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霞的美篇

程雪霞

<h3><br> 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文化大革命了,我的记忆中,邻家宋氏父子俩天天争吵,听妈妈说,父子俩不是一个派的,父亲是“屁”派,儿子是“好”派,信仰不同,当然会天天争吵,我问妈妈你是什么派的,她说是“好”派的,那时年幼,也真弄不懂“派”到底是干什么的。<br> 我的父亲就没有资格参加什么“派”了,早早就被抓了起来,关在铜陵铜矿的“牛鬼蛇神”牛棚里,白天下井采矿,晚上回牛棚,每天下午他们住牛棚的一帮人排着队到人民医院旁边的铜矿食堂吃饭,有时想见父亲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医院对面小卖店远远的看着父亲。<br> 浩浩荡荡的文化大革命侵蚀着我们一家三代,我的爷爷家住河南嵩县闫庄,1943年河南连续三年闹蝗灾,老百姓颗粒无收,饿死无法计数,我爷爷一家四处逃荒要饭,饿的实在受不了就挖观音土充饥,一次父亲到县城要饭被日本鬼子打了一巴掌。解放初期,土地改革,各个乡村成分划分是有指标,因爷爷家里还有几分地就被划为地主成分了,文革期间,批斗,劳动改造是家常便饭,失去了自由,人格,更失去了情亲,父亲和叔伯都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父亲在解放前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在国民党部队服役中一次集体起义归队解放军部队,在解放军部队中由于勤奋耐劳屡屡晋升,就读于长沙工程学院,参加过抗美援朝,1958年转业到安徽铜陵铜矿半工半读学校任校长。文革时,他首当冲击,“地主、”“国民党特务”是他的代名词,从干部身份贬为井下爆破工人,由于长期粉尘接触肺功能极差,常年哮喘。父亲的批斗会是不定期的,有时在家门口,人民医院旁,更多的是在铜矿。批斗的形式也不一样,大字报、标语、挂牌只要能想到的都用上,我家门外墙上涂满了“打到地主程远志”标语,最让母亲受不了的是人民医院门口地上也写着“打到地主程远志”标语,因为母亲就在医院工作,天天脚下踏着父亲的名字上班。受父亲影响,我在学生时代红领巾、红小兵、红卫兵、团员都与我无缘,生性胆小怕事,最怕的是开学填成分一栏表,这地主帽子让我时时心惊肉跳,自卑伴随我整个童年。<br> 父亲天生忠厚话少,文革的打击也没有打压他对工作的热情和家庭热爱,后期常常在家研究矿山机械,努力把工作做到最好,再大的委屈也从未把不良情绪带回家里,我家一日三餐都是父亲做的,虽然比不上高档厨师手艺,却精心制作,馒头、包子、水饺、面条至今都能回味他的味道,每年端午节包的粽子真是满屋飘香,父亲精打细算,在那种经济匮乏的年代,我们家没有受到一天的饥饿。<br> 父母来自北方河南,多少受着重男轻女传统影响,母亲表现格外明显,我从记事时就与母亲格格不入,1974年初中一毕业就积极报名下乡,要远离母亲的约束和管教,父亲暗自流泪,默默给我准备物品,走的那一天,父亲红着眼圈千叮万嘱送了一程又一程,车开了很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下乡和上学共7年之间所有书信往来都是父亲写的,无论我自己挣多少,他每月发工资的当天就到邮局给我寄钱,为这母亲和他吵多少次也没有妥协过。只要我从农村回来,他就会准备足够的海带和日用品让我带走,在知青下乡的同学中我算最富有的。父亲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更是在心身上赞赏我,学生时代,学习成绩不是很优秀,每次成绩单带回来,父亲都很赞扬,对不及格的项目也不提起。1978年恢复高考第一年,我竟然也考上了学校,父亲得到消息激动的告诉母亲“我说大霞不错吧”<br> 1991年夏季父亲自己体检发现食道癌,当我急的不得了,赶紧陪他到市人民医院进行复查,确诊是早期食道癌,经和家人协商住在人民医院手术治疗,他到没有表现很痛苦,还劝我不要着急,说他命大的很,几次危险爆破都躲过了,他和我商量手里还有一些钱,这钱是母亲给父亲每月抽烟的零用钱省下来的,想要要给母亲买一个戒指,说母亲嫁给他吃了一辈子苦,手术前一天我和他到百货大楼买了戒指,回去送给母亲,完后自己洗澡更衣回病房。第二天自己走进手术室,谁料这一进竟是他人生最大的灾难来临,出来时浑身插满了管子,主刀医生说是肺大泡破裂,无能为力了,看着父亲苍白的脸上见不到往日的古铜色,心痛万分。当再次睁开双眼注视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疲惫,从他长时间注视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留恋,也看到了无助,对亲人的留恋,对这世界的留恋,同时又是对病魔吞噬生命的无助。<br>  明天是父亲节,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生死两茫茫,何处话凄凉?愿在天上的父亲再没有忧愁和委屈,快乐伴随永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