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武生师杰</p><p>----记王武杰老师和黄崖沟小学之点滴</p><p><br></p><p> 怎么样的老师算好老师,这个问题,各人自有所论。但某位老师让所有带过的学生都能称道,绝无仅有。</p><p> 常常有一堆人在一起偶然说起老师的话题,往往是“中过举”的那一部分权威而虚伪地评价着,旁边那些驴屁股后面吃土的那一帮、不甚准确地补充着。像我这种学业上一事无成的人,便没有资格评价老师了,只好在别人评价时,悄悄地听、或默默地离开。可我心里也在暗自地给所有知道的老师排过座次。当然,这些受我排座的老师,也并不是都给我带过课,我也只是按照听说他们在某一时段做出得真正辉煌而定论。我所说得辉煌,只是人尽皆知的成绩,并不牵扯老师的德性和敬业精神。</p><p>皋兰一中八四届高中毕业班有个老师杨重琥,带出了几乎一整班的大学生。同样是皋兰一中八四届初中毕业班有个老师李维周,带出了几乎一整班的小中专。这两位算是我知道的、属于外地的好老师。而在我的家乡,有一位带出了一批好学生、带动了整个学校好多年学习热情的老师王武杰。</p><p>王武杰,人如其名,看着像个武生,高大黑壮。却做了一位杰出的老师。我原先一直以为,这个黄崖沟人都称为的“大王”老师,可能是某某师范毕业的。可我后来查证得知,他并不是科班出身。这样,我真有点佩服他了,居然“功、名”不符。</p><p>那一年,皋兰县委、县政府、县教育局曾联合召开大会,其中一项议程,是表彰武川学区、独山学点、黄崖沟小学负责人王武杰的先进事迹,“青石板上读宝书”!这曾经得辉煌,这并不遥远的记忆,现在却几乎让大家遗忘,再也无人提及,这荣耀,也和“大王”老师一起,渐渐淡出人们的脑海。</p><p>偏僻的黄崖沟……</p><p>解放初期成立的黄崖沟小学,五十年代经历了水川人李进恭的“花式教育”,独山人狄生栋、杨万财的“老式教育”。这几位,都在条件艰苦、生活不方便自理中,一一走脱。随后,开启了本庄人自带学生的时代,王武荣身先士卒,带了几年课,协助他的是王兆强,王武荣也本是一位好老师,后来改行做了工人。大约六十年代末期,由马车队调出而来的王武杰挑起了黄崖沟基础教育的重担,这一挑,十几年。曾经,公社书记马瑞豪钦点的娃娃老师陶生荣,协助他带着这一支空前扩大的“队伍”(当时,增加了五年级)。从此,黄崖沟小学开始了更加艰苦的岁月,也开始了向独山、西湾连续多年输送优等学生的时代。陶生荣老师在两年后去了兰州师范深造。接下来陪王武杰老师苦战于此校的老师分别有王武凯、曾朝富、顾正军、顾克荣、王世生等。王武凯上任时,因为家长和学生为了区分两位王老师的称呼,分别叫“大王”、“尕王”老师。</p><p><br></p><p>一九五三年,黄崖沟人用从庙上拆下的东西建了校,一九六八年,由于学生增多,教室无法容纳,部分学生在饲养圈驴棚上课,一九七二年,自力更生、一队一栋土坯房……为了孩子们的学习,黄崖沟人民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苦努力。房子有了,桌凳在哪?于是,新井沟的石板,从陡峭的石崖上撬下,抬、拉、整、安,成了一张张课桌。“青石板上读宝书”,这个标题,看着漂亮,听着悦耳,可是,有谁知道,好听的后面,饱含了多少王武杰和黄崖沟人民的血汗和泪水。一个个衣着破旧的孩子,在这些毫无规整可言的石桌石凳上,聆听“大王”、“尕王”们的教诲。冬天,那冰凉的桌面,孩子们无法将手放在上面。可就这桌子,让多少孩子获得了丰富的知识。</p><p>悠悠岁月,不堪回首!</p><p>曾几何时,王武杰带领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喂猪、喂鸡、拔草、种地,就为那微薄稀少,却掏不起的书本铅笔费。曾几何时,操场上,王武杰背手提条,左右巡视,一双双稚嫩而带着裂口的小手,整齐地画着土行,用砸破的废旧电池中取出的“黑棒棒”,书写着工整的字体。正是这些操场上一块块,一滩滩的字,写出了一手手好字笔,写出了一个个金榜题名的学子,也写出了名噪一时的状元村。</p><p>羞愧地说,我虽在状元村,却与“状元”毫不沾边。如果拿我的任何一位老师比作孔丘,那么,打死我也进不了七十二贤。我虽然也念了十几年书,可充其量只是做了多年人数的铺垫,以衬托一部分人的优秀而已。但是,我的心是公正的,我必须让人们记住该记住的人。于是,我就常常想把这些曾经,为某一地方、某一时段做出贡献的人,譬如“大王”老师,把他们都记下来。</p><p> 于是记了。当那个高大的身影走出简陋的办公室,迈着外八字的步子,走向那颗学校当院的沙枣树。一只铁道上扫煤时捡来的道钉,被王武杰老师握在手中,还没等敲响那一截用铁丝挂着的钢管,满院游戏的孩子们蜂蛹进了教室,用袖口刚擦过鼻涕,“大王”老师就进来了,一声洪钟般响地咳嗽,黝黑的脸庞显得严肃非常,高高的颧骨霸气十足。这完全是一副武生的嘴脸,怎么就截然相反地隐藏了一颗智慧的大脑。“武生”蠕动两下宽厚的嘴唇,用力的甩出一颗不能再用的粉笔头,不专心的、还在抹鼻涕的等等,都精准地挨一下。</p><p>王武杰老师的讲课,我如今还记忆犹新,常常在课文讲到一半,会穿插身边的真人真事作为范例,生动形象。其幽默而富有哲理地讲课方式,严谨而认真地教育模式,让这些鼻涕未干的、身处落后山村的孩子们,在走出黄崖沟的时候,带给其他地方、其他学校的形象,满满都是漂亮的字体,还有扎实的基本功。</p><p>“黄崖沟的学生就是学习好”,当年老师们的口头禅,如今还有人偶尔提起。时间再久,人们再怎么健忘,只要每每回想黄崖沟学生曾经得辉煌,无人不说,那功劳主要是王武杰的。虽然,供学生的家长们都有个共识,自家孩子成绩好,大部分的功劳都是基因强大,天生的聪明。若属于差生,责任完全在于老师,其误人子弟之罪似乎昭然无遮。可没人去否定王武杰的功绩,尽管他给好多人的影响近乎“粗鲁”,尽管他并不讨人喜欢。</p><p>王武杰老师的功绩和对黄崖沟教育所做出地贡献,我不必仔细描述,因为,只要是黄崖沟人,都心里自然有一本账,关于王武杰老师的账,也有任何一位老师、乃至一位村民的账,所以,谁做了啥,都会在众人的账里面写着。</p><p><br></p><p>一九八六年,王武杰老师被查出肝硬化,从此放下了教鞭。一个用粉笔作武器的战士,卸甲归田。那些年,我常出在外,偶然会见到他,逐渐消瘦的脸庞,常常一脸漠然,我却在漠然地背后看见了不甘。高大的身躯,尽管在生命的最后,也从没有弯下腰来……</p><p><br></p><p>一九九三年农历三月初,节气在春分与清明之间。王武杰老师去世了,年仅五十一岁。葬礼上,一幅醒目的白色挽帐,上书“老师走好”,由一位王老师曾经的学生书写并悬挂,这是极少出现在山村葬礼上的现象,也是那些所谓的“状元”们,对家乡及恩师的极少之回音及回馈。</p><p>从此,一个标志性的时代远去了!</p><p><br></p><p> 陶生兵,2020·6·20</p><p><br></p>