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70年初冬，我随着上山下乡的队伍去了农村。一天，正在地里栽秧，不知谁说了一句，小程，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你爸？回头一看，果然是父亲！父亲站在田埂上正看着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放下手中的秧苗，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低声问：“你怎么又来了？弄的一个村上的人都认得你了”。父亲心里明白，半年时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看我了。父亲略显局促的小声说，“我一会就走，人家要是问，你就说我是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的”。我轻轻的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肯定起了个大早，几十里地赶过来。我不忍埋怨他。但，我又很担心这样对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利。影响我上抽。后果已经造成了，人家看都看见了。只想着父亲以后别再来了。就这样，和父亲站在田埂上，没说上几句话，父亲就在农民们一片热情的挽留声中，头也不回的，急匆匆的赶着回去了。父亲走的如此坚决，想必是怕给我带来什么不好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徒步三十好几里路来看我，没喝一口水，没坐下歇一歇脚，更重要的是没能好好说会话，就又忙着回去了。也不知道父亲累不累，饿不饿，在秧田里栽秧的我，直起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经历农村四年磨难的我，终于如愿以偿，上了大学。一天正在教室上课，无意中向窗户撇了一眼，一个人站在窗前正看着我，是父亲！父亲来干嘛的？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难道谁生病了？心里一阵纷乱，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父亲见我出来了，也挪了两步，看着父亲温和而平静的脸，什么都明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稍带有点挑衅性的默不作声，等待着父亲先说话，父亲好像也在等我说话。终于他绷不住了：“单位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我不啃气，知道父亲说的是假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已经好多年不出差了，怎么这会我一上大学，就跟着出差来了？父亲看我不说话，就没话找话的说：“你看看我这个茶壶怎么样？此刻才注意到父亲手里还捧个小茶壶呢？父亲一辈子爱喝茶，爱紫砂壺，几乎达到了壺不离手的程度。即便在生活非常困难的时候，不可能买像样的茶叶喝了，但也离不开那紫砂茶壶。我心想，出差还能手里端着个壺？分明就是专门过来的。不过我也没点破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之前刚刚报名上大学那会，父亲把我送到学校，弄的好久以后，年级书记余老太太遇到我总是说：“小程，你要好好学习噢！学不好对不起你爸！这么多新同学，就你一个是爸爸送来报名的”。我只能勉强笑笑算作回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心不在焉的.....没等我醒过神，调整好情绪，上课铃就响了，父亲微笑着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后面那节课，我坐在教室里，一直不能集中精力听课。父亲：我一直没问过你，你那次坐的是哪一次火车回家的？到家都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想不起来陪你去饭店，吃了饭再让你回去呢？当时我口袋里也是有点零钱的。我也可以最后一节课不上陪陪你的，我也可以送你去火车站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医学院毕业后我做了医生，走向工作岗位的第一天，上班前父亲难免会交代，提前把穿的衣服准备好，早一点去单位，不能掐着时间去。对同事要礼貌，做事要积极主动，不懂的问题多请教老师......如此等等。我一一应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早的吃了饭，把自己收拾停当。出发！一路向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快就拿工资了，很多愿望马上就要一一实现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院。经过了短短几分钟紧张的客套后，刚刚到我所在科室坐定，外面就传来好几个科室的医生在门口和父亲道别的说话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奇怪！我出门时父亲还在家呢，难道他抄小路，快步抢在了我前面到了医院？父亲能做的不外乎就是和我的上级医生们打打招呼，希望别人能够多包涵我，多关照我一点。这次，父亲和别人说完话，远远的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就走了。当然我也无话可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哎！真是的！像是我的工作必须依靠别人关照似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完全可以搞定嘛！用不着你跟前跟后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年轻的我，自信心爆棚，哪里懂得父爱如此沉重？我想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走了二十年了！天上的父亲，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