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人生无离别,谁知恩爱重”。一场疫情,失去了多少无辜的生命,破碎了多少和美的家庭,散去了无数家人的中国梦,一个月来,几乎十小时的央视一、二、十三台,轮番轰炸,泪水长流。生发出密密麻麻的思绪,根本的还是回归人生和家庭。不见死,焉知生?没有失去,哪知珍贵!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菜、一顿小吃,腿到即口香。如今,想去几千米外的亲家,看看外孙,到街上吃一碗喜爱的牛腩粉,一个字“难”!无限的思绪,让我理出了头绪。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生命、人生、父母、我、儿孙,大到哲学命题,小到自我生命轨迹的追溯,一一涌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爸爸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六年啦,他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都融在了我一篇篇文字中,上苍还眷顾给我留下了另一半至亲,92岁的妈妈,也许我们母女天涯海角分别27年,我更体会到了曾经父母的恩重如山、情深似海的弥足珍贵,前几天和大姐聊疫情感受,聊武汉家人的生离死别,说到母亲,我近乎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对父爱的理解,二十六年的阴阳两隔早已深入骨髓,但对母亲的理解,随着岁月和母亲的交流,以及在这20多年失去父亲之后,愈加全面而深刻,如那百年老酒,更加醇香浓郁。</p><p class="ql-block"> 母亲,独女,一岁丧母,十四岁亡父,跟着奶奶在一个三世同堂比较富裕的大家庭生活。奶奶的严教使母亲过早的自我独立,形成了强烈的自尊。十九岁嫁给了大她十三岁的国民党教官(黄埔十六期)父亲,1949年9月25日新疆和平起义,一场巨变,她的人生与苦难便如影随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50年,父亲由迪化派发至伊犁巩留军马厂工作,供给军需后勤物资保障。1952年春天,母亲身怀六甲,带着两岁的大姐,踏上600公里外寻夫探亲之路,短暂的一面,得知父亲又在三反名单内,将再次换点至500公里外七师小拐,集中审查。父亲把母女俩托付朋友便一去不返。很快哥哥出生了,三张嘴要吃饭,怎么可以连累别人,妈妈完全顾不上坐月子,往返几次到联络站找车,终于半月后匆匆返程了,母子三人坐在装满滚圆粗大的钢管大卡车上,开出不久,又遇暴风骤雨,母亲一手捂着女儿,一手抱儿怀中。雨越下越大,好心的司机不忍目睹惨景,停车叫下母亲,让母子三人和副驾驶一起挤进半仓斗室里,副驾驶和母亲一人抱个孩儿,几乎是人摞人地坐着。母亲至今说来充满无限感慨,总说世上还是好人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随着运动,父亲再次下放至农七师师部,我和二姐已出生,母亲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四个孩子,还曾三次评为先进工作者。这个荣誉的背后,我们能想象在兵团供给制的体制下,家徒四壁的主人,要想多少办法,才能把一家人团团养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59年农七师135团开发毫无例外,父亲责无旁贷,马前卒是必然,八个元老一路披荆斩棘,大漠荒原勘探规划,筚路蓝缕日夜奋战,年复一年,1961年我们一家继续迁徙,向西落户135团。第二年,小妹诞生,在本已艰苦不堪的开发建设中,父亲几乎成了机器人,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而母亲则夜以继日,白天工作,晚上操持家务,朦胧记忆里,哥哥姐姐都在师部读书,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我们三个小的便自己抱团儿,由二姐担负起看护照顾的重任,家里的一切任务由她指挥发令,穿衣吃饭一起带我们上托儿所等等,分担了妈妈的很多事儿。妈妈是夜以继日,晚饭或会后回来继续在灯下缝纫机上,为我们缝缝补补、修修改改到深夜,这是那个年龄的我,最深刻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文革“枪声”响起,父亲应声倒下,坚强的母亲带着我们忍辱负重,砥砺前行,1972年暑假,父亲在离我们几十公里外的牛棚劳动改造,并接受审查,我们也再次下放到连队,周末我和姐姐从团校回家,即刻噼里啪啦分头做起家务来,二姐洗衣做饭,我挑水劈柴,全力以赴把一周的家务做完,让早出晚归于农田的妈妈能少做一点点,二姐更是心细如丝,每次蒸馒头都会混合在玉米馒头中,蒸两个麦面馒头专门留给妈妈,而我们周末放学回家,姐姐总要在一月只有十张细粮票中,分四次给妈妈、妹妹带回,我们几乎顿顿吃粗粮,能给妈妈捧回几个白面馒头,为一周最开心之事。可妈妈让我们很失望,她从来不吃,都说你们正在长身体,吃不好怎么读书,我们几个也就象征的合吃一个,妈妈把其余的收起来,等第二天让我们提前返校,并带着一大缸子汤水西红柿鸡蛋面条,一包白面馒头,一瓶酸菜炒肉丁,包扎好,千嘱咐万叮咛,路上小心,让快快送到在被审查的爸爸手里。我到了学校,放下行李,便骑车飞一般的奔向十几公里外的牛棚,飞砂走石、水浆泥泞全然不在话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爸爸快快吃上有温度的汤面,当我在黑洞一般的牛棚里,找到了正在扎草的父亲,递上饭菜的一瞬间,我如羔羊一般扑通一下跪在爸爸面前,噙泪含笑地说:“爸爸快吃!妈妈给你做的好吃的”。“又是你妈做的,告诉她,我很好,就是多干点儿活,没什么,啥不是人学的。你妈怎样?肠胃还常痛吗?”,爸爸问。我镇定地回答,“都好着,你要照顾好自己,妈妈和我们最牵挂的,就是你!”。也许就是这每周的送饭,让我对父母有了更多的记忆和回首,文革父亲能挺过来,母亲、孩子的一饭、一钵、一汤、一水,定是一片春风,一股暖流,一种力量!夫人、孩子、港湾、希望定是活下去、必须好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天地万物,男女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这是最原始的动力,最人性也是最根本的力量源泉,父母都在亲身体验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4年冬,我高一寒假将至,一张成绩报告单发到手上,看完一段好评后,一句“希望生活上艰苦朴素”的句子,像针尖儿一般扎到我的心头儿,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不就是穿衣戴帽惹得祸吗?我心里想。难道半年前随父母第一次探亲之旅就成了我痛苦的肇始,我带着深深的委屈回家,便发泄到妈妈身上,妈妈看着成绩单,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自觉半年前的快乐和骄傲,在心里似乎还没褪去,今天怎么就成了罪过?我好喜欢妈妈做的那件棉衣外套,那是她在南京市新街口商场亲自筛选的花布的确良(那时更多是一色的),为我做下的这一生我认为是最最漂亮的衣服,纽扣盘着蝴蝶结,上面还用银线镶嵌着,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更喜欢妈妈为我们三姐妹各买的长毛围巾,亭亭少女的我带着长长的桃红围巾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人面桃花,煞是美丽!可眼前我怎么都不能接受老师的评语,一股脑得把怨气全撒在妈妈身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5年高中即将毕业,我想和回山东老家的同学一路去北京五叔家。放学后,匆匆吃完午饭,我一人跑去医院,和正在住院的父亲说明此意,正在打着吊针、气息微弱的父亲听我说明来意,点头应允,让我回去请示妈妈并转达他的意见。万万没想到,妈妈听了我的要求后,也答应了,我高兴得像个小猴子一样儿,崩啊跳啊,憧憬着北京天安门、颐和园……一放假,我怀揣着360元大洋,东进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去年元旦,我们夫妇带着外孙去了上海,住进了女儿网订的“上海国际饭店”,当我们被穿着一袭黑色燕尾服、戴着高大黑礼帽的迎宾男士迎进大厅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在爱人排队办理手续的时候,我便带着外孙在大厅里走动,忽然被墙上挂着的一个古铜色的铜牌所吸引,走进一看,一行行俊秀的文字简介着国际饭店的历史,我仿佛被电流击过,秒杀全脑细胞,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是什么神力相助,让我四十四年后穿越了,和它相遇。四天后,早餐就罢,我告诉爱人,要给母亲独白一段有感,他很理解支持。我独自一人走向自助中西餐厅,被180度旋转餐台包围着,我从第一台开始对着手机,边给妈妈录着美食边有感而发,两次哽咽抽泣语断。我说,“妈妈,你看看,这就是1973年暑假,你和爸爸带着我和大姐、妹妹第一次来上海留下最深印象的上海国际大饭店,24层大楼的二楼餐厅。那时我像做梦一样伫立在它的面前,像看苍穹里的星星一样,高耸入云,遥不可及,充满着神秘。今天,我的女儿在一个不经意当中(她网上订的酒店,朦胧中听我说过这段故事)把我引进了它的怀抱,目睹并享受着它的一切。我把这里的美食一一拍下来,也把我们住的1208号房间电视里,专题介绍国际大饭店的历史、人文给您录制下来,发给哥哥姐姐,让您仔细看看!妈妈,真的有宿命吗?要真说有,我要感谢当年爸爸妈妈,是你们让我们步行丈量了南京长江大桥,在绿树掩映下的中山陵,瞻仰了大总统,第一次吃到了上海特有的又甜又咸的鸡汤云吞,第一次在黄浦江边看到了终生不忘的万国建筑群。在那个一贫如洗的年代,你们让我第一次实现了到首都北京看天安门的愿望,从课文图画的金水桥到眼前的现实,第一次记住了天坛祈年殿,第一次看到了一碧万顷的昆明湖,巍峨耸立的佛香阁,九曲十八弯的艺术长廊,皇家园林长得那般模样。正是这平生的第一次,让从未走出广袤而深邃大漠的中学生,自诞生于这个世界以来,储存在记忆的便是,纵横交错的白杨林,机械化生产的千亩良田,远在天边连绵起伏的沙丘,红柳、梭梭柴,难得栖息的精神家园,学校、礼堂、商店、书店,两相对比,天上人间,童话人生。正是这两次远行的所见所闻,生成了我一生诗情画意的精神基因,从此走在了逐梦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三年,在北京女儿家生活的日子里,多少次故地重游,无不联想着昨天。父母在那个艰苦岁月,省出牙缝中的一滴油,口中的一两面,身上的一块布,脚上的一双鞋,为我们插上了飞翔的翅膀。实现着他们未尽的事业和理想。父母与我,我与女儿,女儿与孙儿,同理心,同情心啊!暮年的妈妈,女儿该何当以报,寸草心!三春晖!似乎也无以尽报,就让我用2020年3月8日的感言,终结这一次的心路历程吧!“多少哲人志士,将伤痕累累的民族视为母亲,将涛声不断的江河视为母亲,将广阔无垠的大地视为母亲。因为能承受的,母亲都承受了;该付出的,母亲都付出了。而作为一种岁月,母亲既是民族的象征,也是爱的象征。而人生中,母亲就是一切。 亲爱的妈妈,女儿永远爱您!在您的余年,让我们像您在我们小的时候一样,呵护今天的您!您把所有的爱、心血和精神,给了您的儿女和所有的儿孙,让我们心中有港湾,脚下有基石,黑夜有明灯,未来有憧憬。今天,我们也会给亲爱的妈妈,满满的爱、足足的安全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人生无离别,谁知恩爱重。父母、兄弟姐妹、儿女子孙,各个都是我们生命中的鲜活细胞,在生命历程的不同阶段激活着我们的生命,诚然也有病菌袭来,但那是对生命的击打、锻造、淬炼,一场洗礼过后,便是一次次灵魂精髓的升华和萃取。</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我的家,我的至亲我的港湾。永远的牵挂!不尽的思念!精神的家园!灵魂永居的栖息地!</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