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大哥姓郎,随我娘姓的,大哥自小住外婆家,有给外婆养老送终的责任,外婆只生养了我娘一个孩子,外婆是缠小脚的。后来外婆买了一儿子,就是我舅舅,舅舅和我们很亲。在岩石岭水库没有修建之前,三溪口是龙羊地区最繁华的地方,我平生第一次下馆子,七十年代初吧,我大概十岁左右,是在三溪口,烂裁缝阿公带我去的,吃的是汤粉丝或汤面,一大碗,上面漂着一层油花,一生中最美味的一碗面了,我一开始以为吃不下,后来可能连汤也没剩,烂裁缝阿公自己没吃,只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吃,烂裁缝阿公借住我外婆家好几年,我去外婆家,晚上就和他睡,他是个流浪的手艺人,纯手工的裁缝,会做对襟,大襟衣服,会盘盘扣,白头发白胡子,有点像肯德鸡上校,非常慈祥,对我们几个兄妹都很好,他就在附近村里给老年人做做衣服,以此为生。</p> <p>外婆家在三溪口旁边,叫泮畈里,现在在水库下面了,洋畈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因为田地多,人口少,农业用水充足,是鱼米之乡,一直较为富庶,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和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我们喜欢去外婆家,外婆家吃得比我们家好,有表哥会带我玩,给我用自行车链条做洋火枪,带我去大溪旁的什么树林里去玩,从一颗树爬到另一颗树,真可以玩上半天,直到外婆扭着小脚来喊我吃饭。</p> <p>我们家总共六兄妹,大哥在外婆家,我们另外五个在文村老家,文村在山沟沟里,人多田少,我们第五生产队是个穷队,我爸在外工作,我们家是倒挂户(挣的工分,不够付口粮钱),家里大半年的口粮是蕃薯等杂粮,到了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七口(五兄妹加上娘和我大哥女儿),真会揭不开锅,好在我大姑妈有时会救济点我们(好像前面哪篇文章中写过,我娘交代过我们,以后长大了不能忘了这个姑妈),救济最多的应该是我大哥,那时我大哥女儿住我家的,大哥借着给女儿送口粮的名头,给我们送来救急的粮食,他借一辆独轮车,走十里路推一车谷子麦子外加一篮子枇杷来,一般住一个晚上再回去,那天我们家象过节,大家都很高兴的。</p> <p>我大哥,年轻时长得眉清目秀,读书时当班长,直到后来还有很多人叫他郎班长的,大嫂也是当地的美女,所以我大哥一家颜值很高的,大哥因为出生在八月半,我爷我爸都是有文化的人,取名桂中,太有诗意,看到这名字就想到明月当空,丹桂飘香,可惜,后来文革期间将中写成忠了,顿时,平庸了很多。我们六兄妹的名字也只有大哥原来的名字有意境,到后来越生越多,不知道是爷爷和爸爸江郎才尽了呢,还是生活的重担让他们抛弃了诗情,我们小点的几个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没内涵,而且长得越来越不咋的,到我的时候,爷爷说老六就叫六忠吧,小名小忠,结果上学去,老师写了小忠当大名,我的名字随便叫叫的,相貌也随便长长的,长残了也正常,一时间大伙儿都以为我是凌晨二点出生的(丑时)。</p> <p>我们文村老家,整个村子里没有一颗果木树,因为村子大,人多,果子刚结出来就会被小孩偷摘掉,而且还会引起邻里纠纷,所以村里不种果树变成规矩了。外婆家东面有个菜园子,园子南北各有一颗大枇杷树,能采下很多枇杷,大哥每年在送救济粮的时候,都会送枇杷来吃,在物质馈乏的年代,一年中也就吃这么一回水果,其珍贵程度,现在的孩子是难以想像的,我们平常的水果是青蕃茄和菜瓜。所以每年只要到吃枇杷的季节,我就会想到大哥给我们送粮食送枇杷的场景,满满一篮枇杷让旁边的小伙伴羡慕嫉妒,我那几天出门头都抬得高一点。其实外婆家的枇杷也有人要来偷,我大哥在大队碾米厂干过,懂点电知识,将一条电线无意中搭在枇杷树上,不能故意去放电网啊,犯法的,有个三溪口人趁下雨天来偷枇杷,结果遭电击到,摔了老远,他犯恨了,拿了勾刀,将枇杷树的皮刨掉,他不敢砍,砍要出声音的,只能用下三烂的手段想把枇杷树搞死,我大哥发现后,一边将树皮一片片贴回去,有泥巴固定,一边在流眼泪,不知道在心疼这颗树呢,还是在心疼他的弟弟妹妹们吃不上枇杷了。后来还好,枇杷树最终是救活了,但过不了几年,因为修岩石岭水库,整个泮畈里都搬到后山上去了,枇杷树没有逃脱被砍掉的命运,真的可惜了。我帅气的大哥去年生了场大病,也老了好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