日当午（农业生产名词） 9百花争艳（戏剧名词一） 10战斗过的地方（农活一） 兄弟姐妹们互相传看着，争相议论猜测，答案百出。没几个靠谱的！春雪笑说，正月十五元宵晚会上公布答案，如果参与竞猜要把答案在十五之前寄出，以邮戳为准。 看她那慧黠的眸子，就猜到她已经基本都猜中了！她就是有心了，特意拿来给姐妹兄弟们添些乐趣的！“雪儿，说说你的答案，也好让我们参考一下！”我不好戳穿她的用心，故意打趣道。 “没有啊！昨晚只记录下来，就等着今天来大家集思广益嘛！”她脸若绯霞，笑靥如花。但那眼神里分明是灵犀洞明。“我是没这头脑！雪儿先把你猜的说来听听嘛！”三妹菊爽性急地催促道。 “是啊，是啊，平常得闲了，猜个土闷儿，事物谜，我还没准能蒙个不大离儿！这么正式的文绉绉的词可不行了！”大嫂巧丽也随声附和。 “看吧，还是我媳妇儿！真有自知之明”大哥调侃着。 “那第五个，此物最相思应该是红豆吧？”小妹傲梅转悠着她那细长的丹凤眼开口了。过了这个年，傲梅也十五岁了。身材如小苗拔节一样开始秀条。 “看准答案提示再说啊！红豆是啥农作物啊？”小春风与她同班同学，逮着机会抢白她。还有男孩子不服输的味道。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红小豆！”傲梅为自己的猜中而兴奋。 “第七条清明前一天猜个节日，不会就是寒食吧？过去寒食也算是节日的！”春风也不甘示弱，猜度着第七题的答案。 “不会是这个，那样明显不是谜语的射法了”见大家都能好好的聚在一起凑热闹，我也打起精神参与其中，况且现在还有春雪在眼前，她就像是我的强心剂。“清明前应该是元，一天就是旦”。我思索一下说。 “二哥猜得没错！确实应该是元旦。”春雪给予肯定。“那条锄禾日当午我猜到了，是铲地吧！”大哥终于憋出一个来。大家面面相觑，知道不正确，一时也没有更好的答案。 我不好驳他的面子，冲春雪眨眨眼，她抿唇一笑，左颊梨涡浅显，顿觉春暖花开，潋滟明媚。我一时又痴呆了。 “雪儿，还是把你猜到的都说说吧！实在闷得急人！”菊爽迫不及待地催促。 她谦和羞涩地笑道:“我也不一定猜得对，第二条是不是:人生地不熟？众人恍然！ “第四条可能是:得寸进尺 第六条应该是:东北大鼓； 第九条我蒙的是:角色。”雪儿妙语连珠大家纷纷点头称道。 “今年是鼠年了，第一条是应景的我猜是:铧头子。第三条应该是:夕”不甘其后，我也给出自己的答案！ “咋就是夕呢？二哥我还一个也没猜不出来哦！”菊爽懊恼道。“因为三月清明麦在后啊！”嫂子巧丽一下恍悟解释道。“要论农活儿我熟啊！第十条应该是:打场”巧丽嫂子还真不简单！ …………… 我们这边气氛热烈，争相猜论笑声不断；奶奶和爸妈姑父母边磕着瓜子边聊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也是两家人难得聚集得这么齐整，其乐融融，和谐而温馨。 自从搬来白石屯，每个春节都是这么过的。可是今年过年我却心情沉痛，从没有过的悲凉！怕此一聚后就将劳燕分飞。我预感到了挚爱将从生命里剥离，终生离散！ 既然相遇为何要擦肩错过？正如《红楼梦》中的枉凝眉: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到她！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奶奶见我心情低落，都没怎么催促我去东院给唐家人拜年。 倒是金波主动过来，给全家拜年！和姐妹们一起开心地说笑一阵才回去。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怨自艾，感慨没人懂我心里面的苦！就是那个披肝沥胆，痛彻心扉深爱着的人也不能体会到我的痛楚！命运仿佛握不住的沙，抓得越紧流逝得越快！上辈子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难道是我不该有此奢望吗？既然我们无缘在一起，就不要今生相遇嘛！为什么命运会有这么苛毒的安排？ 　第十八章《怜护众生施药愈疾；洁身自爱慧剑断情》 过了元宵节，就是每年开学前中心校教育办的培训班开班时间。全乡十几个村屯加上一个林场学校共有一百多名教职员工，齐聚一堂。由中心校长及教育办主任等几位负责人主持。 培训班都是为期一周左右，主要是贯彻学习上级的教育精神，向先进的学校学习经验，努力提高自己的教学质量！表彰上学期的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年年如此，老生常谈。 我和春雪还有李老师同住白石屯。每天三人相约着起早贪黑，顶风冒雪地步行十多里山路赶去参加培训班，连续一周都觉得很辛苦。但目前还能和她在一起工作，心里的满足感还是压住些许失落的情绪。培训班结束，紧接着就是新学期开学了。三月一日的东北仍旧冰天雪地冷得很！教室的房子简陋四面透风，室内中央生一个小火炉子的热量根本驱散不了严寒。师生们的手脚多有冻疮。老师们都是成年人有多年的经验，注意些还不至于太严重；孩子们有的小脸和耳朵也不同程度的冻伤，手红肿的握不住笔。今年学校来了小杨老师。她极其心疼学生，求教了奶奶得来几种针对不同症状，治疗冻疮的药方，配合偏方给全校患冻疮的孩子免费治疗。 1用经霜的辣椒秧加茄子秧一起煮水熏洗患处。 2把山楂放炉子上烤软捣成泥敷患处 3黄柏加雪水煎汁再溶化芒硝涂抹冻疮处 4生甘草30克，桂枝15克入暖水瓶泡两小时后先熏后洗患处。每剂加水可重复用2次，三剂为一疗程 5川桂枝，白勺，赤勺各6片，大枣12枚每剂煎3次，1、2次汁内服第三次汁浸洗患处（此方温经通络散寒活瘀补益气血） 另外春雪还特地到县医院买回来预备了不少红霉素软膏，以防局部感染！根据不同症状对症下药，悉心照料每个患儿，按剂量按每个不同症状施药。在她悉心的护理下，果然不久就见大多数学生的各处冻疮都见效疗愈了。家长们都很感激，纷纷说这才是真心对孩子们好的合格教师！ 她的四年级班里每天都是书声琅琅，笑语清脆: “江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 茅店村前，皓月坠林鸡唱韵；板桥路上，清霜锁道马行踪…………晨对午，夏对冬，青春对白昼，古柏对苍松。……肥对瘦，窄对宽，黄犬对青鸾。…………陌上芳春，弱柳当风披彩线；池中清晓。碧荷承露捧珠盘” ……………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 ”《笠翁对韵》《千家诗》《唐宋诗词精选》……都是孩子们这学期争相背诵的口头常句。 过了春节，县文联和县文化馆联合办起了《蚂蜒河诗社》。县教师进修学校也办了《红烛文学社》面向全社会征稿。一向沉稳的春雪也兴奋得跃跃欲试。 四月中旬，新一期《红烛文学社》的社刊忽然寄到学校，收件人是:杨春雪。我在第三版找到了属名:杨春雪的文章《命运的旋律》 《命运的旋律》____杨春雪 黑夜来了,太阳失意了.谬误唱歌时真理失意了 .一切都由悲和欢两种因素组成.宇宙有两张脸谱,其中一张布满严寒狂风雷霆---世界由两只曲组成,其中一曲是矛盾沧桑战争---生命是两杯酒,其中一杯斟泪颠沛苦痛.人生是一盘没有胜负的棋;一首苦乐交融的歌，平坦和坎坷充斥着整个历程. 我生在春寒料峭的子夜，常觉得暗示了我的一生 .生活的途难似攀山的路 .狭窄.曲折甚至荆棘从设，坎坷横生.命运象风，不容你捉到，不准你看清.你以为看清了吗?悄悄走近,它又隐遁得无踪.举步时以绿洲为目的,却偏是沙漠无歌的旅程;彩霞飘空时谁料乌云正丛生?` 久而久之,有人服从了命运的摆布,和忧郁结伴,携消沉同行。在她任性的高低强弱中了此一生."人生如此"一曲流行!无意修改旋律,用低沉的"看透"作它的和声. 经历了痛苦，最终认识了它,命运引吭的不总是悲歌,它只是一只曲的命题,悲与喜的乐章要由自己谱成。即使已成为永恒的旋律,指挥者的风格和胆魄，也足以化悲为壮.不羁天性做弦,演奏它别有一种豪情.我将那个强音组入命运的音河,扬起的浪花里竟有欢乐奏鸣.命运的歌，就是将带泪的唱做强声!太阳被夜吞没，可它总是一次次升起.真理被忘却，它自屹立不倒，象云雾中的峦峰,寒冬过尽，春自然到了.把泪酿酒就会壮志,矛盾是数学题，演算多了终能解通.争得生命的主动是种艺术，却非不能.痛苦充实了我,我改写了痛苦.命运亏待了我,我回敬他笑声.从中得到的秘诀--冷眼向着痛苦,它就不再是苦痛!” 白石村小学包括周校长在内的六位老教师都不淡定了----这个小丫头进学校半年多，在本校内就闹腾得天翻地覆！刚开始看在她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女孩子份上，不太与她计较了！历年来保持的全乡倒数第二、三的总分成绩，这次统考，唯独她的四年级成绩一跃升到了全乡第二名！这次集体办班时还得到中心校领导的表扬。这是明显的打脸啊！并且博得了全体学生及很多家长的赞誉！这啥时候又大胆妄为，敢去教育办的刊物上发稿件！让这些资深的老教师脸往哪搁嘛！ 于是背地里老家伙们议论纷纷，当着她的面，不免说话都刮风掺沙子----连讽刺带打击的！哪知道这位小杨老师，对他们这么大的反应却是平淡漠然！置之一笑而过。没有老教师们预期的怨怼反驳。她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出办公室，完全把这帮老顽固当成了空气！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们更加恼火了。变本加厉地警告她:“在这个地方上班，就得遵守这的规矩！出风头没好下场的！”甚至还威胁她:“露多大脸，陷多大魇！”她置若罔闻！云淡风轻。 我跟这些人相处了这几年，深谙他们的路数，俗话说:“文人相轻”他们虽称不上文人，但在这穷乡僻壤也算是多少念过书的人。自然有那么点优越感！那些迂腐穷酸的旧时习气都还沾了些。 农闲季节家里活儿不忙时，上班课余，他们的爱好就是凑在一起甩扑克，打麻将，然后聚一起吃吃喝喝，经常造得乌烟瘴气。半醉微醺时候再说说黄段子。实在也没其它的追求了！多数都是民办教师，挣的是大队的工分，没有什么保障，说不定哪天调来个吃公家饭的，就挤下去回家种地了。所以没几个把教学这行，当作长远事业来干的。 杨春雪考进学校来是个意外，年纪太小，又比他们大多数学历高，满腔热忱，多才多艺，又一心扑在教学上，没高山就显不出洼地。自然就暴露了他们的不足，无形压力好大！ 这场风波似乎对春雪没什么影响，她依然故我。云淡风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过不久又有《蚂蜒河诗社》寄来了社刊，上边古韵新风栏版发了她的两首词作: 《青玉案》 梅魂花魄萦轩舞，致虚极，守静笃，幽梦断续回乡路。冰覆稔途，雪掩故扉，幽谷他年处。法自然寒极阳复。苦困轮回累劫缚。觅得真法明师度，心结慧浅，眉颦德疏，趁时精修速！ 《风入松》 故园客地风雨狂 天妒失梦想难谐浊世郁怀锁 凄凉彻，无助无傍 慧质兰心谁识？ 知音人海茫茫 愤笔伏案亦愁伤 诗韵谁磋商？ 历尝骤雨疾风劫 苦捱度，百转怨肠 高风寄与何处？ 暗泪潸，己寻常。 ‌我则在两边极力调和着，想方设法化解双方矛盾。当然若老家伙们真的有实质上对春雪不利的迹象，我可不能惯着他们！----该出手时就出手！看他们也就是逞下口舌之快。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何况雪儿一贯我行我素俯瞰风景的心态，我就释然了。私底下劝雪儿不用理他们的无理取闹。 为了帮她拉过些仇恨，我也把以前写过的几篇习作投到了《蚂蜒河诗社》编辑部。在五一节后的几期上，陆续刊登了我的几篇习作。 ‌其中就有 ‌《检点》---陈鹏 检点之外世界别无他物青的杏儿不能遗落地上无数花朵抱香而死天空保持一种颜色大瀑布的轰然例外检点之内有你有我共同的微笑心是一只小鸟儿到达翅膀之外的树枝即使是错误亦值得珍重小草的绿谁说不是拥有 《一剪梅》——陈鹏三生石畔兰言悄风中曾子，雾里结草时送藤王班荆道泮宫纷纭，术道喧嚣。采薪忧祈海上药世态觳觫，人情纸薄憾恨秦楼凤翅凋源泉口碑日久路遥！ 透过这几篇诗歌，她惊讶于我对情感的深切挚着。后知后觉都是为她所作，她悲哀一叹:“为时已晚！恨自己对爱的启蒙觉醒太晚！能看出来金波姐姐对你是真心的！谁都不能伤一个真心付出爱的人！今生只能错过了！” 她将前忧后虑都凌驾于爱情之上。其实我明白只因这份感情于她还不够深刻！还不能令她拨云见日，披荆斩棘为心中所挚不惜一切。多少次想化绕指柔挽留爱的离开，甘愿用宿命养一朵优昙，哪怕命薄，缘悭。终究无论得失皆会护她周全！明月应笑我，陌路独徘徊！ 其实以我对春雪的了解，深知雪儿对爱情的洁癖！她认为我已经订婚，就不能再放任恣意。 无论是否有过青梅竹马之交，也不论有过同窗共读的情意，冰清玉洁的她是不屑去当绿茶！ 　第十九章《流言蛊科明强出头；众毁伤春雪病辞职》 我的习作被刊登出来，没想到就是把心事曝光了。学校里这些老同事本来个个都是羡慕嫉妒恨！他们有意无意，把这个“新闻”宣传给村里人。又有那些近年来向杨家提亲而遭拒绝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者，有意扩大事态，没几天流言蜚语就发酵一样在屯子里传开了。说啥的都有，捕风捉影，不堪入耳！“陈鹏那样的凭啥还脚踩两只船？“最好的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唐家真是瞎了眼睛才能把那么好的女儿许给陈鹏这个人渣！”“原来咱都以为杨春雪是个攀不上的高枝！不知道背地里却是个第三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杨家两口子多本份！谁成想也是眼皮子浅。养出个不要脸的女儿。”“没准两人早就有一腿了！只唐家还蒙在鼓里。”…………这些风言风语从不同渠道传播着。这种事在当时的农村属于伤风败俗，有违伦常的。第三者插足，破坏婚姻家庭的大不韪行径。是最遭人厌恨的！到后来越发传得很不堪了。终于这天唐科明黢黑着脸，气势汹汹来家里找父母亲理论。扬言要个合理的解决办法:“现在不是你家说个退婚，就能完事的！明显就是看我们金波好欺负！耍我妹妹呐！唐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他陈鹏也不撒脬尿照照自己是个啥东西！不给个满意的说法，今天就挨个劐开你们的肚子看看有没有长人心肝！”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妹妹损失了最好的找婆家年龄！再加上这精神损失费，你家不给足了可不好使！”大有用刀子攮人的架势这是鼻子尖上落马蜂----明摆着的威胁！他这样一尥蹶子，父母张口结舌一时不知怎样应对呢。还是嫂子巧丽见事不妙，忙上前劝道:“哎呀大哥，咱谁跟谁呀！怎么能说这见外的话呢！小鹏就是个闷葫芦不会表达。心里对金波的好，那可是我们大家共同见证的！这不是今年，是鹏儿的本命年嘛！不宜办婚礼。前儿我还听他说呢，一定要给金波一个惊喜！等他够了五年教龄通过了“内招”考试，等转成正式工作，再跟金波结婚才真算能配得上她！”“大哥你可是咱见过的，最明事理的人，可别被那些乱嚼舌头的给坑了！”嫂子的一番话把唐科明说得半信半疑:“那些传言是咋回事？无风不起浪！”唐科明狐疑不定地探询。“都说是传言了！没影的事儿！谣言止于智者。你想啊！小春雪是啥样的孩子，全村人都有目共睹的！再说人家那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咱这农村呆一辈子？！当民办教师，就是暂时养精蓄锐，下学期人家就去上学了。将来要考大学的！还别说小鹏了，咱这左右村能般配春雪的有吗？ ”嫂子真是能把死人说活了全能大忽悠！正说着话，金波擓个筐气喘吁吁地跑进我家来:“哥！早起不是说好，跟嫂子一起去採山菜嘛！你来这瞎扯啥呢？要不是嫂子告诉我，还不知道你来这儿了呢！快回家咱们准备一下，上山去了！别竟丢人现眼的惹旁人笑话！”金波气急败坏地数落他。“我还不是为了你抱不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费我为你出头，甘冒得罪人的风险！”他平时也最憷这个妹妹。此刻见妹妹严肃地板起了脸，也有点尴尬。“你不问青红皂白地瞎出头，这不是害我嘛！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给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呢！”金波还一个劲儿地向父母亲道歉:“叔婶，你们可别往心里去！不论别人说啥，我这些年来对你们全家的情义，相信您们都清楚！对鹏哥的心更是坚定不移的！”唐科明一时懵圈了！刚才把人家谝那么狠，原来事实真相不是传说的那样！这明显是自己枉作小人上了别有用心人的当！他像齁到嗓子一般，连声清着喉咙用手揞着落荒而逃！父母一直都是很喜欢金波，经过这次的风波闹剧更是高看了她！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的口型岂能左右我择路！但很在乎春雪的感受！俗话说:这事只笑话带花的（女子），没有笑话带帽的（男人）。没料到给她造成这么大的负面影响，追悔莫及！说一万个对不起也已经于事无补！愤怒，无奈！此时直面乌云压顶她倒是出奇的深水无波的平静！除了有天发现她委屈地偷流偷泪，一贯的言辞冷淡，目光犀利。世事洞明的睿智隐忍，让这些始作俑者不敢面对她。个个都有点心虚。但至自始至终没对我有过一句怨怼。只是更加疏远了。这让我更加惶恐不安。因为流言满天飞，最终听到了风声，姑姑生气了，质疑问难于她女儿。春雪百口莫辩，委屈得只剩流泪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没几天就春雪就病倒了。据村里一个西医诊断是得了肝胆炎症，这次姑姑也没来找奶奶给开药方。只听传说春雪这病是可能传染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趁六一儿童节，她就辞职不再上班了。在家养病，复习准备开学后复读。几乎足不出户，我猜测可能也有姑父姑母约束的因素。总之我被家里警告除了上班，不准在外面多逗留，更不允许去姑姑家。我陷入了痛彻心扉，失魂落魄的自责，内疚，惭愧境地。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没想到我这么深爱她，最后却是自己亲手毁了与她的去路！难道真是与她命理不合？犯冲克之故？每天除了机械地上下班，就是站在最高的土坡上，望着姑姑家那个方向发呆。没有了春雪的学校，又被打回了原型。没有了背诗诵词的书声琅琅；没有了歌声与欢笑；更没有了各种小技能手工竞赛和歌咏诗词比赛；没有了写生课和体育课；教室里种在盆里各种小花开败了没再有新苗萌芽；操场边开春新栽的小杨树没人管理了，缺水浇灌大多都没能成活。虽进入夏天了，整座校园确没有鲜花绽放；没有碧绿的生机；没有童谣缭绕，没有欢声笑语。仿佛一切都是静音动画鬼片，那么诡异，惊悚，令人心生寒意和窒息！恍惚间放暑假了，我无知无觉……迷蒙中啥时候又开学了！学校里又来了个新同事，姓王，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年青男人，顶替了春雪的位置。一样与我等一般循规蹈矩，不肯行差踏错半步，办公室里又一派和谐了！新学期春雪又回重点高中去上学了。还是原来的县一中，复读，住校。准备明年考大学。这是小妹傲梅悄悄地告诉我的。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是听了还是忍不住心痛得碎裂般久久不能自持。又一轮开启了以泪洗面的模式！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如鸵鸟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课余时间仍用写东西打发难耐的相思痛苦。十月份我的一篇小文在《红烛文学社》刊载了《他山风景》 ----陈鹏雨滴以2/4拍的节奏，敲打着窗棂。灰色的黄昏，擦着他的肩头滑过。他回头看看，却远去了，捉不到一丝踪迹。 毫无指望的期待，毫无信心的思念。 雨丝扰乱视线，狂风吹走远方的风景，踮脚尖也是徒劳。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空虚。每个日子都缓慢而艰难地移动。他的胸怀曾是辽阔无边的海，他的头颅岩石一般地昂起。但他对我说：“我完了，我的生命被掏空，只剩得一具空空的躯壳。” 生命如此艰难。 每天早晨，他醒来，檐下的鸟雀吵个不停。他注意听着，那是为一只巢穴而争斗的纠纷。但始终未得到结局。 他知道，这个年龄意味着什么，最后一次机遇，他所等待的来得太晚。他的苦果是坐失良机。那只鸟飞得疲惫，折断了翅膀，却依然要承受迟到的惩罚。他惊奇那个人，生存方式太独特。话中总是布满荆棘。连爱也是那样独特，专爱那折了一角的脏纸。每双皮鞋，马靴都从那上面踏过去了。连瞧一眼的时间都不给。伊却拣起来，摩平皱褶，当做一幅好画欣赏起来。 他对我说，世界何必嫉妒呢。爱，应当是相溶的。每颗星都沿着自己的轨道行走，交叉了也不相撞，这才叫天空呢！因为这个，他对自己的感情毫无愧色。 有人对他说：谁采她才倒霉呢，她很快就要枯萎，昙花一现有什么意思。他说：人，为什么替自己打小算盘，那叫爱么？我把她插进我的血液中，哪怕一夜就死去，我也终生不孤独。 但伊是美好的。他坚信。伊不争占他者之巢，亦勿许他毁己之巢，伊宁肯在冬天里冻死。这正是伊的伟大之处。 忘不了那良言相劝。“知足”二字令人心寒。毫无良策。相信他并非那种轻浮之人，为一只鸟，而掐死另只鸟。但他怕伊说：他守着另只鸟去玩养笼外之鸟。如此假如，他可以毁兔三窟。 每个日子，他感到很特殊，他的感情我看与伊一样，太过于痴，执着难忘。所以他说：“等待漫长而痛苦/一分钟大于一个****/黄昏中我站成那棵柳树/河水淙淙期望什么/成堆的石头已毫无意义。” 他知道，他爱那黑色的瀑布，流泻下来，流进他的胸怀。但属于他的永远是那么一缕。急切时，从日记本中拿出来看看，嗅一嗅，满足了。人，不要过多的奢望，听伊的吧。 他常常对我说：我完了，我已行尸走肉，酒囊饭袋。生存与死亡是同一个概念。 无须把这种事看得过于严重，甚至危险。你们都忘掉吧，谁也别再提起。一切来往皆属正常。手足相抵，无须怀疑。 布谷鸟叫了的时候/树的倒映也在波动/山，使劲地想出微绿/如淡淡的雾气/抹去林间小径。 造物主：耶和华启 　第二十章《明珠出尘欣释昨非；俊鸟飞天郁辞故园》 八五年七月，通过全国普通高校统一招生考试，不久杨春雪就收到了来自华京的一所名牌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成为本县本届文科高考状元！ 一时村里人奔走相告！这么多年全村第一次出来个大学生，且还是考到华京的名校。这真是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高中的校园轰动了！读初中时的母校轰动了！原白石村小学的各位旧时同事，也都啧啧称赞起来。再不见去年那些轻蔑鄙夷。这个十九岁的农家女孩终于浴火重生了！用实力证明凤凰时候到了，终会一飞冲天的。随即一时热度攀升。第一中学校敲锣打鼓，送过来华京某名校录取通知书。热点还没散去，县里的广播电台来采访了；隔两天就在本地新闻联播中，电视上看到了采访的录像。然后县文化馆也来人采访，探讨平时是怎么学习的？；有哪些好的学习方法以示后来者……杨春雪上了本地区报纸！县教育局还为此表彰了第一中学。姑父姑母脸上一扫一年来压抑的阴霾。扬眉吐气，摆了几桌升学宴席，筵请了所有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 我终于可以随着全家人过去赴升学宴。在时隔一年后，再次踏进这个小院！心里百感交集！诸多惭愧！院子里，屋里人头攒动，笑语喧哗。句句都是溢美之词，个个都说的赞叹褒奖之语。可是雪儿站在自家院子里，却仍是一贯宠辱不惊的清淡宁静的表情。当我对上那清澈的明眸一瞬，忍不住万千感慨，泪盈于睫；她的眼里也顿时蒙上雾气，不过一闪而逝。彼此都客气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随家里人向她道贺，恭喜考上这么好的名牌大学！听乡亲们恭维她前途无量，也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心里根本没有这些概念。多想如小时候一样，跟她说说心里话，聊一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呀！ 可是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再也没机会了！绝望的感觉让我简直要崩溃了！只停留了一刻我就逃跑似的赶紧离开那个让我触目伤怀，仿若挖心捣肺般痛得窒息的伤心的院子。都忘记了和奶奶父母及姑姑打招呼，忘记了是来吃升学宴的径自跑回家了。自惭形秽地远远躲开这些锦上添花的喧嚣和虚伪的恭维！自此她就像天边的月亮，有自己的阴晴圆缺而可望不可及！只能仰望远观，渐行渐远……我彻底陷入绝望一蹶不振。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突然想起前人这首诗！ 九月份开学前，姑父送春雪去学校报道。直到她走了，我们再也没见面。 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从此人生之路有了完全不同的轨迹，与以往熟识的环境人群不一样，会有很大变数亦有很多机会和挑战！姑姑心疼女儿身体不好，怕在外地上学，一时有个病了灾了，没人在身边照顾着，每天碎碎念担心着。可那倔强的女孩儿，却浑然不在意这些。反过来劝慰母亲安心:“一切随需而变，随遇而安！清清浅浅人生路上，简简单单地随缘行，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她这些话传到我这里时，已是她走后的半月有余。感觉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有点出世的觉悟！ 　第二十一章《曾经沧海随遇认命；红尘沉浮庸碌虚度》 春雪走了，村里的小学也开学了，我再也提不起精神正常上班。每天如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做着机械地动作。不言不语，萎靡不振，日渐消瘦。奶奶见如此下去怕我有什么不测，就跟父母合计与唐家商量着把我和金波的婚礼办了。说可以冲喜，渡过这个劫。东邻唐家。唐科明和妻子田翠萍及他们七八岁的儿子唐大壮都聚集在他父母的屋里。妹妹要结婚了全都过来贺喜给添妆。田翠萍虽是嫂子但还是把金波这个小姑子真当回事儿的。平时小姑子的为人处事懂分寸，勤俭有道，也很尊重哥嫂。在唐家没有别人家里的姑嫂矛盾，婆媳不合。田翠萍手里抚弄着小姑子刚领回来崭新的结婚证，看着结婚照:“啧啧，看这俩人怎么照的相啊，一个笑得像朵花，一个呆愣着像个木头疙瘩！可惜了我家妹子这么一朵鲜花！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货！看他那样还好像多苦大仇深的意思！这时小侄子唐大壮也凑热闹过来看新鲜，他刚刚上小学也不认几个字，看着结婚证边上的拼音字母念着M.Z.H.B.J.Z.H.……田翠萍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仔细念着这几个拼音字母说:“妹子何必结这婚！妹子何必嫁这货！唐科明听了也赶紧凑过来看结婚证，看了一会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看到的与我看的可不一样，我是这么读的‘没找好别急着换’！包括唐家老两口在内听了哄堂大笑。“没注意到结婚证里还有这么个温馨提示啊！”唐科明忽然感慨道。金波红着脸收回了自己的结婚证，嗔怪地看着哥嫂嘟起了小嘴:“净瞎说，别胡闹了！”珍惜地把结婚证收到自己的小箱子里，还上了锁。 在我家这边凡事也不用我参与，至于怎样张罗找婚房，打家俱，置办婚礼物品都是两家人全权操持。只告诉我定八月初十是我和金波大喜的日子。我无知无觉，置身事外，仿佛一切都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也不知金波家是个啥情况，更没在意她都怎么忙乎捯饬的，就看着全体家人都欢天喜地忙碌着。 直到婚礼前一天，母亲又提醒我明天就是正日子，八月初十了！我心里一片空白，漠然置之。 婚礼我不记得是怎么举行的。就是别人让我怎么做就机械地动作。看着人群攒动，熙熙攘攘，也不知道他们都高兴个啥！秋天的燥阳下，人们脸上都泛着红晕，我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寒意让我不停颤抖。好不容易宾客散去，到了晚上又来一波闹洞房的。看他们花样百出的折腾，我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苦涩无奈，任由摆布。金波还挺高兴地配合着大家。胡闹到很晚了，大嫂巧丽才出来打圆场劝退了众人。 属于我和金波的洞房花烛夜，以我的痴呆苶傻不欢而散了。 之后的日子，是两个人真正的相敬如宾。没有交集，没有热情。虽同处一个屋檐下，同睡在一铺炕上，各自占一边，明确各自为政。互不打扰，金波也赌气不理我。只在家里人面前有说有笑，回到我俩的屋里就不跟我说话了！ 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刻意去应付她。 我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过了春节。机灵如金波，找机会明示暗示与我沟通交流，想尽办法消除我俩之间的隔阂。极尽一个妻子应尽的入微体贴。过年期间哥哥找我单独聊天，知道是大嫂的主意。 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还是让我受益良多。颇让我动容的还是哥哥转述金波对我不离不弃的决心。想着她一如既往地拾掇着家里的每个角落，每天早早起帮我熥好饭菜；细心扽平我上班穿的衣服；我上班走的时候不愿打招呼，她即使在炕里坐着也赶紧趿拉着鞋送我到门口……各种各样的迁就讨好着我。再后来静莲回娘家来时，又现身说法对我好一番开导。劝我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接受现实的触手可及的幸福，脚踏实地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人不能靠回忆活着，更不能活在幻想当中！……爱本无错！金波没做错什么，她只是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尽自己作人家媳妇妻子的本分。生命总是有太多的遗憾！注定的有缘无分，最初的遇见，唯美了整个曾经，无法成为彼此的往后余生，只能做个特别的存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虽此遗憾痛彻心扉，终生难愈！但我还是生活在现实里，既然逃不开就慢慢学着接受吧！无缘牵手一生，只能做远隔天涯的终生知己，守着心底的美好曾经，慢慢度过余生。………… 一年后的腊月，当女儿海阳出生时，我也通过了教师资格内招考试，正式转正为公办事业编制。……为家乡的教育事业，一直工作到退休。 　　二十二章《春风入梅林花早谢，夏薰伴翠竹叶吟龙》 杨春风和小妹傲梅八五年一起考入了县第一中学。雪儿姐的风光不禁也刺激了两人的上进心。三年的高中生活在刻苦勤奋中匆匆过去。周末相伴同返家，周日一起相伴回学校。三十里的山路，留下少男少女的无数笑语欢歌。印记了一对年轻人情窦初开的悄然心思。杨春风的睿智健谈和聪敏幽默，小妹傲梅的泼辣爽快与灵巧妩媚相得益彰！两人相约报同样的志愿，考同一所大学……八八年统一高考后，两人果然双双考入省内一所石油系统的院校。虽算不上全国排名前列的著名高校，但在这个山区小县城，能够考取这样的院校亦属不易！两家人都十分欣喜，对两个孩子的择向也是心照不宣了！只有奶奶高兴不起来，不住地摇头叹息。 九二年两人毕业后一起分配进相应对口的企业，留在了油田钻井队工作。壬申年底，两人顺利携手踏上了红地毯，走进婚姻的殿堂。自此我们陈杨两家真正成了儿女亲家。 九四年底，傲梅生下个女儿，起名杨毓婠。母亲和姑姑一起坐汽车又倒火车去油城祝贺看望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老姐俩住了一个多月才返回来。母亲还合不拢嘴地对全家人夸小外孙女如何漂亮聪明。更夸杨春风多体贴媳妇，多孝顺老人总之是各种满意。 姑姑也都计划好了，等傲梅休完产假回公司上班时，就过去油城帮他们带孙女儿了。 可是谁料世事无常，五一节放假，正好赶上春风值班。傲梅一个人抱婠儿回乡来探亲。长途汽车行到一山区拐弯处，忽然失控翻进深沟，车上二十多乘客，多人受伤！傲梅坐在靠窗边，用身体紧紧护住女儿。座椅的靠背颠覆压在她身上。破碎的玻璃却那么无情割裂了颈部动脉！当获救出来时，人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只有六个月大的小毓婠却完好无损。好像知道妈妈的离去一样，惊恐地大声哭闹。……当我们惊闻噩耗再通过交通部门从医院把小毓婠认领回家时，孩子嗓子都哭哑了！这个晴天霹雳让两家人陷入崩溃状态。很久都没能走出来。经两家人商议，小小的毓婠便留在家乡，由姑姑和母亲共同抚养着。杨春风遭此丧妻之痛陷入深深的痛苦中。…………直到七年后的秋季，杨春风所在公司里新分来一批大学生，其中有个叫郭婉竹女研究生。因为工作中的接触，渐渐爱上了这个才华横溢，俊朗冷清又深情内敛的男人。 当时已经是钻井队书记的杨春风在同事和领导们的关怀下，在这个执着的女孩儿努力追求攻势下，几番周折，历经千辛万苦，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一起。临确定关系前，杨春风先带郭婉竹回老家来见家长。当双方父母一致通过后，就决定接上小学的杨毓婠转学回城里。这七年，小毓婠住在农村奶奶家，所幸姥姥家同村，几乎每天都是两边跑，两边随意她吃，住，玩。虽然没有了妈妈，爸爸也长期不在身边。她奶奶一家和我们这姥姥全家人，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爱与呵护！小女孩健康茁壮成长着，自由自在地像只快乐的小鸟。三姨菊爽一直未嫁，把这个外甥女当成自己孩子带，无微不至，给予小毓婠加倍的母爱。大姐韵兰和二妹静莲都只生一个儿子也没有女儿。所以经常回娘家来，特意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和女孩子衣物，照抚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外甥女。我也很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外甥女，给了她更多呵护。亲人们把对傲梅的全部思念和爱都加倍给了这个不幸的孩子。两家人的关爱让这个不幸的孩子生活得很快乐。 这刚上小学，父亲就和未来的继母来要接回城了。奶奶问了郭婉竹的年龄。文雅秀丽的女子笑靥如花地叫着:奶奶。回答老人的问话:“我七六年生人属龙的。”奶奶如菊花般皱纹的眼角泪光潸然。但脸上分明是笑着的:“好！这样真好！这是天意啊！”“早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会有事儿，可是没人听啊！这下好了，你们年命相生，天干五合，属相合是个有福气的旺夫相！一定会白头偕老的！我就是这会儿就马上走了，也放心能闭上眼睛了！” 　　番外之《后来》有许多后来的事情一一验证了祖母的预言是正确的，也真的证明了的确是为我们生活得更好好。（一）韵兰大姐的苦日子是从她婆婆去世后才结束了。这些年城乡差别越来越小了，大姐所在的百货商场，都承包给个人了。她租赁了一个店面，做服装加工。她又特别到南方，拜知名品牌的服装设计师学习了设计。因为心灵手巧的天生优势，学成回来后做的服装样式新颖，款式时髦且做工精细生意一直很好。再后来，就自己设计版型，招了一批工人，流水线加工服装。赚到了第一桶金后，就开了服装加工厂，做起来了批发服装生意，销售到全国各地。生意兴隆且越做越大，沉稳干练的大姐成了服装销售有限公司的总裁。姐夫张为国虽然没啥本事，但为人正直本分，心地善良。且对大姐非常好。他们的儿子张玉柱继承了大姐的优秀基因，长得高大帅气又温文儒雅。师范学院毕业后，就回家乡的县城中学当了教师。没几年就因出众的才华调到了教育局工作了。大姐夫妻之间虽然不是十分恩爱，却也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相携相扶岁月静好！（二）大哥陈鲲和巧丽嫂子，他们自己承包的土地不多，嫌挣钱太慢又辛苦。主要是因为乡村教育日渐衰落，看看一双儿女海燕和海龙已近学龄时，为了孩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通过大姐夫的一个亲戚帮忙，举家迁入城里，成了流动大军，打工一族。孩子们也都如愿入了城市学校，尽管交了数目不小的增容费！借读费！所幸俩孩子都珍惜理解父母挣的辛苦钱。刻苦努力，也都很争气分别考上了好大学。毕业后分别都谋到一个好工作。（三）静莲和宝良在分产到户后，承包了上百亩土地。种了玉米大豆和水稻，后来又承包一个米面加工厂，所谓机器一响财源宽广！静莲见米面加工过程可产生很多米糠，就搞起了家庭养殖，猪，鸡，鸭，鹅，羊……典型的农家小院，充满生机，欣欣向荣。几年之后。逐渐富裕起来的农民大多把原来的土木结构的草房，翻盖成砖瓦结构的现代民居。宝良发现干瓦匠这行很有前景，就重点潜心研究农村刚需，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和设计水平，农闲他不闲。方圆十里八村的瓦工活他都主动竞标，还组建一个自己的建筑设计小团队，一年下来也能收入几十万块！他家的小日子过得非常红火。有了儿子以后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融洽美满了。（四）严庆在经历过与静莲的恋爱失败后，觉得如果没有钱，就不会有什么事业和爱情。成家立业就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顺利完成！特别是婚姻大事！一切都是穷闹的，这辈子一定要挣大钱，趁现在国家政策好，自己还年轻，他决心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都惊掉下巴！他一气之下告别了家乡父老去南方打工了！一走多年没回来，只在年节给他家里寄些钱。十几年后再回家乡时，带着他小巧且精明的南方老婆和十岁左右的孩子。衣着光鲜，腰包鼓鼓，大有衣锦还乡的感觉！据说是在南方做水果批发生意发了财。没有财大气粗的土豪架子，见到乡里乡亲都是先敬烟后请酒，在老家院子里摆筵请客，闹腾好些天，给他父母留足翻盖新房子的钱。还帮他弟弟买了宁波拖拉机等等。在老家也就只住了一个多月，就携妻女又奔赴生意场上去了。（五)到了辛巳年，杨春雪辞了在大城市中学任高中语文老师的职务，经营起名预测连锁店后，招收培训学员。菊爽索性背井离乡，就跟着春雪一起走上了学易的路。年迈的老祖母都不禁感叹:“没想到雪儿走上这条路，且干得风生水起，轰轰烈烈！这孩子命里与五术有缘，加上她那股执着劲，干啥事都要求干得最好！能有今天的成绩必然啊！难得的是我们菊爽也机缘巧合学了此术！真是让人羡慕！你们这茬人赶上了好时代！当大领导的眼界开阔，胸怀天下，注重弘扬传统文化！该着国家要兴旺啊！”再后来菊爽在三十五岁时遇到了她命中的真命天子。戊申年生人的刘松林----这个虽然也是农村出去的苦孩子，却把家俱家私生意经营得兴隆红火，有自己品牌，自己的专卖店，自己的设计策划公司的董事长。唯独没有时间精力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在一次搞企业管理策划研讨会上，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搞环境风水策划的菊爽。两人整体布局和设计理念、思路不谋而合，彼此都留下了好的印象。再加上周围朋友们的撮合，家里人的催婚也让这俩人都有了紧迫感。开始菊爽还觉得比刘松林大几岁怕他嫌弃。后来回老家过节时，由于长辈的催婚聒噪下，菊爽无奈透漏一下刘松林的概况。这桩的婚姻的配置，得到了奶奶的认可！老人家欣喜万分地说:“刘松林是大驿土命，咱菊儿是覆灯火命正生助他！而且年命申与巳六合！女大三，抱金砖！娶了菊爽保证他的生意，财运会越来越好！…………于是长辈们积极参与，各方面找机会联络对方家人。刘松林的家里人们，也都在见过菊爽后，一致认为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个命里注定的缘分呢！得到双方父母家长的祝福，终于彼此结束了单身生涯。总算了却了父母长辈们的心愿。 春雪在最初开的小店内 　　番外之《因缘与成长》 己巳年的十月，四九城仍夏意未尽。中午的阳光更是炎热似火，正是所谓的秋老虎的季节，知了在树上竭力嘶唱，给绿荫蔽护的校园增添了躁动的音符。这时从教师宿舍楼里走出来几个年轻的女子，说说笑笑向教学楼方向走去。经过楼前绿地，绕过花坛在通往教学楼的回廊边停了下。原来回廊大理石长椅子上，正侧躺着个穿一身白衣服的人，看样子是在午休，一本书正落在他卧椅的脚下。几个女子互相对视一下，其中一个高身材女孩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好奇地看着封面上的书名“《卜筮正宗》”不由得读了出来。她习惯地浏览一下目录，眼里一丝惊奇诧愕，这时那个躺着的人忽的坐起来，劈手夺过女孩儿正在翻看的书。一脸的不屑:“你看得懂嘛？！别以为名牌大学毕业就啥都能看明白！”这时众人也看清楚了这个人。原来是本校负责后勤的司务长，他是河北昌黎人，姓侯，师生们都尊称他侯老师。清瘦高挑身材，白净的长瓜脸一双深邃眼瞳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一副标准的学者风度。此时他一身白色中式衣裤，气定神闲地坐在大理石回廊边，旁若无人地抚摩着手中的书。那个受奚落的女孩，是暑期刚刚分到本校任教的大学毕业生，叫杨春雪。现任高一班的语文课兼班主任。在开学典礼上，彼此打过照面儿的！侯司务长是本校的老人了，近两年不教课，做后勤管理了。所以对这几个新分来的大学生情况基本了解。此刻侯司务长的奚落，让心高气傲的杨春雪面红耳赤，冲动的词差点就脱口而出。但略一转念又抿紧唇一笑，眼里确蕴满不认输的傲然。这小杨老师是东北人，四年前考入四九城某名牌学府。怀着一颗少年时代的作家梦，学者梦。课余时间，一头扎进校图书馆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四年时间几乎都没怎么出去玩过，除了寒暑假回老家，她都畅游于书海之中。几乎浏览过馆藏的所有书籍。对知识的渴望，已经超出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界线。别人的所有快乐与享受，大学校园青春美好时光她都有意无意忽略了！她的乐趣就是广泛地阅读，做笔记……确不料毕业前夕的风雨冲击下。无奈进了这所名不见经传的京郊中学当语文老师。她觉得委屈又压抑！她的自尊和虚荣心怎肯忍受如此挑衅！在知识方面她自信不服任何人！ 自此日遭到奚落后，她费尽心力，遍寻华京大小书店，甚至周边的各种街边的书摊，连古玩市场都寻找了，淘到了十几本与易学有关的各类书籍，潜心研读起来。………世间匆匆十二个寒暑，已是辛巳年春天来了！在京南一座小城的一条紧临集贸市场的主街边，开了一家《德馨酿名斋》的小店。这间二十几平的店面经营者只有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杨春雪！千禧年底她辞了稳定的教师工作，离开生活工作了十六年的华都，只身来到这个陌生小城，开了这家小店。以自己十多年潜心苦研，觉得属于厚积薄发，小试身手！依她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学有所用。最快乐幸福的事就是，所从事的工作与兴趣爱好一致。为此她毅然在周围人不解异样的目光中辞了工作，搬到陌生小城操起了这冷僻的行业！她自信满满，觉得预测这行业，应该方兴未艾，前景乐观！只不过她现在辞了职，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一切生活费用必须靠这小小生意来维持。初来乍到没一个熟人，一个单身女人所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她没怕，反而很自信地觉得凭自己十多年的所学一定会闯出一番新天地！道路曲折但前途光明！最初一段时间的冷寂后，渐渐有咨询者，慢慢周围的商户也都相熟起来，几次精准的预言吸引了很多好奇的旁观者，经过近两个月的沉淀，终于名声在外了。每天都有了顾客，还有很多好事的来观望了，再出去学说一番，就成了活的广告！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经验，业务范围逐渐涉及到的起名，改名，姓名预测，八字详批，六爻预测，择吉日，测字，梅花易数预测……生意就这样由一传二，二传三的形式渐渐展开了。开始觉得，自己就做这些技术含量很低的活，初试身手还可以，适当少收点费用就算了，不久就有其他同行造访，所以在逐渐认识了不少同行后，春雪的收费标准也不由得上了个档次！！她把经营范围作了调整，那些小活她干脆就不接了，只接些大型的风水调整，和重大项目的预测。随着名声鹊起有不少易学爱好者过来切磋，还有很多干脆直接就来拜师了。春雪自己从事这行是从爱好起因，但真要想学精，学到随心所欲地掌握运用，不下番苦功夫绝没有可能的！所以对每个来要求跟她学习的都要严格要求，还要看其命理是否与五术有缘。虽然开卷有益，学易也是学习中国的传统文化，弘扬民族国学经典，但没那么多精力去广泛教学，所以招学员也是很严苛。严格精选报名的学易人材，在各种严格筛选下最后也没剩下几个，大多数被淘汰掉了。陈菊爽就是所剩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因为她热爱传统文化决心学好。能留在春雪身边互相关照也是两家长辈的心意。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让她学得挺吃力，往往理解不了，不服输的性格也让菊爽拼了！潜心贯注学习。春雪见菊爽真的下决心要掌握这些知识，专门给她开小灶，不遗余力地魔鬼培训，没日没夜地讲解切磋，研讨解析……终于菊爽是上道了，并不断努力进步着！杨春雪本来就是好学的人，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曾放下书籍！一直在不断完善提高自己！机缘巧合在乙酉，丙戌两年又学了道家正一派的时家奇门遁甲和八卦相术预测环境风水学及俏梅花外应预测学。再后来她又把经营路拓展到其他城市，把学有所成的学员，因材制宜地派往各地，比如在海港市开了分店，又在兴隆城，凤凰城，退潮城，平安山都开了连锁店。连锁经营后店名统一变更为《墨容麟预测策划中心》。杨春雪也正式进入中华周易研究会，成为中国姓名文化研究会秘书长，中国命名策划院策划师。 番外之《预测二三例》《也说忽悠》一天下午，两个衣着入时的中年女人来到易学工作室要求预测，当时春雪不在，菊爽热情地接待了两位客人，两个女人看看眼前这个仪态从容,端稳祥和的女性，心里不禁疑窦丛生，传说的那么神，看样也没什么特别的。念头一起傲气滋生，“先生不在，你能给我们看看吗？”其中较胖的一个不屑挂在脸上。几年来的经验已预知了其中端倪，菊爽早暗以她的衣着和方位起好了卦象，加上时间起出了动爻天雷无妄变天地否，仍从容地微笑了：“你不就是想看看工作和婚姻吗？你的工作挺稳定的，现在是动不了，只是状态不好你不愿干了，你觉得付出太多辛苦，回报不成比例”。胖女人一下愕然，你什么也没问我怎么就知道我的事，真属名不虚传哪！菊爽仍微笑：过奖。“那我的婚姻怎么样？”自己的婚姻怎样还不清楚，非来考问我，菊爽司空见惯了这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的同伴，“那我直说？”“说吧没关系。”“你的婚姻自己老觉得不满意，其实争执多是你挑起的，你对象虽然也性格刚直但他总是让着你，服你管，挣来的钱也都交由你来支配。你在外人际关系不错，对你好的朋友不少。”胖女人脸有点异色，连连说:佩服佩服不用再说了。接着又问了关于孩子，家居等问题。最后五体投地。心服口服。菊爽舒了口气，准备送客了。这时和胖女人同来的瘦女人开口了:“大师能不能白送我两句？”爱占小便宜的人又来了。无奈！“你想听哪方面的？”“我在电脑上给儿子起了个打分很高的名:“李昂特”，你说这名好不好？“这要看孩子的八字喜忌，不能单凭打分衡量好坏。”“那不必看，你只说这个名好不好”菊爽耿直的天性又控制不住了：“我看这个名不好，你用五格看的就说好，我也就给你分析五格一土人格去生上下天地，本身就是付出多，何况外格木还来克它是受困之象，主在外打不开局面，辛苦坎坷，本身又倔强执拗，常不得志的象征。……深入浅出地分析，使这个自认为很得意的电脑之作，拙劣了然。瘦女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一知半解，孤陋寡闻。憾愧离开。又一个被电脑忽悠得不轻的自以为是者！ 《万事隐于局中》一对夫妇来问运气，当面起局以日干为问事人，丙落兑宫伏吟局，惊门是担心恐慌，天柱星在兑是胳膊，对宫庚临伤门就是受伤了，六合是伤了多次。丙还为炎症，乙加乙落乾宫，隐干庚表示拐弯处受阻，带动头部也疼。春雪说：“你今年运气不顺，从正二月就开始花钱，五月时因为口舌而上火，不久就开始伤到了肢体，胳膊几次受伤，目前还不敢动，伸胳膊还疼呢。”“你家一直供着仙，六月又请了财神，大路在西北不爱走，平时进家走西边的小脚门，门口挺乱的，还有垃圾。”他们终于打破沉默开口了:“你说的都对，你看我的病要紧不？”“没什么大事，你只要做做按摩就没事了，现在比上个月好多了”女的又说“你看我得什么病？要紧不？”“你病不少，没什么大病，比如胃不好，头晕眼花，呼吸系统也有病，妇科也不好”。春雪不愿说得太多，怕吓到她。“其实我是肺病！”“你的肺病在二月时比较重，但没到肺部呢，只是气管受阻。病的名称就叫支气管扩张”。当时因为见到天英星在离宫景门。灵感一动，就断有多次吐血的的症状。因为芮星在坤宫，就断花了7千多才好。她吃惊地说“太对了！就是这个病，真就花了7千多”。 “你回家把家里的钱从西南拿走，把财神的座向调换一下，别再面向门外了”。“你怎么知道我家的钱在西南放着？”“我还知道你家院里北边有井，屋里东北放着电视机和电脑，南边和东南放着不少木材，西南方有个学校，每天噪音不断。”“对对对，好像你去过一样，怎么都能看出来啊！” 根据局里显示，又对他家的布局和风水做了两处具体详细调整，他们才千恩万谢满意而去。 《直读的魅力》 甲申年正月十四立春，十五早起春雪按玄空飞星位重新调整一下门店的格局，没一会儿，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春雪为了多锻炼菊爽，把这类预测都让她去干。白衣女孩掏出自己名片恭敬地递到菊爽面前，就在办公桌对面坐下说：大师，帮我看看吧。菊爽看了一眼远处看电脑的春雪，谦虚地说:“我也称不上大师，倒是可以帮您解惑一下。还是根据她的名字4，9，12起卦雷风恒变雷天大壮，互卦泽天夬。看了卦象就说：你今天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看感情婚姻，第二是看父母亲的关系。女孩笑了“真的说得还挺对”“你在家是老大，天性活泼热情，聪明上进，但去年的高考你没有发挥好，考得不理想，致使你远离故乡到外地念了大学（震）。你的感情不太顺利，这几年就反反复复，聚散离合的，目前的男友是以前处过的那个，其中有一段你们高考前曾分手了（夬）但你们最后还得分手（大壮）。你有出国的打算（巽），但目前缺钱（夬）女孩吃惊地睁圆了镜片后细长的眼睛：“你怎么全知道啊！”你将来的结婚对象是高大.事业有成的人，对你很关心体贴，你和他生活上不会缺钱，物质生活不错！精神上有点压抑感！（乾）对方比较强势。她思索一下点头表示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过一会儿又开口说：“老师您再帮我看看我父母的事吧！”审视一下卦象：菊爽又说:“你父母关系变差是因为你父亲在外面有一个情人。你父母是为此离婚了。但是去年你父亲不愿和那个女人好了（子），吵闹几次（互卦兑）但没分手，因为怕影响声誉和财运，（大壮）。你父亲有悔不当初的意思。你父母亲的关系，一直因为有你而常联系，但不可能复婚了。“她一连说了几个对字，那您看该怎么办呢？”你这样…….这么办……”指导了她需要调整的内环境及外环境！ 最后她千恩万谢着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