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b style="font-size: 20px;"> 爸 爸</b></p><p><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span style="font-size: 18px;">夫 英 / 文</span></p><p><br></p><p> 或许是快到父亲节了,或许不只是因为父亲节的缘故。谈论父亲,回忆父亲,缅怀父亲,似乎已经成了我们家里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虽然我们夫妻双方的父母都已经离开了我们,但他们的身影,他们的音容笑貌却依然留存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时光流逝,永世不忘。</p><p> 孩子的爸爸在给孩子讲着他小时候的故事,讲着他小时候和他的爸爸的故事。听着,有时候想笑,有时候想哭,而更多时却是在回味、在思考。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也许,儿子爸爸的爸爸也给他讲述过他儿时的往事。现在,他在给他的儿子讲述着他儿时的往事。再过多少年以后,儿子还会给他的儿子讲述他儿时的往事。人类的繁衍是简单的重复、轮回,还是无休止的更迭、进化?不管是重复还是进化,也无论社会怎样发展,时代怎样进步,人世间的儿女之情、父母之爱却是古今一辙 ,恒久不变的。</p><p> 他在讲,儿子在听。这或许不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所以,在故事的开始,他没有像大人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时候都要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句老掉牙的开场白。而事实上,这的确也不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p><p> 他说:</p><p> “儿时的回忆,总是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芬芳。当儿时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变成了往事,总有一些不堪回首的感伤。过去的,不会再来。就像那随风飘落的花瓣,尽管还留有余香,但终究会飘散成一丝丝苦涩的回想。在无穷无尽的想念之中,茫然的扑捉着逝去的以往,仿佛拾起秋风里飘零的落叶,去重温着往日的斑斓。而对父亲的怀念,随着时光的流逝,也日愈浓重。</p><p> 小时候,我是一个调皮、淘气、不安分的孩子。我总是能在爸爸妈妈上班以后,在没人看管、无拘无束的空间里创造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或者是令父母火冒三丈的“先进事迹。”每当父母要下班的时候,我都会对自己一天里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而深感忐忑和痛悔。而当父母下班回到家里后,告状的便迭重而至。爸爸告诉姐姐看管我,如果不听,每犯下一个罪行,便在门框上画一道杠杠,爸爸下班后看到门框上有几道杠杠,便知道我一天里犯了几次错误,然后便对我进行严厉的处罚。</p><p> 爸爸出生在一个有着严格家教,保守而又传统的商人家庭。祖父母从浙江绍兴来到东北,开拓他们的事业并建立起了极具规模的家族。然而,随着公私合营的展开,曾经的财富和辉煌便在一夜间烟消云散。但传统的封建礼教以及严苛的家教家规,却在爸爸的头脑里刻下了深深地烙印。延传到我们这一代,也依然保留着从爸爸家庭里遗留下来的痕迹。</p><p> 爸爸不会笑而且从来不笑。当着他的孩子们笑对于爸爸来说就好像是一件有失尊严的事。我们小的时候很难看到爸爸脸上露出笑容。即便是遇到最令人发笑的事情,爸爸脸上那刚刚微露出的一丝按奈不住的笑意,也会稍纵即逝。严肃、威严、尊贵、神圣不可侵犯,在爸爸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从小比较倔强,凡事要争个里表、说出个道理。为此,受过不少苦,吃过不少亏。俗话说,打死犟嘴的,恐怕就是这么个道理吧。妈妈总是耐心的告诫我:“爸爸对的是对的,不对的也是对的。”</p><p>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p><p> 妈妈说: “因为,他是爸爸。”</p><p> 人们都说爸爸和儿子虽说是父子,但也是天敌。爸爸让我做的事情都是我不愿做的。而我愿意做的大部分事情,也都是爸爸不让我做的。我们家的规矩很多,很严格。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父母上班或者下班都要站起身打声招呼。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绝对不许乱插嘴。吃饭的时候大人没上桌我们只能挺直腰板坐在那里不准动筷子。见到长辈要规规矩矩、彬彬有礼。要谦虚、谦让,不要张扬等等等等...... 爸爸给我们定下的规矩整个就是一部宪法,我们必须无条件地执行。尽管妈妈为此和爸爸进行过长时间不懈的斗争,然而爸爸依然是爸爸,他那神圣的一家之主的地位并未因妈妈的抗争而有过丝毫的动摇。</p><p> 学校放假了,我用了几天的时间便把老师留的整个一个假期的作业都做完了。从此,我便可以玩个天昏地暗,疯个一塌糊涂了。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爸爸又给我留了那么多的作业。每天要写多少页毛笔字,要临摹多少张连环画,要练多少道算术题等等等等,这些作业就像当时人们常说的'三座大山'一样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要完成这些,每天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我想争辩,妈妈也经常替我讲情。然而从爸爸冷峻的面孔和严厉的目光中,我知道,我和妈妈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爸爸的指示就是圣旨,是绝对不容抗拒的。</p><p> 有人说,儿子最初的仇恨便是从爸爸开始的。我想,是的。</p> <p>看着别的小伙伴在外面玩得天昏地暗,而我却只能规规矩矩地呆在家里承受爸爸压在我身上的'三座大山',心里怒火熊熊,恨得咬牙切齿。等爸爸上班了,我便翻出了家里的户口簿,在爸爸的名字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大✖,以解心头之愤。</p><p>然而,平静下来后,看到爸爸名字上面被我用铅笔打的大✖,我知道,我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大错。尽管我使尽了浑身解数,试图用橡皮、小刀等一切手段去掉留在爸爸名字上痕迹。但,一切都是徒劳。留在那上面的痕迹仍然依稀可辨。怎么办?我急得浑身冒汗,手足无措,却也无力回天。只好等着爸爸知道后龙颜大怒,把我推出五门外问斩了。</p><p> 因为经常惹祸、经常犯错误,所以在爸爸面前,紧张、忐忑和恐惧对于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然而,这一次,除以上种种之外,又加上了愧疚、自责和懊悔。所以,每当和爸爸同处一室的时候,不是心惊肉跳,就是无地自容。</p><p>第一天平静地过去了,第二天也平静地过去了,然后又是一连几天的相安无事。我知道,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大人是不会去翻看户口簿的。但终究会有翻看的时候啊。那些日子我都是在惴惴不安和恐惧懊悔中度过的。就像做了案的犯人,还没有被发现但迟早会被发现一样的感觉。</p><p> 这一天终于来了。白天的时候,我就看到居委会主任去几户人家齐户口本,好像是要发粮票、布票或糖票什么的。我知道,这次绝不可能幸免于难了。果然,到了晚上,我们家刚刚吃过晚饭,居委会主任便来我家敲门齐户口本。我本能的站起身冲过去,试图抢在爸爸之前先拿到户口本。然而,爸爸却拨开我轻轻地说:“我来吧。”我呆立在那里,脸色惨白,浑身禁不住瑟瑟的抖动起来。爸爸打开立柜门,拿出了户口本,漫不经心地打开翻看了一眼。我看到爸爸先是一愣,眉头稍稍皱了一下,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的微笑。不!那一定是冷笑。他把户口本交给了居委会主任,然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就光像刀子一样地刺着我,使我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缩起来。</p><p> 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想着什么。时间好像已经静止了,此时的平静,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让我窒息得喘不过气来。我想,暴风雨到来之前都会是这样的平静吧。反正事已至此,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想起了高尔基的名言,一股豪情壮志由然而生。我昂起了头,大义凛然地看着爸爸,等待着他的裁决。</p><p>然而,暴风雨并没到来,爸爸对我也没做出任何反应。我只是从他那略微有些懊恼的落寞中和沉默的苦笑中感受到了他的一种怜惜与无奈。</p><p>后来,我有了孩子后才知道了,爸爸的不拘言笑、威严和淡漠的后面所隐藏着的,是一种深沉的、只有他们那一代人才能体会得到的中国式的父爱。 </p><p>有一次和小伙伴们玩藏猫猫(捉迷藏)。我爬上了房顶,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我光着膀子耀武扬威的俯视着下面的人群,那种得意和嚣张,大有目空一切、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正当我得意忘形的时候,爸爸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他并没有看到我,只是和旁边的人打着招呼。看到爸爸,我吓得魂飞魄散,险些从高高的房上摔了下来。如果从原路逃下去,爸爸一定会发现的。我冒着腰,像小兵张嘎似的悄悄的转到了房顶的后面,企图在那里躲藏一会儿,等爸爸走了我再下去。然而,几次探头探脑的张望,爸爸却依然站在那里和大人们聊天。</p><p> 当时正是酷暑,我光着膀子在无遮无挡的房顶上被炎热的太阳晒得焦头烂额、汗流浃背,身体几乎冒出油来。怎么办,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天上的太阳正对着我,像似戏弄般地向我做着鬼脸,然后便从嘴里吐出一条条火舌喷到我身上。我就好像是那个被太上老君关进炼丹炉里的美猴王,上窜下跳,岌岌可危。突然,我发现离房顶的边缘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电线杆,电线杆是木头的,也许是年代太久的缘故,黑色的木杆上布满了黑乎乎的油漆和斑驳的裂痕。此刻,我可是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齐头小裤衩。但,这是唯一的一条逃生之路啊。下,还是不下?我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毅然的走到了房顶的边缘,奋不顾身的扑向电线杆,双臂死死地抱紧它,唰的一下滑了下去。我感觉身体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的疼痛,双臂、前胸、脖子、大腿和脸上布满了黑压压的毛刺,像一个刺猬。我卷缩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使我的身体痉挛的抖动着。</p><p> 当我像一个光荣而勇敢的伤员被抬回家以后,妈妈和姐姐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拔去了我身上那些成千上万的毛刺。而身体的红肿与疼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爸爸没有说我,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似乎在忍受着比我身体的疼痛还要强烈的一种骨肉相连的痛楚。后来,妈妈告诉我:爸爸心疼得哭了。</p><p> 爸爸哭了?听妈妈说爸爸哭了我被惊得目瞪口呆。我没有看到爸爸流泪,因为我知道,爸爸的泪流进了我的心里。</p> <p> 渐渐的,我长大了。爸爸对我们似乎也不那么严苛了。有一次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因为和别人打架,把那人打伤了,被抓进了公安局。我们都很难过,爸爸对我说:“假如哪一天你也触犯了法律,被公安抓了,那么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爸爸似乎只是随便的说说,我似乎也只是随便的听听,都没有当回事儿。我怎么会触犯法律呢。</p><p> 然而没过多久,这样的事情却真的在我身上发生了。</p><p> 有一天回家,在我家的楼梯上,躺着一个醉鬼。如果谁想上楼就必须得跨过他的身体。我们都知道,这个醉鬼是我们这一带小有名气的恶棍、地痞,外号叫黑贝。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跨过他的身体上楼。旁边几个急着回家的人都呆立在那里不敢过去。而他仍然躺在那里胡言乱语:“过呀,过呀,从老子身上过去啊......”</p><p> 极度的嚣张使我怒火中烧。我愤怒的走过去,把黑贝从楼梯上拽起来,这时,邻居的几个小伙子和我的几个好朋友也都围了过来。</p><p>“小子,找死呀。”他抓起身边的一个铁罐子向我头上砸来。而只是一瞬间,所有的砖头、棒子、拳头,雨点般的砸向了他。只是一瞬间,那黑贝似乎没有吭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p><p> 惩恶扬善,大快人心。我把他拽到了一边,几个小伙子还要继续打他,被我拦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醉意似乎也被我们这一顿痛快淋漓的胖揍打醒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抹了一把满脸上的血迹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等着,先让你进局子呆几天,出来再收拾你。”说完,便踉踉跄跄地走了。</p><p> 晚上,我们一家正在看电视,一阵急促而不礼貌的敲门声传来。爸爸出去打开门,我也跟了出去。</p><p> 两个威严的公安站在门口:“是XXX的家吗?”公安问。</p><p> “是。”我回答。</p><p> “那就......跟我们走吧?”</p><p> 我以为他们会给我戴上手铐,却没有。我头也没回地跟他们走了出去。我感到,爸爸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的身后。</p><p> 审讯我的公安坐在高高的台子上,我坐在下面,尽管我有些紧张,但我还是感觉有一种凌然的正气在支撑着我。究竟结果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坚信我是一个男人、一个爷们儿,做了一件爷们儿应该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无非就是蹲几天小号。我只是担心家里,担心爸爸妈妈和姐姐。担心他们为我担心。</p><p> “参加这次斗殴事件的还有谁?”这个问题,正襟危坐的公安大人已经问过好几遍了。</p><p> “只是我一个人。”我坚决地回答。我不希望更多的人被牵涉进来。</p><p> “一个人关十天,两个人关五天,五个人每人只关两天。选择吧。”公安好像在跟我讲解着一个游戏规则。</p><p> “我,一个人。选择十天。”我用了一种近似于气吞山河的口气大义凌然地说。</p><p> “有种。”公安向我竖起了大拇指。</p><p> 该问的都问了,该回答的都回答了。公安也郑重其事、装模作样的做了笔录。然后他们把我关进了一个小屋子里。扔给我几张纸和一支笔:“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写下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随后传来了他们在隔壁房间嬉笑打闹的声音。</p><p> 后来我才知道,黑贝的叔叔是公安,他从我们那里走后便找了他的叔叔。于是,他的叔叔便找了我。</p><p> 坐在清冷的小屋里,我的心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事情的本身我并没有多想。我只是想到家人。如今,我真的被公安抓了,爸爸会怎样呢?</p><p> “假如哪天你触犯了法律被公安抓了,那么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爸爸的话像针一样的刺着我的心,使我感到不安和恐慌。爸爸能真的不认我了吗?</p><p>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即将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昏昏入睡的时候,门咣铛一声打开了。审问我的公安走进来,脸上似乎和气了很多:“你……可以走了。”</p><p> 我大惑不解,不是要蹲十天吗?</p><p> 我迅速的站起身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了那个公安的声音:“XX副局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p><p> 我没有回答他,我不知道XX副局长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一定是家里找人疏通关系,事情才这么快的得以解决。</p><p>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去,我不知道怎样去敲开家里的门,怎样面对父母。</p><p> 秋日的夜凄冷而萧瑟,昏暗的路灯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清冷的寒光,树叶在风的吹动下纷纷飘落,就像冬天里飘落的雪。凉飕飕的风吹打在我身上,让我感到从心里发出的那种无以名状的冷意在鞭挞着我,使我的身体禁不住瑟瑟抖动起来。</p><p>我默默地向前走着,脚步也越发沉重。突然,我看到了不远处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伫立在那里。啊!是爸爸。我心里掠过一阵惊悸和不安。</p> <p> 爸爸手里拿着衣服和鞋,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等待多久了,他的脚下铺满了落叶。</p><p> “穿上吧,天还真的有些凉了呢。”爸爸像是唠家常似的轻描淡写地说着,口气十分柔和,脸上充满了怜爱与慈祥:“以后,别这么冲动了。”爸爸说着,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捏了捏,脸上划过一丝微笑。是的,是微笑,是那种和往日的威严大相径庭的微笑;是那种平时我们很少见到的被尊严压抑了很久的微笑。此时,微笑和威严体现在爸爸身上,却显得那么协调、融合。</p><p> 爸爸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走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爸爸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几乎把我完全覆盖在里头。我突然觉得爸爸有些老了,老得似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秋夜的风吹着已经干枯了的树枝发出乏味而枯燥的响声,我和爸爸的脚步踩着满地的落叶也发出乏味而枯燥的响声。我们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啊。一直走到我真的长大了,一直走到爸爸真的老了,一直走到生离死别、天上人间,一直走进了对爸爸永远永远的怀念之中......</p><p> 很久了,就像是儿时光着屁股在河边戏水,看着闪着光斑的水波幻化出的一个个古老的传说。儿时的记忆已经渐渐地模糊了、淡却了。那些闪着迷离光斑的纯真梦幻,也慢慢地随着时光的流逝,失去了它绚烂的色彩。感伤过去的温馨不会再来;感伤我们渐渐地变老;感伤那些我们试图想留住但却不可能留住的离去和无奈;感伤生命的短暂和人世的沧桑;感伤那些毫无精彩的重复和已经不知讲了多少个年代、多少个世纪的故事同样的开头和同样的结尾。彼时的爸爸和我,就像此时的我和儿子。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地长大,不由感慨万千。我们曾经是父母的孩子,现在我们成了孩子的父母。孩子的以后呢?孩子孩子的以后呢?</p><p> 爸爸走了! 带着那么多的不舍. 那么多的牵挂. 那么多的眷恋离开了我们。 甚至连我长久以来 最想对他说的一句话都没听到便匆匆的走了。 爸爸走了。我知道爸爸对我有太多的梦想; 我知道爸爸对我有太多的期望; 我知道爸爸对我有太多的担忧; 我也知道爸爸对我有太多的牵挂。但我更想知道的是爸爸对我是否有怨。 爸爸走了!他是否怨儿子没有给过他过多的亲昵;他是否怨儿子没有给过他过多的宽慰;他是 否怨儿子没有在他的病榻前给他端过一碗水喂过一口饭;他是否怨儿子在他弭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刻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甚至没有向他说一声再见,挥一挥手。 爸爸走了! 爸爸上了天堂! 每天夜里我都会凝望着那茫茫的夜空,痴痴的期盼着爸爸慈祥的面容会在夜幕中显现。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寂静的长空,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是爸爸吗?我的心腾跃起一阵莫名的怿动。或许是爸爸在向我做一次短暂的告别吧,那流星后面丢下的一条长长的明亮的光,就是爸爸向我挥动的手臂吗?不!我想,那绝不会是爸爸,流星是短暂的、瞬间即逝的。而爸爸却是永恒的。 爸爸走了!没有留下一点不满,没有留下一句嘱托,没有留下一丝期盼,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悄然而去。但我知道,爸爸有太多的不满,太多的嘱托,太多的期盼,太多的遗憾。为了我们的安宁他把这一切都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写在了心里。他不满我们在慵懒的消沉里获取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慰。他对我们还有千言万语的叮咛,嘱托。他期盼着他的 后代能够幸福美满,他深深的遗憾为什么不能更久一些的守护在我们身边,在黑夜里为我们点亮一 盏灯,在风雨中为我们撑起一把伞。 爸爸走了!在苍茫的夜空中我终于看到您了,我看到您西装革履,洒脱自信的英姿,我看到您在篮球场上那矫健的身影,我看到您在文革中那满脸的疑惑和那含冤不解的眼神,我看到了您在风雨中背着我艰难的步履,我看到了您手牵着我们姐弟三人在逶迤的山道上艰苦的跋涉,我看到您的孩子大了您却老了,我看到了您花白的鬓发,我看到了您满面的皱纹,我看到了您用您那双枯瘦的手在抚摸着我流满泪水的脸,我看到了您呼唤着我的名字步履蹒跚的向我走来,我看到了您那颗滚烫的、慈祥的、充满爱的心像一盏灯,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那路上,留下了我们对您无尽的思念,留下了我们对您永恒不变的爱。</p><p>如果说儿子是爸爸生命的延续,那么,儿子现在不是正在延续您还未走完的路继续向前走着吗?您不会孤独的,因为我们赤诚的心会永远的围绕着您,陪伴着您;您不会寂寞的,因为我们会为您唱着那首亘古不变的歌,歌颂慈父的恩德,歌颂慈父伟大的爱。 爸爸走了!您还没听到我长久以来最想对您说的那句话就悄然的离去了。如果您在天堂能够听到我的声音,我要说:“ 亲爱的爸爸,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儿子,” 这就是我最想对您的说的那句话。爸爸,您听到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